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問罪太子
程氏死了,就死在衛子楠回府之後不到一盞茶的時間裡。死因也出來了,說是被蛇咬了,大夫去的時候已經不頂用了。
一句遺言都沒留下,就這麼撒手去了。
彼時聽到消息,衛禎還呆在和鳴院沒走,當時就傻眼了,隨即蹲在牆角悶聲哭。那是畢竟他的祖母,再怎麼不好也是疼愛他好些年的。而且,程氏是被蛇咬死的,一聯想起她要害姑母,且那蛇頭已被削掉了,他就覺得后怕。
大概,是不小心碰到了毒牙,自作自受吧。
衛子楠讓他哭了一會兒,才把哭唧唧的衛禎送回去,讓春香仔細照料。回來和鳴院對上秦傕的時候,她開口第一句話就問:「是你乾的吧。」
幾乎不用懷疑,這事兒和秦傕脫不了干係。
秦傕也不否認,翹著二郎腿靠在躺椅上,像個沒事兒人:「夫人在鎮國公府遭遇了什麼,竇先已回來說明。程氏既然動了惡毒心思,就罪該萬死,太子也一樣,遲早的問題。」
自從親歷了一場刺殺,他下手只會更狠。這一次,就不會是給程氏下點混合瀉藥那麼簡單了,必然要之付出相應的代價才夠解氣。
「……」衛子楠把門關上。
「夫人怕什麼,這和鳴院又沒外人。」
「怕?」衛子楠在他旁邊坐下,臉上沒有顯露出太多驚訝和興奮,相反更趨於平靜,「我會怕么,我只是有些可惜,程氏死得太便宜了。」
她怎麼會手軟呢,「嫡母」於她而言並不意味著束縛她的手腳,她更希望程氏也感受一番她生母當年的掙扎。
程氏就這麼死了,反而缺了一點痛快感。她承認自己大概有顆黑心,報仇能讓她痛快,那些世俗的道理在她這裡行不通。
「看到夫人如此六親不認,我就放心了。」秦傕扇開扇子,語帶笑意,「此乃多事之秋,多留一個就多一層禍害,所以,不如剷除乾淨,否則腹背受力興許壞事。那晚的暗殺,為夫我可不想再經歷一次,活活嚇少了三年陽壽。」
「我知道。」她頓頓,「王爺你在幫我干我不好親自辦的事,很了解我嘛。不過,程氏居然是被毒蛇毒死,你是用哪種方式動的手?」
「這個簡單。」秦傕起來坐直,竟然忍不住加深了笑,「等你一走她就氣得狠狠捶桌,竇先趴在牆頭一個石子扔過去,將那蛇頭打挪了位置,正好落在她手掌下方。她那麼一拍,正中毒牙。」
這死法……是不是太寒磣點了……自己拍毒牙上?
衛子楠聽他這麼一說,也忍不住勾勾唇:「本就哭不出來,你居然還害我在嫡母去世的時候笑……說,你是不是早就授意你的人對程氏下手了?」
「那是!」秦傕仰起頭,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本王的命令如下:不管程氏做什麼,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竇先敢於下手,動作果斷,這事兒辦得本王很滿意。」
好吧,程氏也算是自食惡果。蛇是她弄來的,拍上毒牙也是她倒霉,她在自己的地盤上出了事,總之算不到別人頭上。
衛子楠靜下心去,簡單想了想之後該怎麼辦。
程氏一死,鎮國公府便是宋氏主事,她眼睛有希望治好,近段日子應該沒有問題。只是,勢必得把衛禎送回去儘儘孝,可能還會就此留在鎮國公府,否則只宋氏一個人在,恐怕說不過去。
至於太子那邊,程氏的死訊大概有夠衛子悅受的,她本就卧病在床,才剛了下地,身子定然禁不起折騰。
果然,天還沒黑完,便聽說太子府急招太醫進府,且還連請了兩個,足見衛子悅聽到消息后病情有多兇險。
至於衛子楠自己,畢竟是嫁出去的女兒,只是連夜把衛禎送回去,就撒手沒再管過。程氏的喪事輪不到她一個庶齣子女管,沒的管出個好歹來被太子妃戳著脊梁骨罵。
宋氏眼睛不方便,倒是太子幫襯上了,另有幾個族中的長輩在操心,儘力把程氏的葬禮辦得風風光光。
程氏的死訊在第二天傳遍了京城,百姓們茶餘飯後少不了要談一談這位衛夫人。有嘆她命苦孤寡的,夫君親子全都戰死,女兒又疾病纏身……將軍遺孀也這般難做,更何況戰死兵卒的家眷。
一時話題又說到了剛剛結束的那場五年浩劫,戰爭留下的陰雲還未徹底從人們心頭抹去,多少家庭妻離子散,斷絕香火。
還是最後衛大將軍扭轉戰局,大家才有好日子過。於是乎,對程氏的同情也隨之淡去了——誰不知道程氏對衛將軍自小苛待呢。
以前大家不知道這些,等衛將軍一戰成名自立門戶以後,那些后宅的齷齪事才被翻出來說。說多了,哪一個不替衛將軍寒心的。結果呢,分明遭人唾棄了,衛夫人居然還是不改態度,大有死磕到底的意思。
現在終於結束了,不知如今的恆王妃心中是何感想。
被人時不時拉出來同情一番的衛子楠,其實已經沒什麼感想了。她是嫁出去的女兒,還是嫁進了皇家的,回去衛府就連披麻戴孝都不必。所以,只在第二天回了一趟,然後要等出殯時再去一次。
「這酒是怎麼回事?」秦傕看著顧氏把一小瓶甜酒放到桌上,抽著嘴角問自己媳婦兒,「不會想慶祝終於弄死了一個吧。」
顧氏擺好菜,臨走之際插了句嘴:「王妃說以後每天都要送一瓶過來,妾身那點存貨都不夠用了,得抓緊釀酒呢。」
言下之意就是,不是慶祝程氏翹辮子。
衛子楠打開瓶蓋,放在鼻下聞聞,給自己倒了小半杯杯,隨口回道:「我覺得,有必要練練酒量。」
「噗……」秦傕一口飯噴出去了,「我沒有聽錯?」
「對,你沒有。」她小小喝了一口,覺得甜酒還挺好喝,「現如今有機會了,是該練練了。喏,剩下的半杯,還有一瓶,都是王爺的。」
她只喝了一口,確保自己不醉,以後再慢慢加量好了。剩下的甜酒,秦傕喝起來估計就跟喝白水似的。
「嘖。」秦傕好笑地接過來酒瓶,仰頭全給喝乾凈了,「也就是說,本王今後頓頓有酒喝?準確的說,還是夫人喝剩的。」
「大概是這樣的。」一口酒下肚,很快衛子楠臉頰就變得微紅。倒不覺得頭暈——看來下頓可以加一小口。
「你瞧你,擔心個什麼勁兒。程氏沒了,本王有信心拿下太子和太子妃,夫人的秘密將永遠埋藏,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有什麼好防備的。」
衛子楠吃著菜,死活改不掉狼吞虎咽的臭毛病,含糊不清地答:「不防天不防地,我防你。」防你動不動拿醉酒耍我。
「……」
就在夫妻倆用晚膳的同時,太子前腳剛踏出衛府的大門,後腳就被請進宮去了。近日又是擔心愛妻,又是忙程氏的後事,他已一天一夜沒有合眼。
本想回去整理儀容再去面聖,不想宮裡來的人很急,似乎還挺不客氣,他沒來得及回太子府一趟就上了進宮的馬車。
剛進了和心殿,一本奏摺迎面砸來,秦源側身躲開,立即抬頭朝奏摺飛來的方向看去,正好對上皇帝憤怒的眼睛。
他心中一跳,知道壞了——父皇不知何時生了他的氣,用奏摺砸他卻被他躲過了,這下……只怕氣上加氣。
「兒臣參見父皇。」太子趕緊跪下。
「『兒臣』?你倒是孝順,操心程氏的事很積極啊。你樂意當她的兒子,不如就去當好了,朕替你轉戶籍如何。」
皇帝氣急之下卻不見暴怒,反而說了氣話,如此更加壞了。他能發火,說明你還有機會扭轉局面,若是忍著不發,那多半已經判了你的刑,只象徵性地給你個機會看你還要如何蹦躂。
太子心知不好,趕緊認錯:「兒臣知錯,請父皇息怒!這段時間沒把心思放在正事上……父皇教訓的是,兒臣一定改。幫忙只是因為衛府無人主事,子悅尚在病中,不將衛府料理好,她……」
皇帝沒讓他起來,也沒讓他把話說完,冷哼一笑:「若是該你做的也就罷了,衛府的事輪得到你來?明知恆王妃與程氏不睦,我看你是鐵了心要和恆王妃做對下去。」
「父、父皇,我大昭仁孝治天下,死者為大……」他身為太子,賢名便是這樣堆砌起來的,他親自操持程氏的喪事,只會博得好名聲。
「嗯,有道理。」皇帝再一次打斷秦源的話,扔給他一本冊子,「『孝』你倒是做到了,『仁』呢,『忠』呢?刺殺朕重用之人,朕看你是要反!」
太子拾起冊子,越看手越抖。
這上面是他刺殺恆王妃的時間分析,分析得頭頭是道,竟無一二分的差錯。這兩天程氏去世,愛妻卧病,讓他忙得焦頭爛額,這事兒他倒是在跟進,只是沒那麼多精力。不想,居然被皇帝先揪出來了。
怎麼會,他的人口風很緊,遇到逼問只會一死了之,絕對不可能供出他來。用的箭頭也是特製,決計找不到出處。
「兒臣冤枉,兒臣豈敢暗殺重臣!父皇請一定要相信兒臣!」證據多是臆斷,沒有實證,只要他一口咬定不是他所為,就不能定他的罪。
「不敢,還有你不敢的嗎?」說完,皇帝抓起桌上另一本奏摺,朝他砸過去,語氣終於帶上了憤怒,「自己看。」
太子強行穩住心情,打開奏摺,奏摺上有六個字赫然撞入眼球——北中郎將,彭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