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過往
夏翎雖然和許晉良天生氣場不合,但從心裡來講,她其實挺佩服許晉良的調查能力和敏銳感官的,不愧是在最危險的緝毒戰線上工作了幾十年的老將,單就是這份能力,足以讓人嘆服了。
沒錯,許晉良還真說對了,這一切都是夏翎策劃推動的,而她由始至終也只做過一件事情,就是讓幾張陌生的面孔,在夏家四房的別墅附近晃悠了幾圈,然後就沒了。
可偏偏是這麼一個小動作,卻將所有人都算計在內,甚至製造了那一晚的驚天大案!
夏四爺本身就是謹慎多疑、疑心病晚期的個性,當初算計老爺子失敗后,全家就都被軟禁在了家中別墅里,如驚弓之鳥般,日日夜夜的惶恐不安,生怕什麼時候就成了刀下亡魂,可偏偏夏老頭故意拖著這事,遲遲不見任何動作……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前的等待,達摩克斯之劍日日夜夜懸在頭頂,隨時都有可能落下,每天晚上臨睡前,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看到明天的太陽,這幾乎快把夏四爺給折磨瘋了。
所以,當監控和軟禁力度越來越放鬆,又有陌生人連續數天,莫名出現在自家附近時,心理瀕臨崩潰的夏四爺,便徹底失去了謹慎和理智,只覺得懸在頭頂的屠刀——終於馬上要落下來了。
老爺子終於要下手了。
面臨死亡,要麼認命的平靜等待死亡,要麼放手一搏。
夏四爺選擇的就是第二條路。
反正都是要死,不如趁著這段期間,老爺子對自家的監控和軟禁力度有所放鬆,他們變賣家產,聯絡外地蛇頭,試著偷渡出國。
跟全家的命比起來,夏家的繼承權似乎就沒那麼重要了,反正這些年夏四爺也沒少從家族企業中撈取好處,攢下的家底也不少了,全都賣了套現,存進國外的匿名銀行里,等全家出了國,依舊能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雖然比不得在夏家時的奢靡,但至少也能算個中產階級了,兒女們再努力一點,不怕家裡恢復不到以往的生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老爺子本來真沒打算動四房這邊的,可他們被夏翎的人嚇唬了一通,頓時驚弓之鳥般的想要偷渡出國,脫離夏家,不用別人,就沖夏伊的那份張狂和蠢樣,勢必會驚動老爺子的……
老爺子本來就記著兒子算計自己的事呢,現在不僅不知道在家懺悔乖覺,居然還想帶著夏家的錢財跑路?
——想得美!夏家的錢可都是他的!
四房的兒孫們一錯再錯,算是徹底磨滅了老爺子心底那最後一點耐性,再不顧忌夏翎的虎視眈眈,直接對四房下了手。
夏老爺子自詡慈父,又這麼大年紀了,自然不可能親自動手,二房被圈禁,長房被冷遇,趙勝峰又是個軟蛋,作為「新寵」、「乖孫」的韓齊,勢必會成為老爺子手上的那把刀……
夏家的兒女們,總要用手染鮮血來做投名狀,向老爺子證明自己的能力和忠心。
當初,夏四爺親自設計死了三房夏青杉夫妻,踩著夫妻倆的屍體上位,成了夏家繼承人;
如今,夏家四房被設計致死,屍體被韓齊踩在腳下,成全了他的上位……這就是所謂的輪迴,很有趣的,不是嗎?
韓齊手染鮮血,再沒有了曾經的英雄光環,就算是跟許晉良有幾分香火情,以許晉良的剛正不阿,只要查到了證據,就絕對不會放過韓齊……要知道,許晉良最恨知法犯法的人。
夏翎算計到了一切,卻惟獨沒料到的是,會從四房的保險箱里,得到這麼一份意外之喜。
而許晉良之所以這麼暴躁失態,也是明知道她在幕後推動這一切,卻偏偏拿她無可奈何的緣故……
所謂借刀殺人、兵不刃血的最高境界,不外乎如此。
夏翎,玩弄的是人性和人心。
「夏女士當真是好手段。」許晉良敲了敲桌面,神色不愉的盯著夏翎,半是警告、半是威脅的道,「希望,夏女士以後一直保持著這種測算無遺的勢頭,千萬別被我抓住了什麼小辮子。」
夏翎絲毫不以為忤,反而揚唇淺笑,「要是許先生想要抓我的證據,那麼務必請儘快一些……不然的話,等到我解決完夏家的事情,恐怕就要出國備孕了,至少幾年之內不會回來。」
「解決完夏家的事情……」許晉良反覆品味過這句話,倏爾猛地抬頭,望向夏翎,「你還不打算罷手?」
夏翎確實笑而不語。
許晉良眉頭緊鎖,緊盯著夏翎沉默良久,忽然再度開口問道,「冒昧開口問一句,你這麼死咬著夏家不放……到底為什麼?我一直都以為,做生意講究的是和氣生財,難不成……你的目的是冬夏集團?」
夏翎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搖了搖頭,「許先生,冬夏集團太髒了,我怕髒了我的手。」
許晉良越發懷疑了。
「您莫不是忘了幾年前的那場車禍吧?」夏翎抿唇淺笑,笑意卻不達眼底,「這是我最後一遍強調了,以後,不會再提起這件事情……當年的那場車禍,我不過是受到池魚之殃罷了,那輛卡車的真正目標是與我同名同姓的那位,眼睜睜的看著一個人死在我面前,每一場夢境里,全都是她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腦海里回蕩著的是她最後的遺言……復仇。」
許晉良錯愕萬分。
夏翎垂眸,指尖掠過自己的側臉,「我不會手染鮮血,只會推波助瀾,不會傷及無辜,他們每個人……都罪有應得。」
「可你不是執法者,他們是否罪有應得,應該由法律來判決,而並非如提線木偶般被你操控!」許晉良面色嚴肅、眼神冷厲,義正詞嚴的拍桌子怒道,「你把自己當做什麼了?以為自己有點錢,有點心計,就可以挑戰整個社會的秩序,挑釁法律的威嚴!」
夏翎冷笑著重新抬起頭,眼神死死的盯著許晉良,「等法律來判決?許先生,我二十歲遭遇的車禍,現在已經二十六了,六年過去,我等到了什麼?!」
說著,夏翎雙手撐住桌面,蹭的一下子站起來,一把揪住許晉良的衣領,眼神冰冷瘮人,「許晉良,別人都有資格說這話,惟獨你沒有!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那點老底……夏靈的父母,夏青杉、陳西曼夫妻兩個人是怎麼從蓄意謀殺,變成意外車禍的?」
許晉良前一秒還正氣凜然的模樣,瞬間蒼白無比,跟蔫了的茄子似的。
「十多年前,夏青杉、陳西曼夫妻兩人,被人蓄意以車禍的名義謀殺,明明已經從交通肇事科轉到了刑偵科,而你許晉良,剛從緝毒組借調到兇案組作為休假,正好負責這個案子……呵,你是怎麼做的?」夏翎眸光閃爍,幽幽冷笑,「上面施加壓力,你故意做出一副執意要查下去的模樣,實際上是故意等著上面把你調回緝毒組……你拿著這個案子當跳板,為的就是重新返回緝毒組,結束無聊的假期!」
許晉良沒料到,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夏翎居然還能差得這麼清楚,頓時臉色越發慘白,嘴角下壓,神色里先是震驚,然後是徹徹底底的死寂和沉默,猶豫了一下,終於艱難的開了口,「我……當初確實懷揣著這樣的想法,當時還年輕,覺得緝毒組做卧底更加有挑戰性,也更有前途,所以……」
夏翎陰測測的扯了扯嘴角,「所以,你利用這個案子,順利調回緝毒組,結束了你為期一年的休假,而這一樁命案,則宛如垃圾一般,被你扔給了別人……」
「我以為,老李會繼續追查下去的……畢竟,他是個經驗豐富的優秀老刑偵了。」許晉良認命般的合上雙眼,神色間滿是懊悔和痛苦,「調回了緝毒組,正好國際刑警組向我們這邊發來邀請函,希望我們能配合,派個人去國外的毒梟集團做卧底,我申請上了,這一走……就是三年,等我回國后,偶然間翻看檔案的時候,才發現當初夏青杉夫妻的那樁案子,居然被定義為了交通肇事。」
夏翎冷笑不已,卻鬆開了手,涼涼的薄怒道,「你十多年前甩下了這個案子,讓兩位死者的獨女夏靈誤以為父母當真是死於車禍,認賊為親,將她留在了殺人兇手身邊……又在多年後,讓她死在了同樣的手段上!現在,你居然跟我說什麼法律的公正和威嚴?要不是你當年的自作聰明、不負責任,又怎麼會出現幾年前的那場車禍,足足害了一條人命?!」
「我以為,你至少會對夏靈這個名字,心懷一點點的愧疚和自責,哪怕不能替她父母沉冤昭雪,至少也會暗地裡查查她的案子,給她一個交待……誰曾想,你許晉良可真是心冷如鐵,車禍過去六年了,你跟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哪怕我這個同是那場車禍的受害者在你面前拚命地找存在感,故意當著你的面找韓齊麻煩……你還是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繼續護短,維護起你那個早已不是跟你一條新的後輩和繼任者!」
許晉良震驚不已的看向夏翎,「你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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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這些了,越到後面收攏填坑的時候,就越是難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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