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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輪迴開啟

  「表妹如今住在宋府,就與我是一家人,不必這般拘束。」說著江沅點了點朱船,笑道,「這是今日剛從雲中過來的,名喚朱船,但凡缺什麼物件,大可告知於她,無需見外。」


  「謝謝表嫂。」湯蓉安點點頭,說著又端起茶盞飲了口茶。


  「蓉安喜歡吃茶?」江沅好歹活了兩輩子,比湯蓉安大了一圈還多,這會見她端著乖巧,臉圓圓的甚是討喜,不由得也就多問了兩句。


  「嗯。」湯蓉安眯著眼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手指絞著帕子道,「嫂嫂家的茶甚好喝,我平日里也要多飲幾杯的。」


  好喝嗎?江沅端起杯盞輕抿了下,入口苦澀,明顯是去年的陳茶,便放下不再碰,「蓉安喜歡就好。」


  這日湯蓉安在江沅房裡呆了小半個下午,開始還有些惴惴不安,到後來清平她們有意哄著她玩,漸漸性子也就放開了。


  直到穗兒看著江沅有些疲乏,才示意她該告退,湯蓉安也是個懂事的,又說了些吉利的話,才帶著穗兒離開院子。


  門剛被關上,李清平就快步躥到江沅身邊,瞪著圓溜溜的杏核眼問,「江姐姐,你方才是不是故意引著她和咱們親近?」


  咱們,她倒是一點也不拿自個當外人。江沅有些好笑,待碧帆收了茶盞,才道,「你們覺得湯小姐如何?」


  「唔…我一開始聽到表小姐,還以為要來個狐狸精。」李清平心直口快,直抱著江沅的胳膊蹭到她身邊,捻著桌上的點心咬了口,「可等人到了,那小模樣越看越不像,軟綿綿的跟個兔子似的。」


  撲哧——


  江沅被她這比喻引的笑出了聲,「哪有這麼評價別人的。」


  「是真的。」李清平見她不信,連忙把點心塞到口裡,拍拍手上的渣屑補充,「前兩日姐姐你不在,她又老來請安問早,我心裡就煩啊,沒忍住罵了她兩句,讓她別老大清早的就往這跑。」


  「所以她就下午來了?」江沅愕然,難怪,她就說么怎麼會有人大下午的來探人,「你也不教點好。」


  「我哪知道她當真了,中離哥哥那性子,我以為他表妹也差不多的。」結果,人家非但沒覺得委屈,反而從自個身上找問題,當晚就借著夕食的時間偷偷跟她告了不是,第二天就把上午的事挪到下午做了。


  「夫人您別聽縣主的。」朱船這些日子跟李清平朝夕相處,不似當初那麼端著她,多少也敢開些玩笑,「不過,表小姐性子確實軟了些,不太像大戶人家教出來的。」


  這倒是。江沅看了眼桌上的茶壺,沒吭聲。


  之後的日子裡,江沅「病情」漸漸好轉,她有意與湯蓉安接觸,也引得小姑娘隔三岔五的往她房裡跑,一呆就是小半天,連她與清平這種臭棋簍下棋,都能托著腮看的津津有味。


  江沅病癒的消息早在她回來沒多久就被送到了前線,因著宋延巳與孟習之因為平川一役兩軍僵持不下,回柴桑的事便往後推了推。


  不過江沅的平安歸來確實讓宋延巳懸在心頭的大石頭落了地,出兵布陣更加果敢,他卡住了孟習之的七寸,步步相剋,逼得他只得劍走偏鋒,雖贏過幾次卻也折損嚴重,不得不離開平川退守庄縣。


  這日,江沅興緻勃勃的描了幾個花樣子,樣式是前生何娘子所畫,如今未曾有過,看上去新鮮的緊。清平不愛女紅,端著左瞧右看愣是瞧不出什麼好,反倒是惹得湯蓉安驚嘆連連。


  「蓉安喜歡女紅?」江沅看她感興趣,索性遞給她讓她細細瞧。


  「喜歡的。」蓉安小心的接過花樣,眼睛亮晶晶的,她與江沅年歲相當,卻還是個小女兒心性,「表嫂好厲害,我從未見過這般有趣的花樣。」


  「我也就畫畫樣兒,真到動針線的時候,反倒就不成了。」


  「嫂嫂喜歡什麼大可告訴蓉安。」她羞澀中透著一點點的小驕傲,帶著小心翼翼的討好,「我女紅最為拿手,可以幫嫂嫂綉。」


  「你常做這些么?」似不經意的問道。


  「姨母和幾個表妹喜歡,我便常常做些送她們。」蓉安想了想,又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姨母老說我雙面綉繡的不太好,還要多努力些才是。」


  江沅看著有些懵懂的湯蓉安,眼角的餘光不露痕迹的掃到她身後的小丫鬟,在她提到宋母的時候那丫頭表情僵硬,明顯有些不喜。


  對於宋家,江沅不算了解,因著身份地位的不同,宋母又是續弦,非宋延巳的生母,故而很少往來。


  不過她倒是沒見過後來居上的姨母教養前夫人外甥女的,「那宋家夫人待表妹如何?」


  想了想懷州宋家,湯蓉安道,「挺好的,可是……」她又想到宋延巳跟她說過的話,有些不確定的皺眉,面上一時有些猶疑。


  蓉安不是個心眼多的,表情常常寫在臉上,江沅覺得自己大概上輩子被豬油蒙了心,才覺得她不顯山不露水,「表妹但說無妨。」


  「可是表哥說宋家的人沒一個好東西。」湯蓉安咬著下唇哼哧了半響,才紅著臉把宋延巳的話原封不動的倒出來。


  蓉安自幼沒了父親,母親身子又不好,這才帶著她去懷州投奔,宋家念在她們娘倆可憐便養在了府里。母親從來不許她和宋家的孩子玩,說她和他們不一樣,她姓湯而他們姓宋。可是表哥也姓宋,母親卻很喜歡錶哥,她經常拉著自己的手對錶哥說,「蓉安還小,萬一哪天我不在了,你一定要給她找戶好人家。」


  只是每次表哥離開,母親都會把她和穗兒趕出去躲在屋裡紅著眼哭一場,任她怎麼問都不說,至今她也不知道母親究竟在哭什麼。再後來表哥走了,沒幾年母親也不在了,只有宋夫人陪著她。蓉安覺得宋夫人是個很好的人,宋府的人對她也很好很好,可是表哥卻厭煩他們厭煩的緊。


  三年孝期一過,表哥就派人把她從宋府接了出來,與其說是接,不如說是和宋家撕破了臉搶出來的。


  他託人給她帶了話,「你若不走,以後便是受了再大的委屈,我也不會來接你。」


  這是宋延巳第一次跟她說這麼重的話,可是蓉安明白,他一向說一不二。母親臨終前拉著她的手特意囑咐過,她只有表哥這麼一個親人了,她得聽他的。


  這一路,草飛木斜,入目荒涼,越往北走越不安,她打小養在宋府,連懷州的城門都沒出過,莫說這遙遠的邊境,心裡不是不怕的。


  江沅稱病那幾天,她日日來見卻又日日被拒絕,整個人都惶恐不安。萬一,萬一表嫂不喜歡她怎麼辦?萬一,萬一她再被送回懷州怎麼辦。


  直到那日午後,她再次被江沅拒之門外,穗兒不停地安慰她,說宋夫人是真的病了,不是有意為難。


  當時她就想,只要她再乖一點,懂事一點,總會被人喜歡的。


  結果沒半個時辰,碧帆就敲響了她的門,「表小姐,我家夫人想見見您。」


  日光穿樹曉煙低,榴花芳艷濃,她就這麼不知所措的站在門口。光被層層疊疊的樹葉過濾,漏到江沅身上,輕輕搖曳著光暈。


  然後她看到她笑著沖她招招手。


  大概,是喜歡她的吧。


  「蓉安?蓉安?」江沅又問了兩句,見她沒出聲,這才喚了兩下。


  似乎還陷在回憶里,穗兒一看自家小姐又蒙了,也不管什麼主僕之分,連忙上前搖著搖她的手臂,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小姐,宋夫人問您話呢?」


  「什麼?」湯蓉安被穗兒這一晃晃回了神,瞪著雙烏溜溜的眼睛有些不安的問。


  「沒事,就問問你在懷州的情況。」江沅倒也沒覺得她失禮,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寬心,又對穗兒道,「我對懷州不甚熟悉,也不曉得你家小姐的喜好,一會你與比碧帆說說。」


  「是,夫人。」穗兒應下,這才退到湯蓉安身後,幾人又講了些趣事這才散了。


  碧帆是個聰明人,江沅一個眼色過去,就跟著湯蓉安一起退出了屋子,有些事蓉安看不清,她身邊的丫鬟不一定看不清。


  「就這些了。」晚上,朱船幫江沅解了頭髮,又剜了百香蜜細細的塗在她手上,這麼些日子了,手上凍裂的傷口還不見好。平日里掩在袖下看不出,如今露出來,看的朱船又想要落淚,她們家小姐往日里都是跟細瓷般的養著,何時受過這種苦。


  碧帆見朱船眼眶又要紅,連忙跳出來繼續說正事,「我看錶小姐就是個缺心眼的,幸好咱們爺把她接來了,穗兒那話里話外,本家的好我是一丁點都沒聽到。」


  「人是爺接過來的?」江沅敏銳的捕捉到了這點消息。


  「話是這麼說的。」碧帆回憶著穗兒的話,「表小姐不是為她母親守了三年孝么,孝期剛滿,爺的人就去了,說是鬧得特嚴重,連知州大人都驚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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