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回憶過去
經過太后的攪和,衛子楠丟開衛尉的繁瑣事,每天上了朝回來就沒什麼好忙的了。秦傕那亂攪一通的工夫可謂日漸長進,幾句話就把太后引上道了。
今日早朝,皇帝宣布,三天後舉行一場狩獵,安排事宜按照歷年習慣來。因她一早就將禁軍安排部署情況告知皇帝,故而直接讓舒淼接手也沒什麼難度。
這日午休過後,秦傕拉她起床,非說要帶她去個地方。
衛子楠塞了塊點心進嘴,還想再吃一塊的,卻被他拖著走出了門兒:「不是張口閉口怕我累著么,走這麼快做什麼。」
秦傕出門就直接往山上走,回頭過來牽她:「夫人鐵打的身子,怕什麼累,唬太后的話你也好意思拿來說。」嘴上這麼說,卻放慢了腳步。
兩人優哉游哉走在山道上,周圍靜默清幽,偶爾能聽到幾聲鳥鳴。難得有這樣的悠然日子啊,景緻悠然,見之令人心曠神怡,一吐胸中污濁。
「你要帶我去哪兒?」
「夫人猜猜?」
「我懶得猜。」
「……」秦傕指指前方,「喏,密林那處往裡走半里路,有一眼深潭,每年這個時候繁花似錦,美不勝收,尤其漂亮。夫人見過御花園的精巧雅緻,想來並不喜歡,不如來看看這裡,應該合你心意的。」
原來是帶她看風景啊。
沒什麼新意,不過看看也不錯,平日里沒有時間瞎逛倒是真的。
沒細細算過時間,約莫走了小半個時辰才到。
衛子楠站在青草地上,看著眼前的美景,勾起嘴角:「你倒是沒騙我,比御花園漂亮多了。」正是夏天花草繁密的時候,這一處被密林空出來了一方天,艷陽灑下,映上那一汪深潭,有叮叮咚咚的水聲在耳邊似古琴悠揚。
「在這裡躺下能睡一個下午。」秦傕倒在草地上,叼著半截草,「想問夫人,有沒有什麼地方想去,以後閑了,咱們可以過得隨性一點。」
「倒是沒有。」衛子楠在他身邊坐下,垂下頭看他,「不喜歡漂泊,喜歡安定有個家。現在挺好,出不出門的,都無所謂。」
母親去世,她就沒有了「家」,掙扎了這些年,好容易能夠和喜歡的人過日子,她沒那心思遊山玩水。對她來說,每一天都是賺來的,每一天都要過好才可以。秦傕想去,她就陪著,在一起才能踏實。
越發覺得,她如今對秦傕的依賴重了好多啊。
「那好,以後想去再說——夫人不躺下么?」
今日的陽光不毒,照在身上暖烘烘的,她往下挪了挪再躺下去,頭正好靠在秦傕的肩上。秦傕暖了心房,用手輕柔攬住她,懶懶地一句話不想說,只怕一開口就破壞了這份來之不易的寧靜。
清亮的水汽隨風吹來,愜意的感覺催人入睡。
衛子楠剛睡過午覺,這會兒依然感覺困了。有一個人在她需要依賴的時候送上肩膀,讓她感覺沒有什麼會比這更幸福。
她做了個夢,夢見母親笑意盈盈地對她說,她很欣慰女兒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她不再耽驚受怕,準備投胎去了……
倒也沒睡多久,她在鳥鳴聲中轉醒。
「才睡了半柱香的時間,就睡飽了?」
她掩面打了個哈欠:「又不是豬。」
「夫人這話忒煞風景。」秦傕點哈哈大笑,坐起來戳她的腰,「那我便也煞煞風景——怕癢對不對!」
「啊!你混蛋!」衛子楠急忙坐起來推他,不想被他另一隻手按住,她奮力一撐,結果反把秦傕壓在身下。
「我竟不知,夫人原來如此生猛。」
她緩過笑勁兒:「人都說我母夜叉,你不知道?」
「哦?名不副實,分明每天都被本王欺負到求饒。說什麼母夜叉,我看是美嬌娘。」他笑道,輕挑濃眉,抬起手放到她的後腦勺上。
衛子楠從他眼中看到了危險訊號,連忙從他身上下來,坐到一邊去了。每一次秦傕這樣看她,她就知道自己馬上就要遭殃了。這裡四下無人,又極其令人放鬆愉悅,秦傕那混賬說不定真在這裡幹得出那事兒。
她丟不起那臉,只能先逃了。
秦傕心上頓時一空,眼底剛剛瀰漫出的情|欲很快收了回去。他從背後抱住自己的夫人,嗅著她發間的香,心滿意足:「怕我對你動手動腳?猜得真夠準的。」
「還用猜?你不就是個色胚。」
「只對夫人色還不行么——和夫人分享一個秘密,喏,看見對面那個山洞了么?」他努努嘴,收了收自己的臂彎,把她抱得更緊了。
山洞么?衛子楠望過去,仔細找了好久,才從灌木叢中分辨出一個小小的洞口。
「山洞裡有什麼嗎?」
「沒什麼,如果非要說有,那就是一段故事。」
「關於你的?」
「嗯。」秦傕頓了頓,眼神的光逐漸放空,彷彿看到了當年那個小孩子慌慌張張躲進洞中時的情景,「那個山洞,救過我的命。」
「什麼意思?」
「當年先皇后一族勢力還很雄厚,父皇寵幸母妃也寵愛於我。那時候,還未立太子,人都稱我天資聰穎,小小年紀已對某些事有了獨到見解。所以,不僅母妃曾多次遭受加害,就連我,也險些命喪敵手。那一年我七歲,就是在這君山的獵場中,被先皇后的人追殺至此,不得不躲進山洞藏在石縫中才僥倖活命。」
「……」
「待我回去時,便裝了一段時日的傻子。因我當時頭部曾受了刮蹭和撞擊,留了傷口,太醫院的庸醫們便判定我定是在哪裡摔了腦子。後來,我逐漸『好轉』卻沒了當初的機靈勁兒,加之母妃有意養廢我,先皇后才放棄殺我。」
「你說……母妃養廢你?她難道不知你暗地裡在做些什麼嗎?」聽他說起小時候的事,衛子楠才知,他也和自己一樣,惶惶度日。
皇貴妃居然不知道這樁舊事?他現在擁有的一切,竟是他肚子一人拼來的?!
「她不知道。」感覺到懷裡的人打了個顫,秦傕的手臂又收緊了些,「母妃的計劃其實也很簡單,我不用費腦子都猜得出來。她覺得,日後太子登基,先皇后恨的是她,只要她乖乖赴死,先皇后就不會為難我,畢竟太子那『仁愛』的包袱已經背上,不會輕易殘害手足。所以,她寧願我窩囊一點,不一定要有出息,能活下去就已經是最好的了。」
「母妃她……很偉大。」
「是。她有自己的打算,我也有我的計劃,及早告訴她反會令她打亂陣腳。所以,直到十多天前,我入宮替你在父皇面前陳情后,才去找母妃說了實話。」
怪不得在那之後不久,就鬧出皇后毒害母妃的事。原來是皇貴妃在明白兒子心意后,終於放手一搏,主動出擊了。從前她隱忍大度裝無知,讓先皇后露了不少破綻,所以反擊的時候,證據信手拈來根本無需布置。
同時,再借皇帝本就想剷除皇后一族的心思,一切如預料的那般順利。
不知皇貴妃得知兒子從未傻過時,聰穎機敏遠勝當年時,心中作何感想,是擔心受怕多一點還是欣喜多一些。
覆上他的手,衛子楠莞爾:「我們,會苦盡甘來的。」
他反握緊她的手:「我一直都知道,自從娶了夫人,事事順利。夫人是我的福星,一輩子都不敢得罪,不然我一定會死無葬身之地的。」
秦傕玩笑道,臉上並沒有沒多少回憶帶來的惆悵,相反,他更珍惜眼前,更習慣往前看。能有心愛的女人相伴左右,繼承大統所能夠帶來的快意,與之相比也會變得索然無味。
「嘁,我是什麼福星啊,我是你的擋箭牌差不多。你借著我的名號在外頭幹了多少偷雞摸狗的事,你當我什麼都不知道么。」
「無傷大雅,無傷大雅嘛。」秦傕趕緊賠罪,「都是些小事,真要是大事,那必得暗中進行,怎敢壞夫人名聲你說是不是?」
「貧嘴。」衛子楠偏頭翹了翹嘴,未幾,倏爾反應過來,自己怎麼會做出如此小女子的小動作……
此時在皇宮中,昔日的皇后,今日的袁才人將將經歷了一場浩劫——往日她欺辱的宮妃竟然找上門來,七八個人圍著她輪流掌摑於她。連太監都沒使喚,居然一個個親自動手,扇得她兩邊臉頰高高腫起。
這些人態度囂張,還揚言每天都要來。
這宮裡得臉的妃嬪都隨去君山行宮了,留下的都是拼了渾身解數也不得寵的女人,早就扭曲了心理,左右是個凄涼結局,倒不如先出了這口憋悶數多年的惡氣再說。來日就算是太子登基了,非要替袁才人出這口氣,那就出唄,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再說了,還有皇貴妃在,誰怕誰還說不一定呢。
袁才人臉上被打,只能用冷水敷面,明明是夏天了,她卻一點冰塊都別想奢求,宮裡頭的人,一盆冰雕都不曾給她送過。
正無處發火,出去等待消息許久未歸的丫鬟總算是回來了。她手上一松,敷臉的帕子隨之落地,她卻根本無暇顧及,急急忙忙地問:「有消息了嗎?」
丫鬟回答:「太子那邊回話,說已收到國丈送去的人,三天後動手。」
「那就好,那就好……」袁氏念叨著,心跳得快要蹦出胸口,久久難以平復。
除了謀反,別無他法。再拖下去,太子隨時可能被廢,而三皇子有個廢後母親,也不一定能被立為儲君。那兩個還未成年的小皇子,哪怕是干不出什麼好事兒的恆王,反倒希望很大。
最重要的是,皇帝那麼恨她,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就會要她的命,然後把他討厭的袁家連根拔起。反正最壞的結局也不過如此了,為何不拼一把。
就一把,成了,她將從此站在最高的位置,再無人可以將她撼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