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第一高級中學
“為什麽？”少陽說。這個時候，他本應該安慰羅莉的，但他卻像發瘋了一樣反過來質問她：“為什麽你要救我們？為什麽？”
羅莉淡淡的說：“姐沒事兒，你不用傷心，你不知道姐是幹什麽的嗎？”
“我是傷心嗎？我這是生氣，我氣你為什麽多管閑事，為什麽救我們？”郭少陽握著胸口，感覺到隱隱作痛，像是有一條蛇在一口口的撕咬著。
羅莉一臉蒼白，說話的聲音有點沙啞：“你要是生氣的話可以過來打我幾下，不過姐真的沒事兒，姐還很高興救了你，姐不可能不救你，姐剛一生下來娘就難產死了，後來我爹也出車禍死了，姐是姨媽一手帶大的，姨媽對我有時候比你還好，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姐怎麽跟姨媽交代，那時候姐才真的沒法活了！”
“我看是你有病！”郭少陽悲憤填膺，真有一種打人的衝動。
“是啊，大家都這麽說我，因為我學習比你好，可我為了能夠讓你考上大學卻放棄了自己的學習，還到摸吧去掙錢供你念書，你知道了以後還不認我這個姐姐了！當時你也罵我有病，而我隻不過是想知恩圖報，因為姨媽根本沒錢供你念書，可上大學是咱姐妹倆共同的夢想。”羅莉麵無表情的說著話，頭發淩亂不堪。
“掙錢就掙錢，可你為什麽非要當摸吧女？假如你不在天上人間，我不去哪裏找你，我們哪能碰見這一群混蛋！”郭少陽捶胸頓足，欲哭無淚。
羅莉咳嗽了兩聲說：“這事我不是已經跟你解釋過了嗎，那時候咱們剛上高中，家裏已經沒錢了，咱姐妹倆都麵臨著輟學，我當了幾個月假期工，可那根本掙不了幾個錢。不得已姐去了摸吧，可姐沒幹什麽丟人的事情，這兩年來，雖然姐的身體被無數男人的髒手摸過，可姐從沒出賣過自己的靈魂，姐的內心依然是幹淨的。
別人不理解姐，難道你也不理解姐的一番苦心嗎？姨夫姨媽雖然對咱們都很好，可畢竟他們是農村人，重男輕女，思想守舊，認為咱們女大不中留，多少識幾個字嫁個好人家就行了。他們一心想供弟弟上大學，光宗耀祖，可弟弟是那塊料嗎？姐忍受了這麽多的屈辱，還不是為了供你上大學。可你……”
羅莉說著說著，眼睛裏就湧滿了淚水，或許，現在隻有這些才能溫暖她那顆冰涼的心。
“你別說了，你好好療養，過兩天我就回學校去念書。”郭少陽心想，這個時候他不應該再為自己是郭少陽這件事情而糾結了，他下定決心去做一回高亞靜，為了她有這麽好的一個表姐。
整個上午，郭少陽一直守在羅莉的身邊，秦彩霞休息了一晚上，背也不是那麽痛了，他拍完B超就來逗羅莉開心，她講了很多笑話，但他們都沒有覺得好笑。
氣氛很沉悶，像是天要下雨一樣，羅莉強迫自己訕訕的笑了笑，她這時的笑簡直比哭還難看，其實她身體並無大礙，隨時都可以出院，隻是這心靈上的傷恐怕這輩子都難以彌合了。
秦彩霞忍不住罵了一句：這幫天殺的。他們都沉默不語，心情一個比一個沉痛。
下午，民警到病房來說刀疤臉被抓住了，讓他們到派出所去指認。彩霞剛一聽到這消息，便按奈不住內心的憤愾，氣急敗壞的叫嚷：那人渣還指認什麽，有什麽好指認的，直接拉出去槍斃得了。
民警勸她先別激動，說就算要槍斃也得由法院來裁決。
三人一道同民警去了派出所，秦彩霞一看到刀疤臉就要衝上去揍他，卻被民警給攔住了。刀疤臉對所犯罪行供認不諱，派出所幫他們請了律師，說等其他幾名強奸犯被抓住以後，便會立即提起公訴。
羅莉說她不想在醫院裏待了，讓少陽陪她回去，秦彩霞自行到醫院去看B超的結果出來沒有。
羅莉帶少陽去了她的住處，是在秦城第一高級中學的附近，離她上班的地方很遠，後來少陽知道這是為了方便高亞靜念書租的房子，這條小巷子裏住的基本上都是一中的學生。
羅莉的神情有些恍惚，第一次帶他走錯了院子，到樓上轉了一圈沒有找見自己的房子。這個地方少陽來過一次，隻是在晚上沒記清楚，羅莉便問他：“婷婷，咱們的房子到那去了？”
“咱們的房子！”郭少陽不由一愣，自己以後是要跟她住在一起了嗎？
這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過，當時來不及多想，便扶她去了隔壁，打開門他一眼就看見了高亞靜和她的親密照，兩張臉緊貼在一起，笑容比陽光還燦爛。
屋子不大卻有兩張床，一張床頭上擺了好些書本，另一張床頭則全是化妝品，少陽一猜就知道那張擺書本的便是高亞靜的床了，他想都沒想就坐了上去，竟然一點兒也不覺得陌生，反倒有一種久違的感覺。
羅莉現在什麽話也不想說，背對著他便睡去了。郭少陽隨手翻了翻，高亞靜的床頭除了課本還有好幾本小說，都是世界名著，其中《羊脂球》特別引起了他的注意，因為在天上人間的時候他和羅莉說起過這個人，當時他還納悶羅莉對羊脂球的理解怎麽那麽深入，原來她平時就是看這些書的。
郭少陽看長篇小說有個習慣，就是隻看簡介、序言、開頭和評論，所以對裏麵的情節並不是很清楚，實在是自己沒那個耐心，因此對其餘幾本書《傲慢與偏見》、《巴黎聖母院》、《雷雨》、《平凡的世界》等等，隻是隨手翻了翻。
郭少陽沒有偷窺別人隱私的癖好，但翻出高亞靜日記的時候卻不覺激動了起來，因為他明天就要去念書了，正為不了解高亞靜而苦惱，也不便向羅莉詢問，而日記的扉頁上就寫著：秦城第一高級中學高三一班高亞靜。
郭少陽正欲看個究竟，羅莉的手機卻響了起來，秦彩霞說她要來看望羅莉但不知道具體的地點，羅莉就讓少陽到巷子口去迎接一下。這日記隻能等彩霞走後再看了。
一切真的就跟做夢一樣，第二天一大早，郭少陽忐忑不安的走進了秦城第一中學高三一班的教室，他萬萬沒有想到這輩子還能再做回學生，還能坐在教室裏聽老師講課，還能親身感受一下學習的氛圍。
“團結、緊張、嚴肅、活潑”，當這八個鮮紅的大字再一次映入眼簾，便輕輕的撥動了他心中的某根弦，使它百感交集，暫時忘記了這些日子所發生的那些說不上是什麽事情的事情。
幾乎占據了整麵牆的黑板，幾行排列整齊的桌椅，感覺這裏的一切即陌生又熟悉。同學們都問他這幾天去了哪裏，少陽隻能支支吾吾、裝聾作啞，他們便都很無趣的離開了。
郭少陽不知道高亞靜坐在那張桌子上，就等他們全部入座以後，便在第三排的空座上坐了下來，和他同桌的是一個身材瘦小的戴眼鏡的小男生，他悄悄的對少陽說：“你再不來我就要瘋了。”
少陽不知道眼鏡同學在說什麽，就沒有去搭理他。
少陽想起羅莉，想起幾天前她在醫院裏所說的那些話；他想起彩霞，昨天她來看望羅莉，說片子已經拍了出來，醫生說沒什麽大問題，不需要再住院了；他想起王虎，想起他還欠著他的錢；他想起以後，想起自己的學生時代，心裏極其的忐忑不安。
少陽不知道這個高亞靜平時是什麽樣子的，不知道他一個初中畢業生，如何去學習那些高三的課程。老師不認識一個，同學一個也不認識。這可真是強人所難，越想越緊張了。
“起立——”班長突然一聲吆喝，全班同學齊刷刷的站立了起來，隻有他還一動不動的坐在凳子上。
郭少陽之所以沒有跟大家一起站立起來迎接老師，可能是因為他緊張過度，驀然忘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他的心早已飛出教室，飛到幾年前的中學時代去了。他甚至有點錯愕，不明白大家為什麽突然全部站立了起來。
就在幾秒鍾前，郭少陽還在想自己跟同學們嬉戲打鬧的場景，調皮的男生上課不好好學習，相互之間傳遞紙條，偷偷的給女生的書本裏夾情書，在兩個人的課桌中間畫上一條旗幟鮮明的三八線，假如同桌的她無意間越過了三八線，他就毫不留情的打她一書本，如果同桌的她不過三八線，他就想辦法引誘她過來，或者他故意越過線去，直接引發兩人的口水戰。
小女生第一次收到在自己的名字後麵寫著“我愛你”的紙條時，內心難免會忐忑不安，像做賊一樣趕緊把紙條藏起來，然後偷偷跑出教室，把捏得汗津津的小紙團扔到垃圾堆裏，然後逃離現場，勾著頭走進教室，感覺所有的男生都在盯著她看。放學之後，她不禁會心生漣漪，反複的猜想這個男生到底是誰，同時又後悔自己當時沒有把那個紙條撕碎，萬一讓誰撿到那可怎麽辦呢！
當然，也有一些膽大的女生，直接把紙條交給班主任，在校園裏掀起一陣軒然大波，無意間傷了那個初戀者的自尊心。
郭少陽努力讓自己想起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以緩解內心的壓力。於是，他想起了一些童年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