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口是心非
「小姐,慎言。」桃萃飛快的看了眼四周,這才輕拉了綠瓊的衣擺搖搖頭。
「我就是氣不過而已。」綠瓊也驚覺方才有些失儀,可是再想起來還是有些委屈不甘,「以前表哥不會這麼對我的。」
「您放心。」桃萃眼神劃過她尚為平坦的小腹,細聲安慰道,「您永遠是頂頂重要的。」
「去登韻閣。」她要去看看,那兩個被孟習之藏起來的女子究竟是何等模樣。
登韻閣建的精緻,綠瓊剛踏進院內,就看見看著兩抹清麗的身影。
屆笑春桃雲堆翠髻,唇綻櫻顆榴齒含香,等看到二人的臉,綠瓊才有片刻怔頓,手腳冰冷的如墜冰窟,連桃萃也滿臉詫異。
「你是何人?」林樂容靨如嬌花,見有人怔怔的打量著她,也不躲,就這麼與她平視。
「阿容,休得無禮。」林樂儀比胞妹多生了幾份心思,見綠瓊通身的氣派,便知身份不是她姊妹二人可以比得上的,連忙上前一步陪笑道,「我姊妹二人初到不懂事,姐姐不要見怪。」
姐姐倆字一出,桃萃就皺了眉心,當下便拿了架子敲打道,「誰是你姐姐,你是什麼身份,這位可是庄姬夫人。」
「是妾唐突了,夫人莫怪。」林樂儀連忙拉著樂容告罪。
樂容年歲小,又因為這張臉自小就被媽媽捧著,見桃萃這高高在上的模樣,心裡多少有些不順快,忍不住小聲抱怨,「什麼庄姬夫人,都是後院的,狂什麼呀。」
聲音傳到桃萃耳朵里,她剛要怒,就見綠瓊揮了手,只好憋著一口氣站在她身後,惡狠狠的瞪了林樂容一眼。
「我今日是來尋侯爺,有要事相告。」綠瓊回了神,盈盈一笑,伸手便將她二人扶起來,「我方才去了其他院子尋不到人,這才來了二位這裡,桃萃性子急,你們莫怪她。」
「夫人。」
「桃萃!」
「無礙,無礙。」林樂儀見台階便下,連忙含著笑回道,「這會爺也不再,他多是晚上才來的。」
「那真是太可惜。」綠瓊袖中的手微微顫著,面上卻還是風輕雲淡的模樣,「既然如此,我便也不多呆了。」
「夫人慢走。」蓮步輕移,林樂儀目送著庄姬夫人,等她出了門才臉色驟變,一巴掌直挺挺扇在了林樂容臉上,震的她手心都疼。
「姐姐。」林樂容捂著臉,不可思議的瞪她,「你打我做甚!」
「你個蠢貨!」林樂儀恨鐵不成鋼,「這院子里裡外外這麼多侍衛,你什麼時候見過其他的姬妾敢進來?可這個庄姬夫人,既無人攔也無人知會你我,就該知她身份不一般,你倒好,居然還敢往上撞!侯爺寵了你幾日,難不成就把你昏找不到北了不成!」
「夫人。」桃萃跟著她一路快步。剛進房間,桌上的茶盞就被綠瓊狠狠的砸在了地面上,桃萃一驚連忙掩住了門。
「你看到了,你都看到了!這才幾日!」綠瓊氣的胸口直疼,連忙用手按住,「怪不得不送到奪月院,就那兩張臉,人一弄進去還不得鬧翻了!」
「夫人,您息怒。」桃萃快步到她身邊扶住她的胳膊,「您小心身子。」
「我小心什麼身子!表哥的心都快被江沅給收了!」太像了,長的太像了,綠瓊忍不住紅了眼眶,「他倒是把那女人當個寶,還玩起了替身這套把戲。」
「夫人放心,您在侯爺心裡那絕對是頭一份。」
頭一份?呵呵,若是幾年前她或許還信。綠瓊沒吭聲,只撫著胸口看向地面,桃萃不懂,人終究只會惦念不可得之物。
她是孟習之多年所求后的得到,而江沅,是他饒有興趣時的未得。
不能拖了,綠瓊隔著衣衫,手掌漸漸滑倒腹部,小腹微平還絲毫不顯生命的痕迹。
這夜,明月西風,江沅睡意正濃,緊閉的房門忽然被人踹開,還未等她反應過來,就被人狠狠的壓在了床上。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男人的身上的溫度高的嚇人。江沅嫁過人,僅一瞬間就明白現在的情況,寒意爬上脊樑。
「滾開!」她失聲尖叫,扯著嗓子拼了命的掙扎,要是她在這上頭出了差錯,她就真的完了。
江沅畢竟是個女子,力氣遠遠不及身上的男人,雙手被死死的扣在頭頂,帶著醉意的吻不停的落在她的脖頸處。他唇上的熱度越來越往下,逼的江沅最後猛然抬身,張嘴向著他的肩膀處狠狠咬去。
她用了力氣,沒一會,口腔內就充滿了血液的味道。
「沅沅鬆口。」孟習之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吻卻不停的劃過她的臉頰。
「為什麼?」江沅忍著哭搖頭,鮮血充斥著她整個口腔,身上汗毛倒立,有沒有人能救救她。孟習之動作未停,終於在他手掌穿過衣衫撫上她肌膚的那一瞬間,江沅忍不住帶著哭腔鬆了口,「中離。」
中離,中離,中離,江沅從未有一次像現在般這麼想念宋延巳。
孟習之也不太清楚自己現在想做什麼。今晚他被綠瓊尋了去,那個女人,是他前半生最大的追求,可是當她淚眼婆娑的跪在他面前,說自己懷了他孩子的那一刻,他忽然覺得索然無味。
他曾經萬分期待過這個孩子,未知的東西總能引起他的興趣,這是他的孩子,卻要掛在霍子都的名下,混了血脈的帝王血統,該是一件多麼有趣的事。
這世間沒有多少人能看的懂他,連他自己也看不懂。江沅也是如此,他也看不懂她,正是因為不懂,才會忽然有了興趣。她明明就是個不在意生死的人,卻有著拼了命想要活下去念頭,矛盾的讓他萬分歡喜,就像找到了一件新鮮有趣的玩意。
綠瓊說的對,他就是這樣的人,得到不願去珍惜,得不到的才是他畢生所求。或許對江沅也是如此,等他得到的那瞬間,許就失了興趣不再喜歡。
「他到底哪裡好?值得你日夜牽挂。」孟習之停了動作,整個人都伏在江沅身上,腦袋輕輕靠在她的肩膀。
「誰?」聲音還帶著哭腔,江沅見他好不容易平靜下來,也不敢亂動,只淚眼朦朧的盯著床蔓。
「宋延巳。」孟習之的聲音漸漸平靜。
「他哪裡都不好。」江沅含著淚花,又想到那個男人。他與她之間,向來都是她不停的追啊追啊,追到最後賠了一切。江沅覺得一定是前幾輩子欠了宋延巳的太多,所以到了江沅著一世才要不停的還。
這麼兜兜轉轉,她愛了他半輩子,亦恨了他半輩子。
「口是心非。」孟習之被她死死的咬了一口,這會也醒了酒,想想自己還真是無趣的很。
身上的重量驟然減輕,江沅連忙拽著衣裳爬起來,手忙腳亂的滾到一邊,死死的靠在床角,眼裡還包著滿滿的淚花花。
月色朦朧,孟習之有些茫然的望著窗外,「世間女子何其多,唯我的皎月難尋。」
沅沅願不願意做我的月亮?這句話他沒問,他怕有一天就像那朵綠瓊花一樣,被他親手種出來又親手送出去。心愛之物,毀過一次便已足夠。明月高掛,他不想它變成第二個綠瓊。孟習之覺得,自己偶爾也是個有良心的人。
這一夜,眾人各懷心事,整座侯府無人安眠。
江沅眼下掛著厚厚的陰影,看著面前正襟危坐的綠瓊,她從未見過她不笑的樣子,這是第一次。
她不笑的時候,整個人都是冷的。正如同她的名字,綠瓊花綻似火,開落只需瞬間,大多時候只是一根翠枝,迎風而立。
「我可以助你離開。」毫無贅言,眼前的女子直奔重點。
「孟習之那裡呢。」江沅也不多談。
「傻姑娘,你真當我是菟絲花么。」綠瓊笑著搖頭,眼神鋒利如刀「莫說放了你,便是殺了你,於我也並非難事。」
江沅只默默的看著她不言語,綠瓊等了半響,才笑著掩了唇,眼波流轉,「你竟不怕。」
「你為什麼要放了我。」江沅等她笑完才開口,「要是我斷然不會這麼做。」
「我你可以是花,可以是月,但不能是傷,不殺你,因為我不能讓你成為他心裡的疤。」花會敗,月會落,唯獨傷永不會褪。
「可這樣不會不甘心嗎?」
「會又如何,我依舊是最大的贏家。」
江沅瞭然,這便是她與綠瓊最大的不同,所以前世她撞的遍體鱗傷,而她的后位卻固若金湯,只是箇中滋味,怕是只有綠瓊自己才知道。
江沅離開的那晚,孟習之正在宮中,他如今和霍子都的關係早已箭拔弩張,綠瓊的身孕讓那個偏激的帝王越發的暴躁。
「你真的沒事么?」頭髮被綁起,江沅抱著綠瓊遞給她的一堆物件,迷梻散、烏頭、銀票、散錢,她偷偷塞進去的百枝紅,還有讓她可以正大光明出衛國的通關公驗。
綠瓊袖口不留痕迹的蓋住還不顯懷的腹部,笑道,「他只會當有人要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