第30章 愛深而責切
蘇湖轉身看了看，確定了一個沒有人的方向。
然後，一道艷紅色的劍光逸出。
劍出后脊，虹馳電掣，艷麗如霞光一樣的色澤。
然後，劍光正面迎上了遠方山峰之巔，蘇湖收劍回身的同時，遠方的山峰也被生生削平。
驚艷得元始通天都獃滯一時。
更華麗的法寶威勢不是沒看過，但承影和那些一動就天地變色的先天法寶比，那當然，妥妥的天壤之別。
但是全然來自於技巧的威勢，看起來也是足夠讓人目眩神迷的。
蘇湖收劍，整個人拜伏在地：「師伯，若是弟子有心挑釁，準備萬全，全力出手，而不是臨時防禦，只怕太乙師兄就不是三花受損了。」
那是，明眼人都看出來了。
這一劍下去，要是有那麼一點半點的輕視，有那麼個出其不意的加成，削三花閉六氣算是輕的，說不好小命都得丟。
太乙真人額角滑落一小滴冷汗。
在場的人心情都比較卧槽，各類彈幕也在腦海裡面滾滾而去如同奔騰而過的草泥馬一般。
她才在道祖身邊呆幾年呢，便能學到這麼厲害劍術？
一共三千人聽過道祖講課，一共聽了九千年，就沒一個研究出這等劍術的。
果然開小灶與小班教學就是相當優秀么？
雖然這拔劍收劍都從后脊過看起來相當之疼，但架不住人威力大啊！
通天淡淡一笑，垂眉繼續把注意力放回棋局，聲音也相當的漫不經心：「太乙，你有何話說？」
太乙真人堅決道：「師叔，方才蘇師妹說的，是從輕或者減輕。」
通天只幽幽「哦？」了一聲。
那嘲諷味道濃得元始都覺得面子有點掛不住了。
蘇湖卻點了頭。
這個傻狐狸現在還沒想起來自己當時差一點點拍死了那隻猥褻自己的蛇妖的時候趙公明是個什麼處理方式，自然更想不起在這樣的處置方式之下，洪荒對於「防衛」這個問題的寬容態度。
畢竟也是一個在現代社會見了太多的即便是威脅了生命，判決的時候卻因為種種穩定因素，哪怕是無限防衛也會被強行掰成防衛過當的無厘頭案子，思維慣性使然，與聰不聰明無關。
所以說，國家法院判決的公正公平性甚至能影響穿越者在另外一個世界過的好不好。
這很重要！
——多寶，金靈，無當，都是一臉的不忍直視。
燃燈道人與廣成子那也是目瞪口呆。
通天嘆了口氣。
這小丫頭還是涉世未深，雖說聰明但是生活經驗還是不夠啊。
「還有，九龍神火罩現在何處？」太乙真人繼續問。
蘇湖從袖中掏出，遞給一邊的白鶴童子，轉呈元始天尊，還相當坦誠地開口：「弟子被卷進去過，出來時身上帶了些許三昧真火，弟子醒過來的時候，那些三昧真火已然不在了。」
——講道理，蘇湖自己也不知道那三昧真火是被孔宣吃掉了。
「失了些三昧真火。」太乙道，「威力只怕有損傷。」
吹毛求疵！
死不要臉！
蘇湖終於忍無可忍的，佛也有火的，哪怕是因為抗拒從嚴被重罰也忍不住自己懟人之心的，冷笑道：
「那師兄要如何罰？我既然打傷了師兄還損了靈寶……」她姣好的面容上還有些許蒼白與受傷的樣子，說的話卻相當讓人心驚肉跳，「當場打殺？寫我上榜？打入輪迴？打散靈智？廢我法力？還是禁足百萬年？」
每說出一個做法，在場之人都震了三震。
每一個做法，在洪荒之人眼中，那都是妥妥的極刑。
並且事到如今……
還罰個鬼罰！
因果都那麼明顯了這隻狐狸還這麼好的態度你還罰你要臉不要？！
然而，半晌，太乙真人還是耐不住自己三花受損要打坐很多年才能恢復巔峰的恨意，掏了個鐲子出來：「這鐲子能禁大羅金仙之下的仙人法力。我不禁師妹的足，更不敢打散師妹的靈智，不過我這傷且得養著也不方便動法力，我養多久的傷，師妹便陪我做多長時間的凡人，如何？」
蘇湖不想答應。
在多寶道人金靈聖母無當聖母當著聖人不太方便傳音，只能給她遞眼色眼睛都要成鬥雞眼的情況之下，她終於發現不對了。
她還在琢磨到底哪裡不對，該怎麼反應，便聽通天道了一聲：「鐲子給我看看。」
太乙真人見元始天尊沒有阻止，便也把鐲子交給了通天。
通天教主看了看手上玉鐲，略想了想，在上面加了兩個法訣，道：「師侄只是不方便動法力，很是不必把阿蘇的法力全然禁制，畢竟如今量劫在即，若是絲毫法力動不得那便與死無異，若阿蘇因此而隕，也傷了我二教情分，道兄說是不是？」
元始天尊看了看蘇湖，又看了看太乙真人，嘆了口氣。
「本當如此。」
通天教主把玉鐲遞給元始天尊，道：「貧道在上面加了個能輸少量法力的陣法，戴上之後能動一絲法力，吸納法力也不受影響，算是給阿蘇一線生機，為補償太乙師侄的損失……」通天教主看了看下面的蘇湖，面不改色道，「讓阿蘇且戴著，何時太乙師侄願意解禁再解，若是太乙師侄一直不願，便是一生不解，那也是阿蘇咎由自取，如何？」
元始天尊擺擺手不想對太乙真人的行徑做任何評論也不想看通天對鐲子的修改。
太乙真人其實本人也沒啥異議——
通天教主的處罰辦法反而更加嚴苛，若是他傷好之後蘇湖還是不能動大量法力……
想找回場子或者找她麻煩，那就簡單多了。
畢竟……讓她一輩子被不能用大威力的法術折磨，比短時間內折磨一下更解氣。
到這時候已經沒有蘇湖拒絕的餘地了，她接過鐲子，首先把那枚金丹逼了出來，雙手遞給了無當，平心靜氣道：「既然今後只能動些許法力，想來也用不上這枚金丹了……師姐……還是給需要的師兄弟用吧。」
無當聖母神色晦暗一臉心疼的收了。
通天這才起了身，懶懶道：「此事已了，道兄再會。」
想了想，通天又覺得……
還是不要再會了，每次見到你都能看到你更不要臉一些。
理虧如此，居然一句道歉也無。
還真是……
被通天吐槽的元始送客之後慢慢迴轉，又看了看還在重傷狀態的太乙真人，只扔下一句「你當真以為，這事兒，是你賺了？」
太乙真人突然後背一麻。
總有一種……
被算計了的感覺。
並且，元始天尊好像對他，相當失望。
——
一行人到了碧游宮，通天教主本是相當正常地抬足回正殿歇息，多寶幾人卻實在是不服氣這件事的處置，亦步亦趨跟了上去，直到通天在八寶雲光座上坐定，蘇湖也知道自己惹了麻煩在正中跪下，無當才相當不服氣地拜在通天面前：
「老師，明明此事是那太乙欺人太甚，為何要罰到蘇師妹身上？」
多寶道人修為深些想的也多更敢開腦洞，便出列拜倒，問道：「老師，可是阿蘇在紫霄宮學的有問題才要禁了師妹法力？」
必須有問題啊，七年之內成就一流高手，這特么讓老老實實按斬三屍的傳統修鍊者怎麼辦？
這話出口，剛剛聞訊而來的幾位大弟子都懵逼了。
道祖……
道祖吃飽了撐的啊要黑這隻小狐狸？
道祖想殺只狐狸，別說一隻了，滅了狐族那都妥妥只是一句話的事好么！
「少胡說。」通天隨口道，「道祖無緣無故欺負她幹嘛？都起來，截教說話什麼時候語必下跪言必叩首了？」
多寶放了心，與無當一道都站了起來。
蘇湖依舊沒動，跪著請罪。
「你倒是知道錯了哈？」通天好笑地看著蘇湖，「說說？」
「弟子……擅自……修……修了劍道，從此只怕斬三屍成准聖……無望了。」蘇湖囁囁道，「這種人劍合一的修行之法，提高境界會很困難，會走一條別人都沒有走過的路，那條路有沒有終點……未知。」
一語出而四座驚。
原來七年速成的結果，是今後不斬三屍不證混元么？
那就不值得羨慕了。
通天輕嘆：「這葬送前程的修鍊之法，是道祖讓你這麼做的？」
「弟子自己選的。」
「為何？」
「斬三屍成道，以功德證道，終究受天道控制，不證混元道果，永遠逃不出量劫，總要受天道擺布。但如今，已經不可能證混元道果了。」
鴻蒙紫氣沒了，混元聖人也就不可能再多了。
但是我還是想掌握自己的人生。
通天沉著臉：「盤古大神親身證明了，以力證道不可行，道成之日也是身隕之時。」
「可道祖從一開始就說過，三千大道皆可證。」
「你意已決？」
「我意已決。」
通天頗有些疲倦地閉上眼睛：「也罷。」
蘇湖跪地不語。
通天相當支持弟子們走正統修道路線，這個她知道。
通天對她其實挺關心，他多少年未踏足昆崙山了，都為了她破了例，這個她也知道。
好半天，通天才緩緩道：「此事你半點錯都沒有，但你可知我為何一定要你戴上那鐲子？」
蘇湖搖頭。
「你用劍的時候確實聲勢浩大，但是溢出法力太多，掌握不精準。」通天沉聲道，「我雖然不知道你修劍道到底追求什麼，但不能精確控制自己法力，往往吃虧，限制法力或許能讓你劍術更進一步……今日之事，太乙若是別的什麼壞主意，那我便幫你擋了，你師伯也不會坐視他這麼丟闡教的臉，但既然剛好是這個對你還有些好處的東西，他還能以為這是在罰你，那便隨他去了。」
多寶突然明白了。
難怪元始天尊那麼一言難盡地說了一句「本當如此」，甚至是那鐲子都懶得檢查。
也就是太乙真人還沒看出來已經變成了師父當場調.教弟子，已經和懲罰無關了。
蘇湖鼻頭有些酸，叩首道：「多謝師父。」
「師徒之間何必多說這些。」通天笑著讓蘇湖起了身，「這事便算過了，還有一事。」
蘇湖看著通天。
通天和顏悅色問：「怎麼都從紫霄宮出來了，不回金鰲島，反而在外遊盪？」
「弟子……實在不知金鰲島應該往哪走。」
在場弟子：「……」
卧槽這特么也可以！
厲害了我的師妹！
通天：「即便不知往哪走，就該去摻和李哪吒的事情么？」
蘇湖低頭。
「還是你跟在道祖身邊七年，便覺得自己天下無敵手，盡可橫行，無所畏懼？」
蘇湖慌忙跪下，連膝蓋撞上冰涼青磚都顧不上，只急急道：「弟子不敢！」
「那是為何？」
蘇湖有點糾結。
沒辦法解釋說自己看過封神原著，不想看敖丙去死敖光丟面石磯倒霉一系列事情……
那就只有沉默了。
「難道是有些我不知道的因果？」
蘇湖略想了想，顫巍巍地點頭，希望通天就這樣信了。
通天確實信了。
因果這件事，洪荒經歷了好幾百萬年，愣是沒一個人研究透徹的，這麼說了，他也不想再糾纏。
不過不糾纏不代表他不生氣：「我截教弟子是死完了么啊？你一個入門不到十年的小妖精愣是什麼幫手都沒找正面杠上玉虛十二仙你膽挺肥啊？！你若修為不好或是道祖沒儘力教你乃至於敖丙沒能到金鰲島上報信無當沒感覺到你身上金丹暗淡甚至我沒有去昆崙山，你現在即便不被太乙真人弄死也一定是萬劫不復了你可知道？！」
通天の暴怒。
蘇湖頭都伏地上去了。
親師父啊……這關心的話說的……
「我罰你一百鞭子好好長長記性，之後在側殿禁足抄經，我什麼時候不怪你自己身陷險地鬧了這麼一場你什麼時候出來，沒意見吧。」
蘇湖鼻頭又開始酸了。
這教科書般的愛之深責之切……
「弟子認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