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入夜了。淺淡的天空像是披上了一層黑色的遮陽布。漆黑的夜裡,一盞一盞的雕花路燈沿著一條長長的山道往上,排列得十分有規律,散發著幽暗的燈光,一直延伸到了無窮的盡頭。
四周靜悄悄地,月朗星稀。兩邊的那些高大樹木風一吹,就發出了稀稀疏疏的聲音。一輛鮮紅色的奧迪跑車快速地飛馳了在山道中,一座座巨大的豪宅盡數地朝著往後延伸。
怡光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開著窗戶,一手倚靠在了車門中,醉眼朦朧,看著外面轉瞬即逝的夜景,迎面撲鼻而來的是一陣涼絲絲的夜風,毛絨絨的小腦袋隨著酒精的侵蝕開始變得混混沌沌地。
「大小姐,要不要喝口水,潤潤嗓子?」司機王叔從後視鏡看到夏怡光不停地揉著腦門,白皙的臉蛋上兩頰邊的紅暈格外的明顯,他知道這個一向堅強的女孩子這次是真的喝酒了,內心不由地升起了一股長輩對晚輩的憐惜之情,這麼多年了,他看到的大小姐自律自強嚴格,平時出現在人眼前總是穿著得體的衣服,畫著淡淡的妝容,對誰都戴著一副冰冷禮貌的面具,何時見到過這樣懶撒的夏怡光。
其實怡光小姐是個可憐的孩子,沒有完整的一個童年,兩歲的時候父母婚變,更甚至,她患有抑鬱症的母親更是用了一種偏激的方式離開人世,這對年幼的她造成很大面積的心裡陰影
後來,夏總再婚,娶了一名當紅影星蘇清曼,開始的時候這位繼母時時刻刻討好著小姐,可是自從她懷孕后,就漸漸地變得驕傲起來,生下一兒一女后,更是把一顆心撲在了自已的兩個孩子身上。
尤其是夏家的二小姐夏喊菲過了年也將近25歲,怎麼可能先替怡光小姐操心婚事,有好的相親對象不搶過來才怪、
而且他聽說怡光小姐這次本來的相親對象是宋總裁,才不是哪個小氣的aa制男宋琦,而是永靖集團的少董宋靖遠。
怡光揉了揉微微發脹的腦門,她的手指拿著一隻長方形的粉色錢包,拉鏈拉開后,暗夾上一疊人名幣,其中夾雜了幾張美金,想起了沈寒眠這次莫名其妙的善心,宋琦的秘書來了后,宋琦正要把那頓飯錢交給她的時候,沒想到沈寒眠卻握住了她的手,他叫來一個乞丐,然後就將那些錢仍在了乞丐手上拿著的那個大碗里。
「王叔,我不要喝水,謝謝。」怡光一邊回答一邊想著今天餐廳內發生的事情,越想越覺得腦袋瓜子暈乎乎地,一種久違的感覺油然而生,難道她這是喝醉了嗎,但她平時酒量算是不錯的,就算不是千杯不醉,百杯馬馬虎虎,然而今天卻喝完一瓶紅酒後,開始沒感覺,沒想到坐到車上后,這酒的後勁就上來了。
或許人在不開心的時候更加容易喝醉,怡光思考,一撇頭就看到窗外一排排的巨型豪宅,彼此間的距離相隔了幾十米,每一座院子的外形都別具一格,歐式的設計中帶著奢華之氣,這是京城的富人區大道,匯聚了本市的社會名流與豪門新貴。「小姐,」司機王叔踩著剎車,忽然間車子停止了下來,「到了。」
他剛要下車開門的時候,就被怡光叫住了,「等等。」
怡光從手提包中拿出了粉餅盒,看到鏡面中的自已,秀氣的眉毛挑了挑,「我怎麼看我現在的樣子一點都不委屈,一點都不痛苦吧。」
「不太像。」司機王叔如實地回答了,側面瞥見了她勝雪的兩頰上透著一抹淡淡的紅暈,眉眼越發地精緻,宛如沾著朝露的山茶花,嬌艷欲滴,一點都不委屈痛苦,反而神采奕奕。
怡光拿著粉撲撲在臉上,撲了一層又一層,白皙的臉蛋瞬間變得慘白慘白地。
「有沒有尖一點的東西?」怡光搞定了臉蛋后,漫不經心地問道。
「有。」王叔摸著褲帶中的鑰匙圈,他找出了圈在鑰匙圈的一把小□□遞給了怡光,疑惑地問道,「小姐,你要這個幹嘛?」
怡光接過□□不吭聲,她忽然間彎下腰,似乎在整理腳下的鞋子,但卻惹得王叔隔著位置伸出了一雙大手,語氣無不驚訝,「小姐,你這是做什麼?」
他看到她的腳裸,有兩三顆鮮紅的血珠子正源源不斷地冒了出來,在凈白的肌膚上像是盛開的小紅花,格外地吸引眼球。
「王叔,我要去裝可憐,在這個家裡我只能自已愛自已了,我在美國的時候想過最好不要再回到這裡。」怡光冷淡地推門而出,然而瘦小的肩膀卻不由地抖動了一下,她隨手弄亂了頭髮,「王叔,我不喜歡你叫我小姐,你叫我怡光吧。」
夏家大廳
造型別緻的歐式樓梯台階上,一雙保養得體的手沿著扶梯,一步一步地往下走。
蘇清曼臉上敷著面膜,走到大廳時,她就被一個歡快的身影抱住了。
「媽,我今天好開心啊!」夏涵菲摟著蘇清曼的脖子,撒嬌道,「哎呀,你大晚上地敷什麼面膜啊,害得我都不能親你。」
「我在好好保養我的臉蛋啊。」
「噢,我知道了,好迷惑我爸。」夏涵菲搖著蘇清曼的手臂,像小孩子掏糖吃那樣撒嬌著,「哎呀,我難得高興想要親親你哎,真討厭。」
「寶貝,寶貝。」蘇清曼走到了寬大的孤形沙發邊,拉著夏涵菲坐了下來,「快跟媽媽講講,剛才是不是宋靖遠親自送你回家的?」
「是啊,是靖遠哥哥送我回來地。」夏涵菲一想起宋靖遠,就忍不住發出了「嗤嗤」的笑聲,雙手不停地□□著衣角。
蘇清曼將臉上的面膜隨手扔在了垃圾桶里,她抽了幾張紙巾擦了擦臉,把乾淨的臉蛋朝著夏涵菲一偏,語氣中止不住地高興,「來,寶貝,你快親親媽一口,媽媽太高興了。」
夏涵菲推開了蘇清曼靠過來的臉,嫌棄地撇撇嘴,「媽,你臉上還有面膜水咧,我才不要親。」
「好啦,你不想親就不親嘛,」蘇清曼慈愛地拍了拍夏涵菲的手,像所有天下父母那樣操心著女兒的終生大事,她語重心長地說,「涵菲,只要宋靖遠不討厭你,你就要牢牢地抓住他的心,宋靖遠這個人我打聽過了,不像那些混吃等死的富二代,他這個人有才華又上進心,你知道永靖集團現在日漸鼎盛全靠宋靖遠一手打理,而我們光宇集團是在持續走下坡路,今時不同往日啊,而且媽媽聽說現在的光宇不必以前了,內部亂得很,股票也在不停地下跌,我怕我們夏家很快就會跌出六大新貴圈,所以媽媽希望你現在趁著年輕,趁著光宇還沒有倒下去,趕緊把自已嫁出去。」
「靖遠我是很滿意,可是媽媽,」夏涵菲忽然壓低了聲音,朝著四周看了看,確定沒人的時候,她有些緊張地□□著衣角,忐忑地問道,「今天,靖遠和我相親的時候,他問我姐姐怡光了。」
「那你怎麼說,」蘇清曼忽然間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知女莫如母,她一向知道自家女兒是個不精明的人,生怕出了什麼紕漏。
於是她伸著手指點了點夏涵菲的腦門,頗有點恨鐵不成鋼地罵道,「你該不會傻乎乎地和宋靖遠說,我是代替怡光姐姐和你來相親地。」
最後一句話,蘇清曼惟妙惟肖地用了女孩特有的嬌羞說,簡直是神態,語氣跟夏涵菲一個模子刻出來地,很像很像。
「媽,你真不愧是專業演員,演得好像啊,」夏涵菲話題一轉,不服氣地說,「我哪有你說得那麼笨啊,我當然跟宋靖遠說怡光姐姐有其他的時候走不開,於是就派了小尾巴過來慰問,我覺得宋靖遠這麼聰明肯定知道了其中的涵義了。」
蘇清曼笑容滿臉地捏臉捏夏涵菲的臉蛋,誇獎:「算你聰明!」
怡光一推門而入,一眼就看到了沙發上兩個相偎的母女,咬著耳朵說著悄悄話,蘇清曼一臉慈愛地將夏涵菲一邊的髮絲挽到了腦後,夏涵菲拉著蘇清曼的手臂搖啊搖啊。
這一副母慈子愛的溫馨場面,看得怡光心裡莫名其妙地起了酸泡,要是她媽媽還在的話,她是不是也會搖著媽媽的手臂撒嬌抱怨今天見的這個相親男?
要不是蘇清曼沒有設計她的婚姻,她還真的羨慕夏涵菲有這麼一個好母親。怡光走到玄關處,順手脫掉了高跟鞋,換上了舒適的拖鞋。
「哎呀,」王媽的大嗓門忽然間響徹了整個寬敞的大廳,她是一個胖胖的中年婦女,在夏家做保姆已做了20幾年,參與了怡光從小到大的成長,完全把怡光當成了自已的孩子在疼。
王媽放下了手中端著的餐盤,胖胖地身軀快速地扭動著,將正在換鞋的怡光一手拉倒了歐式真皮靠背的大沙發中,心疼地說:「我的大小姐,你就出去相了親,怎麼搞得如此灰頭灰腦地。」
她根本就不去看對面坐著的蘇清曼和夏涵菲,完全忽視了這兩人,繼續拉高里了嗓門,「小林,你死哪去了,沒看到大小姐回來了嗎,你趕緊讓張醫生過來看看小姐,臉色這麼差!」
「王媽,」怡光心裡一暖,寬慰她說:「你不要叫張醫生大老遠地過來一趟,我沒事。」
「怎麼會沒事,你看你臉色這麼差,是不是哪裡不舒服?」王媽嘮嘮叨叨地說,「你怎麼這麼晚回家啊,我在廚房給你榨了西瓜汁,現烤了你最愛吃的抹茶蛋糕,你餓不餓啊,要不要吃點?」
「王媽,我有些口渴了,」怡光故意差遣了王媽去了廚房,她不想王媽為了她跟蘇清曼撕,要撕也由她來撕。
怡光一進玄關,蘇清曼就看到了她狼狽的樣子,心裡不免有些暗爽,於是她從沙發中站了起來,走到了她眼前,養得體的臉光滑精緻,眉眼風情滿滿,一點都不像四十幾歲的中年婦女,反而像是三十幾歲的少婦,和夏涵菲走在一起,不像母女反而像姐妹花。
蘇清曼:「是啊,怡光,你聽王媽的話叫張醫生過來看看你的身體,生了病可不要逞強。」
「怡光姐姐,」夏涵菲軟軟地叫了她一聲,猶如一隻惴惴不安的小兔子,惹人憐愛。
怡光什麼話都沒有,只是靜靜地看著蘇清曼,似水的眼眸中含著犀利的光芒,看得蘇清曼心裡一陣發虛,然而她臉上始終是一如既往的和藹和親,尤其是語氣更是溫柔地滴水,「怡光,你不是去相親了嗎,怎麼會搞得這麼狼狽?」
「阿姨,」怡光掃向蘇清曼和夏涵菲一周,勾起嘴角似笑非笑,「我剛和宋總裁相完親,心裡有點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