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王媽是一個樸實無華的農村婦女,在裴念做保姆做了快十年了。
大概一個月前,正在接送孩子上下學的王媽突然間接到了來自鄉下的電話,說自家閨女提前生了一個小外甥。
高興得王媽合不攏嘴,於是她急沖沖地跑去向女主人請假,斟酌了下提出了想要半個月的休假,雖然不放心正在坐月子的閨女,但也同樣不放心裴家的三個孩子,因為裴氏夫妻最近很忙很忙。
只是沒想到的是,善良的女主人為了感謝她之前對裴家一心一意的付出,大手一批給她放了三個月的帶薪假期。
當天晚上,王媽就懷著高興又擔憂的心情坐上了回老家的最後一趟火車。
按照女主人給的假期,王媽覺得現在她應該在老家安心地伺候著閨女坐月子,順便抱抱軟軟的小外甥。
可是此時的王媽卻拎著大包小包的土特產站在了裴家精細雕花的大門口。
她是一個感恩的人,女主人對她這麼好,所以她想要早點回來照顧女主人他們一家。
再加上最近做夢總是做到胖嘟嘟的小裴寶在一個黑暗的屋子裡揉著眼睛嗚嗚哭泣,王媽每次想起來就覺得心裡悶得慌,越想就越希望快點趕回去,但架不住女兒女婿再三挽留,又多住了10天。
距離原本的假期還有一個月零20分,女兒女婿怎麼說破了嘴皮子,王媽也鐵了心腸想要回裴家照顧三個孩子。
王媽放下了幾袋土特產,搓了搓手,朝著門前的數字屏幕就要按下密碼的時候,就聽到自動揚門咚地一聲,緩緩地移開了。
管家秦叔一臉驚喜地望著她,「你怎麼來了,不是在老家照顧坐月子的閨女嗎」
「伺候閨女都伺候一個月了,我想我們家小公主了,她現在是不是放學回家了,這次特意給她帶了自家種的番薯沒有添加任何農藥,純天然地,個個都塊頭大又甜,等下我就烤給她吃。」
王媽笑得臉蛋像是皺成了一朵菊花,眯起了細細的眼睛低頭看了看拎在手上的一大袋自然原生態的番薯,自豪地說。
「哎,」秦叔突然嘆了一口氣,順手接過王媽手中拎著的幾代分量重的土特產,扭頭環顧著四周,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搞得王媽的心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口。
「家裡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等下你進了大廳要是見到先生太太了,千萬不要在他們面前提起裴寶,因為……」秦叔小聲地附耳說到,臉色悲哀。
「因為什麼……」,王媽大力地一把抓住秦叔的手,急切又擔憂地問道。她早年死了丈夫,為了養活兩個要上學的孩子,咬著牙齒從鄉下來到省城打工。
由於沒啥文化又沒啥技能,說話鄉音味道重,加上長得比一般女人要難看些,王媽找工作是處處碰壁,就連一般的服務員打掃之類的工作她都被拒之門外。
那段日子簡直就是王媽人生中最煎熬的日子,那個時候的她天天睡在公園裡,餓了買點最便宜的白面饅頭啃啃,身上帶來的錢很快地用完了,就連買回家的火車票錢她都沒有可以用身上什麼值錢的東西典當湊運費。
就在她以為她要去街上乞討的時候,是裴太太出現了起了善心讓她做了一名保姆。
所以裴太太是她的大恩人,這個想法王媽一直刻在了心中,十年來一直戰戰兢兢的工作。
除了過年的時候王媽會回一趟老家外,其他的什麼節假日,她就安心地呆在裴家好好地幫著女主人帶三個調皮的孩子,除非鄉下的老家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必須回去的話,那另當別論。
「裴寶她,她被人綁架了。」秦叔的手被捏得紅彤彤地一片,他真沒想到王媽一個女人居然會這麼大的力氣,痛得他只好咬著牙齒小聲地說。
「那太太她……」隨著「砰」地一聲。
王媽匆忙丟下了手中拎著的幾袋土特產,跑到了玄關處,一眼就看到了歐式弧形的真皮沙發中坐著一個面容憔悴的女人,穿著單薄的睡衣,雙眼無神地發著呆,懷裡抱著一隻可愛的小黃人玩偶,有一下沒一下的摸著小黃人的眼睛,鼻子,一邊撫摸一邊似乎嘴唇喃喃地叫著什麼。
王媽的眼眶不由地紅了起來,她知道太太叫著誰的名字,那四個字不就是「我的念念」。
裴太太手上抱著的那個小黃人玩偶戴夫,是裴念念最喜歡的一個小黃人,自從她看了《小黃人大眼萌》這個動畫片后,就迷上了收集各種各樣的小黃人,擺在自己的粉色公主床上,晚上總是抱著小黃人玩偶戴夫一起睡覺覺。
哎,太太竟然思念女兒到了這種程度!王媽心酸地想,這世界上最疼愛子女的只有父母。
地上散落了陶瓷杯的幾片碎片,茶几上面的玻璃茶壺杯上還有大半的白開車,顯然是裴太太倒水喝的時候沒拿穩瓷杯,於是就摔在了鋪著大理石的地面上。
「太太,」王媽先叫了一聲朱清瓷,看到一向保養有道,貌美年輕的太太眼角忽然間蒼老了好幾歲,心裡難過得想要哭,聲音沙啞地說,「太太,我……我回來了。」
朱清瓷這下回過頭來看了一眼王媽,神情仍舊恍恍惚惚,喃喃地叫了一聲王媽。
王媽立刻摟住了朱清瓷越發清瘦的身姿,拍了拍她的背脊,聲音有些哽咽,「太太,你要是難受,就抱著王媽說哭吧。」
她知道裴太太是一個孝順的人,裴先生也是,兩人的父母一個有高血壓,一個有心臟病,發生這種事情,作為兒子∕女兒肯定會隱瞞下來,萬一情緒受不住犯病了那可是不得了的事。
尤其是裴老先生和裴老太太,裴家沒有孫女,只有裴寶這麼一個寶貝疙瘩,向來是萬般寵愛,要是知道這個寶貝疙瘩被人綁架了,年紀大的裴老先生十有*會被激發得心臟病複發。
這幾天下來,先生和太太不僅精神高度緊張,還不能向身邊的親朋好友述說,萬一消息傳到老人的耳朵中只怕是越傳越糟糕。
所以他們啊,心裡肯定苦啊。
朱清瓷抱住了王媽,彷彿遇見了一個可以敘說的長輩,手忙腳亂地指著自已痛苦地說:「王媽,我的念念,我的女兒,她被綁架了,都怪我,真的都怪我,如果我每天上下學去接送她的話,根本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這都怪我!」
「不,太太這怎麼能怪你,」王媽趕緊把責任推到了自已的身上,聲音也逐漸地哽咽起來,「這怪我,怪我明明可以早點回來,卻賴在了鄉下沒回來,要是我早回來了,念念被綁架這個事情就不會發生,都怪我!」
「是我這個當媽的錯……」
「不,是我這個做保姆的沒有盡到責任……」
「太太,」王媽兩眼淚汪汪地看著情緒處在崩潰的朱清瓷,摸了摸她散亂微濕的頭髮,「你哭吧,哭出來會好點,我在這裡。」
「我的念念……」朱清瓷只要一想到寶貝女兒,就哭得淚水不止,這麼多天下來,女兒什麼消息都沒有,她實在很煎熬,哪怕是綁匪來了個敲詐勒索的電話也可以讓她高興,起碼她知道自已的女兒還是安全的活著。
現在什麼消息都沒有,這算什麼情況?敏感多想的朱清瓷只要一想到某些不好的情況,就整天整夜地發獃,不吃飯也不睡覺,就抱著女兒的玩偶坐在沙發中坐著發獃。
即使她在裴兆的勸導下,去了警察局報案了,一顆心還是慌慌張張地。都已經過去4天了,一丁點的消息都沒有,朱清瓷越想越覺得傷心難過,抱住王媽胖胖的身軀,嗚嗚嗚地哭出了聲音,似乎在發泄心中的哀傷,不滿,憤怒,以及擔憂,原本以為哭出來會好受一點,可是她哭得越來越厲害了,眼淚鼻涕模糊在了臉上,彷彿痛苦的深淵一旦被打開了只會源源不斷地釋放出更加痛苦的力量。
王媽沒說什麼話,她知道這個時候不說話就是對太太最好的安慰。
朱清瓷哭了好久,直到她哭得嗓子干啞了,發不出一點聲音,這才漸漸地緩和了情緒。
「太太,我讓張廚師給你做點你愛吃的點心,你吃一點好嗎?」王媽說。
朱清瓷搖搖頭,她不想說話,就獃獃地看著懷裡的小黃人戴夫,猩紅的眼睛又流出了淚水。
王媽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
無論怎麼樣,先做一些太太愛吃的點心再說吧。王媽想著,她走到玄關外面,掏出手機想起了給張廚師打了電話叫他過來做點心,但她號碼撥通了卻傳來一陣忙音。
「別打電話給張廚師了,他向先生辭職了。」秦叔將王媽拉在了一邊的角落說。
「為什麼?」
「張廚師做菜的時候打碎了裴寶一隻最愛的瓷碗,先生本來就情緒不佳,就沖張廚師發了一頓火,然後兩個人發生了口角,所以張廚師辭職了。」秦叔解釋了事情的原因。
王媽擦了擦眼角,小聲地罵著:「這種白眼狼就讓他走吧,也不想想平時先生太太對我們多好,今天晚餐以後的一日三餐我煮給先生太太他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