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婚禮葬禮（三）
葬禮上，江美娜一襲婚紗席地，純白的裙擺被裁製成無數皺褶的裙子，一層輕紗柔柔的給褶皺裙上蒙上一層薄霧，袖口參差不齊的蕾絲花邊更顯柔美。從肩頭上向下螺旋點綴的花藤上朵朵白色的玫瑰，剪裁得體的婚紗，蓬起的裙擺，襯的她美艷的不可方物。
意外的何止是我和沈沐琛，來的眾人皆是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這麼勁爆的消息，絕對是明天A市報紙的各版頭條，因李浩宇的身份，門外早就被攔截了一批躍躍欲試的記者，顯然他們也看到了這一幕，都想把這消息變為囊中之物，做獨家頭條。
陸熏然和夏子曦來的時候，也是愣了好半天，這喪禮變婚禮，果真是第一次見，縱然豪門密事多，也真沒擺到檯面上來，江美娜倒好把自己迎上風口浪尖，任人品頭論足。
她到底是有多愛李浩宇？
李浩宇的葬禮因為被安排過，來的眾人都不知是該高興還是傷心，各自憋著一張臉，開心吧，畢竟死了人，傷心吧，人家辦的又是喜事，糾結著大部分的人哭笑不得抽了筋。
「我去看看他。」
我鬆開沈沐琛的手往裡堂走，我進去的時候只有江美娜一個人站在棺材前，李浩楠在前面招呼眾人，沈沐琛本身是不放心我一個人的，但在我的再三要求下他才沒有跟來。
說到底，我是敬佩她的，她愛李浩宇愛到這種地步，也是少有。
「你來了！」
江美娜一襲白紗裸了半個背，背對著我沒有回頭，愛戀的看著棺材里的李浩宇，一眼又一眼，像是永遠不滿足。
棺材里，李浩宇一襲白衣三件套晚禮服，和江美娜身上的婚紗搭配的天衣無縫，如果兩人能站在一起，也是金童玉女讓人羨慕的一對，只是，此刻他永遠的閉上了眼睛，慘白僵硬的身體無不顯示著他已故去。
我沒說話，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更不知道她是不是對我說的，畢竟她背對著我，至始至終沒看我一眼。
「知道他為什麼願意跟我訂婚嗎？」江美娜又說，跟著又嘆了口氣，陷入了回憶，「在國外的那幾年算不得開心，他心心念念都想回來，我就跟他說，回來也行，你跟我訂婚我們就回去，沒想到他一口就答應了，當時我心裡真的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他跟我訂婚啊，我應該高興不是，可我真的高興不起來，就像當初，我說你要我放過陸子虞可以，那你跟我在一起，和我一起離開這裡，否則我一定讓她死在我前面，他當時也是毫不猶豫一口答應，你說，愛一個人愛到這種地步，到底是幸福還是悲哀？」
這些李浩宇曾經在聖霧山莊和我提及過一部分，如今知道事情完整的真相，心口還是狠狠的被震撼住，哪些在我不知道的歲月里，他一個人潛藏著痛苦，獨自舔著嗜血的傷口，一想到曾經和他說過的狠話，我的心就像被狠狠的撕裂，痛得無以復加，以至於我都沒想江美娜跟我說這些的原因。
「陸子虞，你真的很幸福，走了一個李浩宇，還有一個更愛你的沈沐琛，他為了你拋棄了幾年的婚姻，只為把你扶正，讓你成為名副其實的沈太太，你說，你是不是很幸運。」
說話間，江美娜已經別過身面對著我，視線相對，江美娜眼中沒有悲傷更沒有淚水，只有無窮無盡的恨意，那咬牙切齒不需要隱忍的恨意。
我揪著眉，忍不住後退一步，手顫抖的扶住門框讓自己站穩。
江美娜悠悠一笑，張了張紅唇，「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今天是我和李浩宇的大日子，我又怎麼會對你做什麼呢。」
「他是怎麼死的？」我扶住門框，問。
「死？你胡說什麼，今天是我們的大喜日子，我不准你這麼說他。」說完，她又急急的回過頭，拉起他放在身側的手，反覆在自己臉上摩擦，一雙盈盈美眸含情脈脈的注視他。
深情的模樣讓我都不覺動容。
「你是來恭喜我們的是不是？來，上來看看他，見見他最後一面，也好了了他最後的心愿，作為他的妻子，我一定會幫他完成最後的心愿的，來，子虞，來見見他。」
說著江美娜別過身來，筆直的朝我走來，速度快的我都沒反應過來，她一把拽著我的手腕，拉著我就往李浩宇棺材邊緣走。
「來，好好看看他，過了今天，世界上就再也沒他這個人了，愛也好，不愛也好，得到的，得不到的最終都隨著他埋入泥土。」
我看著躺在裡面的男人，除了臉色蒼白了一些，和活著又有什麼區別呢，不知道是不是江美娜的話刺激到我某個脆弱的神經，我真就哭了起來，眼淚簌簌往下掉，偏偏還不偏不倚落在他手背上，輾轉沒入他身側的白玫瑰花里。
「陸子虞，我所嘗過的一切，我所失去的一切，終有一日，你也會原原本本嘗個遍，甚至比我慘上千倍萬倍。」
「陸子虞，我詛咒你生生世世和愛人含恨彼離，終不得眷屬，若是相守也永遠不識對方，折磨至死方休。」
「陸子虞，我很快就要下去陪他了，你有什麼話要我轉達給他嗎？我一定會幫你帶到，要不然我帶你一起下去？」
「你不是想知道他是怎麼死的么？陸子虞，我告訴你，他是被我從樓上推下去摔死的，活活摔死的！」
「啊……。」
我猛的從夢中驚醒過來，映入眼裡的是無邊無際的黑暗，江美娜陰狠的聲音仿若還在耳邊回蕩，在我慌神中，我的身體被抱住，我再也忍不住尖叫起來。
「啊……，你放開我，放開我！」
「子虞？」
沈沐琛連忙把房間的燈打開，在看到是他的一剎那，我再也忍不住心底的恐慌，一把撲到他身上。
「沐琛，老公，我怕我怕，你抱我，你抱抱我。」我顫抖著蜷縮在他懷裡，雙手緊緊的拽著他的睡衣，恍神中我警惕的看著四周，深怕會有什麼竄出來。
「沒事了，沒事了，是不是做惡夢了？」沈沐琛抱著我一手扶著我的後背幫我緩氣，一手撫在我的後腦處，順著我絲柔的長發由上至下。
「沈沐琛，你不會離開我的對不對？對不對？」
*
李浩宇的死對我的打擊不小，甚至影響了很長一段時間，畢竟我終究欠他一句對不起和謝謝，青春歲月的故事，我總以為他帶著江美娜離開時已經結束，可當我知道背後的曲折，才明白這事永遠過不去。
我欠他的，這輩子都還不清。
連日來的噩夢讓我整個人都瘦了一圈，江美娜最後對我說的話時時縈繞在我耳邊，就像一個詛咒。
而她確實也是這麼詛咒我的。
沈沐琛見我情緒一直不好，索性就叫我在家裡好好休息，哪裡都別去，連陸悠然在醫院也沒踏足半步。
而日子卻不能繼續這樣過下去，否則不瘋也待傻掉。
趁著沈沐琛還沒走，站在衣櫃前穿衣服的時候，我支撐著半個身側躺在床上。
眼見他利索又帥氣的套上褲子，又從衣櫃里拿出深紫色的襯衫，穿在身上后正一顆一顆的扣著紐扣，我像是突然來了興趣，鞋子也沒穿，穿著弔帶的真絲睡衣就站到了他面前。
「你醒了？」
沈沐琛被我嚇了一跳，估計是沒想到我會早醒，我嗯了一聲，低頭將他的手放了下去，去扣餘下的紐扣。
沈沐琛自然是樂意，驚訝更甚幾分，難得我主動去為他做什麼。
也不知道怎麼的，腦海里突然閃過好像曾經我這麼做過，就是想不起到底是扣上去，還是脫下來，就閃過一些零星散亂的片段。
「我以前有幫你扣過嗎？」
問出來這話，我就覺得自己有點沒腦子，扣沒扣過我本人不知道么，還要問別人，難不成喝醉的時候干過？
沈沐琛雙手不揉的扣住我的腰身，溫熱的氣息吞吐在我頭頂，耳邊傳來他低沉又悅耳的聲音。
「扣啊，倒是沒有，脫么……」
沈沐琛意猶未盡的停了口，我奇怪的抬起頭，發現他的視線落在衣櫃里，我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一件墨綠色的襯衫被單獨掛在一側，而襯衫的領口出卻奇怪的少了三顆紐扣，再看襯衫處的線條和扣縫撕裂情況，無疑是被用力扯掉的。
我揪揪眉，看他這隱忍發笑的模樣，這三顆紐扣該不會我弄沒的吧？
「應該不是我吧……。」
我突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難道這蠢事真是我乾的？
「嗯，被一隻小野貓扯的！」
小野貓，聽上去怎麼那麼熟悉，似乎在哪裡聽到過。
——噢，他的臉是被一隻小野貓撓的。
沈睿的臉？
我如夢初醒的的睜大雙眸，深記得某個喝醉的夜晚，我跨坐在他腿上非要親他，他不給吧，我還像個吃不到糖的孩子，不依不饒死命的要。
難怪上次在暖閣同意我喝酒來著，敢情我喝醉時這樣的？我忍不住扶額擦汗，虧得其她三個女人以羨慕我眼光鄙視我，難不成她們以為我能把沈沐琛管的服服帖帖，我想做什麼都可以似得。
「那個……你還是自己扣吧，我突然覺得好睏，哈欠……。」
我像模像樣的打了一個哈欠，表示我的話有多真，說著手鬆開他襯衫的紐扣，準備離開。
可我忘了，我的腰還被他扣著呢。
「你確定？」
沈沐琛言語間的笑意是藏不住的，表情卻是嚴肅的不得了。
呃……
「噢，我突然又不困了，我還是繼續幫你扣吧！」
聽了他的話，我整個人精神抖擻了，一邊還賣力的討好他，萬一他獸性大發，我的小蠻腰又要被他扭斷了，還是識相的扣完吧。
可是他抱的我這麼緊，我怎麼扣啊，我扭了扭腰肢，彆扭的用手推了推他。
「你離我這麼近，我怎麼扣呀！」
「近么？」
沈沐琛疑惑的反問，話語間攏在我腰間的手又拽緊幾分，我胸口一悶，胸腔忽的抬了一口氣上來，差點沒被他悶死。
「還近么？」
沈沐琛得意的勾勾唇，我氣得咬牙切齒，有氣難發，按著情形我要再說近，他是不是準備掐斷我的腰啊，安全起見，我狗腿的露了一個微笑。
「唔…這距離，這距離剛剛好！」
我咬著牙硬是逼自己說了違心的話，一雙精巧的小手忙不迭的送了上去，因為剛剛扣了幾顆，沈沐琛的習慣又是由下往上扣的，現在扣的位置正好是我和他鏤空的縫隙間，也是胸與胸之間。
我欲低頭給他扣紐扣，誰知我剛低頭就看自己胸前凸起的山峰，若隱若現藏在真絲弔帶裙里，衣服本身是沒有問題的，關鍵是突然被沈沐琛一抱，弔帶裙又因為被抱著顯得有些松垮，此時正一覽無遺呼之欲出。
我吃驚的一抬頭，眼前男人的目光果然一直鎖在我胸處。
我都懷疑他是不是故意從下往上扣的，他這撩妹的技巧又對多少女人使過。
想到這我就憤恨的挺了挺胸，有條不紊的繼續幫他扣紐扣。
不是要看么，讓你看個夠！
「沈太太，你這是在邀請我么？」沈沐琛低頭挨近我，呼吸有些重。
我燦爛一笑，笑的嫵媚，「沈先生，你果斷想多了！」
「呵，那沈太太準備什麼時候給我生個兒子呢？」
他這一問，我忽然想起我一直瞞著他偷偷吃避孕藥呢，要被他發現還了得，我臉色微變的推開他，免得他看出什麼端倪。
他以為我是害羞，倒還是鬆開了我。
「我一會去看陸悠然，好久沒去了，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我打起了馬虎眼，又怕他繼續逼問，祥裝沒事人似的繞過他，從衣櫃里拿了自己的衣服走向衛生間去換上。
沈沐琛恢復如常，也沒繼續糾纏，一手拿過領帶，一手熟練又帥氣的打領帶扣，在我關門的瞬間說。
「我送你去。」
「好！」
只是，打死我也想不到，我到醫院后，看到的會是這樣一幕情景，心房裡的心跳仿若就要在此刻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