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錦城官
安頓好這兄妹兩人,阿奴和狐篤一前一後出了病房。
「你怎麼看?」阿奴問。
「卑職不好說。」
「隨便說。」
「那個當哥哥的,說得似乎都有道理,可是卑職總覺得還是有很多地方存疑。」
「那就說說看哪些地方存疑。」
「首先就是當乞丐這個事情。流民當乞丐的有很多,但是識字的流民,當乞丐的則少之又少。」
「這好像沒什麼問題吧,他不是說了嗎,成都這裡,招工找人,體面一些的工作,都是要有身份證明的,很多還要有學府的畢業證書,他一個流民,哪裡來這些東西。再說了,若他有什麼心思,想要故意矇騙我們,完全可以說自己不識字,那不就沒這個破綻了嗎。」
「夫人說得是,但是總覺得有點兒不對。當乞丐這是其一。其二,就是,他把三個少主藏了這麼久,一個多月,要是尋常人家好說,可他們兩個叫花子,自己養活自己都困難,還要再多養活三張嘴,還是兩三歲不懂事的小孩,怎麼想怎麼不太對。」
「人家不是說了,想要討點兒賞賜。我看你這名字還真沒白起,真是夠糊塗的。要是換做是你,難道你就不想趁機發個小財,明明知道三個小傢伙的爹爹是益州牧,你會不想討個賞賜?」
「奇貨可居的想法是沒什麼問題,關鍵是,總是感覺有點兒怪怪的。其三,就是關於下水道了。這下水道,成都弄下水道也沒幾年,連我們這些本地人都不清楚,不知道內里的玄機,他們兩個外地來的流民,兩個要飯的,竟然在裡面安了家,還藏了三個孩子,想想都不可思議。」
「這就得要罵你們這些人無能了,你們雖然是軍方,但成都城的城防、防衛,是不是得歸你們管,你們是不是因為有了衛尉署,結果啥也不管了,你看看,現在,就連個要飯的,都比你們新三軍還要熟悉這個成都城。這是不是你們失職?」
狐篤提了三點存疑,結果被阿奴一一駁回,最後還被罵了一頓。
阿奴也是壓抑太久了,幾個孩子這麼久找不到,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無處發泄,現在趁機劈頭蓋臉的把這個糊塗校尉臭罵了一頓。
就在賀蘭月把三小送回到阿奴身邊的當夜,一個時辰后的凌晨時分,建安三年的第一天,一輛馬車,從北門悄悄進入了成都。
經過了二十多天,日夜不停的趕路,徐庶,終於在建安三年(198年)的第一天,趕回到了成都。
徐庶的馬車沒有直接回府,而是找了一家客棧,臨時住了下來。
「先生,我們為什麼不回府上,而要到這裡?」
「這麼晚了,打攪老太太休息不好。最重要的是,很多人盯著我家,要是我們一回去,他們肯定立即就知道了。這裡很安全,是我們的一個據點,對外是客棧,實際上則是我們聯調局在成都的大本營。」
「啊?!」
「這兩年,聯調局一直默默無聞,外間知之甚少,其實我就是故意捂著,就是想看看有什麼人會跳出來。主公所行之政,受益者良多,但反對者勢大,我不得不早預之。」徐庶有些疲倦,像是在解釋,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先生此話何解,為什麼受益者良多,卻反對者勢大?」
「很簡單,因為受益的多是些沒權沒勢的黔首百姓,他們受益再多,人再多,也沒多少勢力,真正的世家大族,有勢力的,大部分都是反對主公的。這就是主公之政,受益者雖多,但反對者勢大。如今,益涼之地,還是世家大族勢大,他們甚至在主公的各級官府中,都已經佔據高位。
主公強推三級教育體系,就是想用幾年或者十幾年,來完全化解掉世家大族的優勢。其實,世家大族最大的優勢,不是權力、金錢,而是人才。不管是征戰天下,還是治國理民,都需要人才,但是以前,人才多出自世家大族,因為只有這些人家,才讀得起書,才識文斷字明白事理。所以在以前,不管是什麼人主政,不管皇帝誰家做,世家大族還是世家大族。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主公的三級教育體系,把所有的百姓全圈進來了,全都可以讀書識字了,人才不再只出自高門大戶了。這才是主公所有新政中,最為厲害的殺招。主公推行的別的什麼廢除徭役,興農興商,強軍強法,都不如主公三級教育意義深遠。可惜,這個三級教育體系,終究還是慢啊,不能立即見效。」
說到後面,徐庶發出了一聲無奈的嘆息。
他嘆息的是,益州,乃至涼州,甚至西域,現在叫西州,已經有太多的世家子弟佔據各級官府的重要位置了。這些人已經開始影響甚至左右益涼的政局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因為你現在不用這些人你用誰?
「先生,這次成都事變,聯調局沒甚作為,會不會影響在主公心中的地位?」
「本來我是想引蛇出洞的,沒想到發展到最後,禍及到了主公的家眷,這就影響很壞了。唉,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走一步看一步吧,不過你放心,這事之後,主公只會更重視聯調局。子異,知道我為啥要吸收你進聯調局嗎?」
「屬下慚愧,實不知。」
「主公當年草創情報中心,後來一分為二,我聯調局重在對內。可是主公治平修齊,向來重法,有法曹、衛尉署、審計署等有司在,按說是不需要聯調局額外存在的。聯調局更像是法外單位。所以,這些年,聯調局一直非常低調。主公本身也對聯調局心有疑慮,怕聯調局逾矩太多,壞了法治之基石。
我吸收你進聯調局,也是因為你為人正直,卻不死板,有俠氣,敢擔當。若只是正直,有司等衙門才是用武之地。聯調局不僅僅要的是正直,還要有大局觀,大是大非觀,不能死扣律法教條,否則會漏網很多犯罪大魚,甚至是壞人敵人。這次成都叛亂就是個例子,這次叛亂,有司衙門全無作為,甚至成為叛亂的生力軍,可見只靠有司來維護律法正義,也有力有不逮之處。令堂能手刃仇人,事後又親赴有司領罪,足見其行的正,走的直,心裡有正義,不讓壞人逍遙,心裡也有律法,不惜以身去維護律法尊嚴。我吸收你進聯調局,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你有一個好母親。我們聯調局就需要這樣的人,有一條底線在心中。我們很多時候都是法外執法,所以,不能過了。」
「龐淯多謝先生看重。可是先生,法外執法,這樣真的好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