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試探
坐上返程的車,陸錦年這才露出一抹老奸巨猾的笑容來,輕握著夏翎的手,把玩著她纖細修長的手指,唇角微微向上翹起,顯然心情相當好。
「傅驚寒跟誰訂的婚啊?怎麼一起來訂婚這事,他就那種表情?跟便秘了似的。」夏翎半是好奇、半是吐槽般的問到,「是不是莫不是婚事上出了什麼岔子?」
「沒什麼,他都三十多歲了,傅家逼婚,傅老爺子和老太太以死相逼,傅驚寒不得不同意跟一個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訂婚……」陸錦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愉悅的笑意來,「很碰巧的,我找人從中攪合了一把。」
夏翎無語,「你到底做了什麼?」
陸錦年忍俊不禁的翹起了嘴角,神色古怪,帶著幾分惡作劇口吻般的道,「沒做什麼啊,只是在他婚事上,懂了點手腳而已……看他今天的態度,應該知道了他被迫回盛京相親,被家族逼婚,有我從中作梗了,可惜,他不知道的是,我把他的訂婚人選也動了手腳,不然的話,他今天看見我,絕對笑不出來的。」
「我只是把原本傅家看好的結婚對象,——某個個性溫順、接受傳統教育的世家名媛,配給了別人,然後又將另外一位大族千金,塞給了他,兩人火速訂婚,甚至連我都沒想到,訂婚宴進行到中途,那位傅家新上任的未來兒媳婦,居然當眾拋棄了傅驚寒,千里迢迢的奔赴國外,只為了參與某個慈善義演……他這次能從家族溜出來,跑回東林省,除了本身的事業和工作之外,也有家族讓他趁機避風頭的意思,畢竟,現在放眼整個盛京,傅驚寒在訂婚宴上被未婚妻中途拋棄,這件事已經榮登為整個上流社會的笑話了。」
「那個女人怎麼想的?!」夏翎越發無語了,「哪怕她就是心裡不願意,好歹也是兩家結為秦晉之好,就算是名義上的未婚夫,也得給他點面子啊……這是把未婚夫和未來婆家的臉面,扔到地上踩了。」
陸錦年將身體靠在柔軟的靠墊上,微微舒展雙腿,這才繼續道,「傅驚寒的未婚妻,雖然自幼出身世家大族,家中只有她一個孫女,備受家族上下寵愛,所以她的性子……唔,怎麼講呢,固執、倔強、好勝心重,而且有些偏向於極端的女權主義,人生的全部重心都投注到婦女兒童保護、爭取女性獨立這上面了,我敬佩她是一位堅韌無畏的女中豪傑,但是——她絕對不是合格的世家主母,也不會成為一個賢妻良母,完全不符合傅驚寒心目中對妻子的一切設想,勉強在一起,只能是怨侶。」
哼哼,這就是他覬覦自家媳婦的代價。
陸錦年沒有明說的是,不管傅驚寒接近夏翎是否是出於對夏翎秘密的好奇,以及對那家所謂神秘實驗室的探究,但以他對傅驚寒的了解,傅驚寒對夏翎,也算是有幾分真心了,夏翎完全複合傅驚寒心目中對未來妻子的一切設想。
美麗,強大,溫順,自立,既不會顯得強勢過分,又不會如菟絲花一般攀附於旁人,懂得享受生活,同時也兼顧著自己的事業和人生,不貪心,不迷茫,甘於平淡,永遠都明確自己的方向在哪裡。
作為一個男人,陸錦年永遠都不會給自己的情敵以任何機會。
與傅驚寒的偶遇,只是夫妻倆的一段小插曲,作為已婚者,夏翎不管是出於道德觀念對自己的約束,還是出於一個妻子對丈夫最起碼的尊重和忠誠,她都不會再多關注傅驚寒。
回到酒店,兩人隨便吃了點晚餐,早早的回房休息去了,明兒上午,夏翎還要參加趙勝峰的婚禮,這麼熱鬧的場合,她自然不會錯過了。
次日上午,夏翎以一襲優雅復古的黑裙,戴著傳統的珍珠首飾,手挽著陸錦年的胳膊,出現在凱莉大酒店門口,笑語盈盈的朝著夏家長孫夏良棟,遞上了請柬,抿唇淺笑招呼道,「好久不見呢,夏良棟先生?似乎……唔,您的日子,最近有點不怎麼好過?堂堂長子長孫,居然已經淪落為看門收請柬的……嗤,夏家啊~」
「不勞費心。」夏良棟故作冷冰冰的回了一句,可看向夏翎的那雙眼睛里,卻沒有多少怒意,顯然是做給別人看的。
「簡直冷淡得讓人痛心呢!」夏翎故作一副西子捧心模樣的嘆息道,「虧我還替你委屈。」
夏良棟嘴角抽搐不已,無語的看向夏翎:差不多行了啊!
趁著雙方交接請柬的時候,夏翎低頭,藉以掩飾唇形,用只有兩個人的聲音,輕飄飄的道,「唔,也不知道酒店的安保條件怎麼樣,要是能被人混進來的話,唔,說不準,到時候會有人嘭的一下子出現,會阻止了這場婚禮呢……」
夏良棟的眼前一亮,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夏翎幽幽淺笑,笑得無比迷人。
雙方視線剛一觸碰,便瞬間錯開,
但僅僅是這麼一眼,雙方便已經達成共識——順水推舟,攪黃今天這場婚禮。
有了夏良棟這個內應,不怕韓媽混不進來。
「兩位在這敘上舊了?」
韓齊清朗的聲音從身後響起,語氣不善,冷淡中帶著些微的審視和諷刺,抱著胳膊,站在大堂門口的台階上,俯視著兩人,聲調倒是輕飄飄的,好像隨時都可以隨風而逝一般,「大堂哥,爺爺讓你在門口代表夏家迎客,可不是讓你在這裡跟人敘舊的,更何況了,陸太太向來貴人事多,你平白蔣人蘭在門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夏家不懂得待客之道!」
隨著最後一句話的落音,韓齊眼神兇狠如刀的盯向了夏良棟。
夏良棟垂眸,不敢與之對抗。
韓齊是夏家老爺子的新寵,再加上這次解決了家族土地到期、原材料短缺的難題,聲望正盛,饒是他這個夏家長孫,也不得不避其鋒芒,不敢與之爭鋒。
注意到夏良棟的怯懦和躲閃,夏翎心裡暗暗嗤笑了一聲,側過臉,直視著斜對面的韓齊,揚聲笑道,「沒什麼,不過就是小小的遺憾一下,堂堂夏家長孫、家族正統,居然淪為了門童,替他叫屈幾句而已。」
「陸太太倒是替我們夏家考慮良多。」韓齊眼神冷得瘮人,眼神跟刀子似的掃過夏翎的臉,冷哼了一聲,惡毒的諷刺道,「不過,就不勞駕陸太太操心太多了!您有這功夫,倒不如多管管自己的事情吧,畢竟,身為一個女人,卻生不出孩子,總歸是被人詬病的,不下蛋的母雞還佔著窩,實在厚顏無恥,不是嗎?」
這話完全是往夏翎心口上戳刀子了。
不得不說,他戳得挺準的。
哪怕不是夏翎,任何一個普通的女人站到這裡,被對方當眾指著鼻子諷刺成「不會下蛋的母雞」,恐怕也得被氣瘋了。
更何況是對此有心結的夏翎呢?
可惜,得讓他失望了。
這話若是一年之前說,或許還真的會讓夏翎動容到失去理智,但偏偏現在的夏翎,早就把這事想開了。
她的身體絕對是沒有問題的,哪怕就算因為車禍的事而出了問題,灌了那麼多的仙桃釀,也早就好了,那就只剩下了兩種假設,要麼是蟠桃園,要麼是從夏靈變成了夏翎,兩個人心裡都執念,執念未除,無法真正的融合在一起,也就無法傳承後代。
如果是前者,她可以和陸錦年做試管嬰兒,在實驗室培育後代,實在不行,再過些年,她還可以放棄蟠桃園;
如果是後者,那就更簡單了,只要她完成了對韓齊和夏家的討債,孩子也差不多應該到來了。
連當事人都就不糾結這件事情了,韓齊戳了也白戳。
夏翎可以不在意,但一旁的陸錦年,完全忍不了了,作為一個男人,看著另外一個男人指著自家媳婦的鼻子罵她是「不會下蛋的母雞」,他要是礙於身份,不吭聲,也就枉為男人了!
「這就是夏家的教養嗎?」陸錦年當即冷下了臉色,表情陰沉沉的,眼神薄怒,「你算個什麼東西,敢來羞辱我陸家主母?!就算你爺爺站我面前,都沒有膽量敢說這話,不過是夏家區區一介小輩,連半點實權都沒有,居然敢仗著家族的寵溺和優待,這般刻薄跋扈……我倒是想問問夏家家主,你們夏家發來的請柬,只想讓我們過來等著他兒孫的羞辱,是嗎?!請立刻向我太太道歉,否則的話,我陸錦年會親自向你們夏家討個公道!」
要是夏翎開口回敬韓齊幾句,韓齊興許還沒這麼大火氣,可夏翎抿唇不說話、陸錦年暴怒的局面,卻沒由來的讓韓齊心頭生出了幾分勃然怒火來。
雄性生物的骨子裡,就天生有一種爭搶好鬥的熱血因子,一山不容二虎,尤其是還是兩隻公的碰上,一個是前任,一個是現任,天生就處於敵對面,現在陸錦年出言威脅,韓齊不炸才怪!
韓齊正準備開口,反諷回去,聞訊下來親自迎接的夏老爺子,臉色大變,率先急切厲聲呵斥,「夏良齊,——你給我閉嘴!馬上向陸先生、陸太太道歉!」
隨著話語的落音,夏老爺子手拄拐杖,已經走到近前,抬手沖著韓齊的臉上,就是重重的一個耳光!
啪的一聲!
幾乎打懵了剛剛還在耀武揚威的韓齊!
「爺、爺爺……」韓齊不敢置信的看著老爺子,只覺得臉頰火辣辣的疼,耳朵嗡嗡作響,大腦里一片空白。
「閉嘴!逆子!給我馬上向陸先生和陸太太道歉!」夏老爺子氣得肝疼,老臉抽搐,恨恨的瞪著這個得志便猖狂的孫子,「我夏家容不下你這種不知禮數、狂妄無知的孫子!你給我馬上道歉,不然的話,就給我從這個家門滾出去!」
俗話說得好,打人不打臉、罵人不罵短,豪門之間,你來我往,撕逼互掐,都屬正常,可以諷刺,但不能罵人,可以挖苦,但不能潑婦罵街,可以下黑手、使陰招,但你指著一位豪門主母的鼻子,罵她是「不下蛋的母雞」,那就是兩家徹底撕破臉皮,在明面上結仇了……任何一個家族,都無法接受這樣的侮辱,更何況還當著人家丈夫的面?
陸錦年現在是尊重妻子的決策和能力,所以沒有插手到夏翎和夏家之間的爭鬥上來,可萬一真的把人家陸錦年惹急了眼,不願意看熱鬧了,想親自下手了,怎麼辦?夏家支應著夏翎層出不窮的手段,已經夠勉強了,要是連陸錦年這尊大神都出手了,呵呵……豪門夏家這塊招牌,還能掛多久?
你現在說這話,不是在給陸錦年出手的理由和機會嗎?由他捅夏家一刀子,夏家不死也得元氣大傷!
你韓齊就算是再狂妄,也不能狂妄無知到這種地步!
夏老爺子眼神陰測測的緊盯著韓齊,心中暗暗惱怒不已:果然從外面撿回來的便宜孫子,就是不行,眼皮子淺不說,稍微給點臉面,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虧他之前還覺得這個孫子最像自己,有野心,狠毒,不擇手段,懂得取捨,能豁得出臉皮達成目的,看在他還有些利用價值的份上,老爺子願意給他幾天的風光和地位,也願意把他推到台前,表示一下對他的重視和安撫……
可惜了,泥腿子就是泥腿子,哪怕認回夏家當上了豪門金孫,也改變不了骨子裡的低賤和愚蠢!
稍微給他點地位和風光,便讓他不知天高地厚起來,連他都不敢輕易招惹的人,這個小王八蛋居然敢這麼明目張胆的得罪人,給自家惹禍,等他沒有了利用價值的,這種上不得檯面的狗東西趁早掃地出門!
「我讓你道歉!耳朵聾了嗎?」夏姥爺恨恨的咬著牙關,眼神冷颼颼的瞟向韓齊。
韓齊耷拉著腦袋,垂下眼瞼,藉以掩飾眸底的譏諷和嘲弄,彷彿受到了極大地打擊般,嘶啞著著嗓子,緊咬著牙關,艱難的一字一頓道,「對、對不起……我不應該口無遮攔。」
「這一巴掌,也不知道是打給誰看的?」陸錦年諷刺般的瞟向夏老爺子,「您要教孫子,儘管回家去教,犯不著大庭廣眾之下,教給我們這些外人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陸氏夫妻有多麼的囂張跋扈,逼得一個年邁老者痛打孫兒呢!」
被戳穿了心思,夏老爺子的老臉有些掛不住了。
陸錦年最後冷冷的瞟了一眼韓齊,不再多說些什麼,只是側過臉示意讓夏翎挽住自己的胳膊,表情不善的從一眾夏家人身側,擦肩而過,徑直向酒店裡面走了進去。
要不是存心留下來看熱鬧,他早就帶著夏翎拂袖而去了。
跟韓齊擦肩而過的瞬間,夏翎忽然涼涼的笑了笑,「總要恩怨兩清、心無執念了,才能安心懷孕生子,不是嗎?我等著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有些不耐煩了呢。」
可惜,她這麼一番話,算是拋媚眼給瞎子看了。
韓齊低頭垂眸的瞬間,全部的思緒便已經陷入了對夏家和老爺子的謀算中,哪裡聽見了夏翎的話語?
沒錯,剛才跟陸錦年爭鋒這次,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試探陸錦年對夏翎的重視程度,也是在試探夏家的實力和老爺子的態度。
可惜,兩者都不盡如人意。
前者,韓齊雖然心裡所有準備,畢竟,陸錦年身為一介豪門家主,甘願默默無聞的做夏翎背後的男人,足見他對夏翎的感情了,但經過今天這一遭試探,他還是低估了夏翎在陸錦年心目中的分量,能不顧風度和情面的替夏翎撐腰,哪怕背負上以勢壓人的名聲也在所不惜;
後者,卻實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哪怕陸錦年出身高貴、財富滔天,但以夏老爺子的愛面子程度,哪怕賠罪道歉,也應該將人請到私下裡,先賠禮道歉,然後家族做出賠償,或者自家表示誠意,滿足對方要求……從來都沒有過今天這樣——當眾給自己孫子一耳光,然後勒令馬上道歉的。
搭上自家的臉面,只為了平息陸錦年的怒火,以最卑微的姿態,求他不要摻和進夏家與夏翎之間的鬥爭里。
這般卑微而臣服的姿態——難道陸錦年真的值得夏家如此畏懼?
這半年多來,隨著韓齊逐步參與到夏家的日常生活種,見慣了夏家的豪富與奢靡,從一開始的震驚和手足無措,到漸漸習慣,甚至以為只要爭取到了夏家繼承權,就可以毫無畏懼的對夏翎下手時……
現實,卻給他以重重一擊。
別說他現在只是被夏老爺子抬舉上來的一個孫子,就算是夏老爺子這個夏家掌權人,真惹到了陸錦年,也得乖乖低頭,當個縮頭烏龜。
到底是陸錦年的勢力太過龐大,還是夏家被老爺子折騰得快要倒下了?
想到此,韓齊倒是暗暗的又給自己提了個醒:可以用手段算計夏翎,但不能碰陸錦年,而且……夏家這邊,怕是拖不了太長時間,必須得趁著這次的機會,將雙方一網打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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