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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水火無情

  江沅的指尖被宋延巳的手掌蓋住,她好奇的抬頭,正巧對上他望向她,一雙狹長的丹鳳眼裡閃著幽光,擁有這個眼神的宋延巳才是她真正認識的那個男人,平靜深沉,沒有虛偽的溫柔,沒有刻意的體貼,他輕輕開口,「阿沅,你覺得該怎麼辦。」


  「你都有主意了還問我!」江沅太知道他了,每每這個樣子,都是他心有成竹的時候,問她,不過是尋個樂子而已。當年他稱帝以後,江沅也曾問過他,那時候他們倆還未鬧得僵裂,宋延巳直言看著她鼓著臉頰幫他出謀劃策的時候,覺得的可樂的緊。


  輕點了下她的鼻尖,宋延巳笑道,「我們阿沅真是聰明。」江沅皺皺鼻子,有點癢,宋延巳把玩著江沅的指尖繼續補充,「現在有兩條路可走,一是暗殺林江福,此舉可造成對方短期的混亂,我軍可以在時間上攻他個措手不及,不過一來於我軍名聲不好,二來孟習之此人遠思慮怕是早有后招。」


  穆挈搖搖頭,「縱然你暗影多,可是真能潛入軍營殺的了林江福的怕是不多。」


  「第二條路就只有火燒芥川。」手中的指尖一抖,宋延巳輕輕在江沅手背上拍了兩下,望向她,「阿沅覺得呢?」


  「不行,芥川一燒短則七天,長則十日,水火之物最是無情難控,萬一出了差錯後果不堪設想。」穆挈拍案而起,「這要是傳到皇城內,你可想過你的處境?」


  宋延巳手指輕敲著桌面,示意穆挈稍安勿躁,敲擊聲一聲一聲的傳入江沅的耳膜,芥川一戰她知道,當年宋延巳走了第一條路,確實,比起火燒芥川,刺殺敵軍主將確實更妥帖一些,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中間出了不少紕漏,最後逼得宋延巳只好一場大火燒了芥川,那時候時間短,戰況急,芥川的百姓沒有撤離的時機,就這麼被迫葬送在了一場大火之下。


  這段歷史後來鮮被人提起,甚至在編撰的史書當中都被寥寥幾筆帶過,即便如此,江沅還是能想象得到那是何等的慘烈。


  「火燒芥川。」江沅平穩的聲音打斷了宋延巳的敲擊聲。


  「你瘋了!」穆挈不可置信的看著江沅,「你想過後果沒有?」


  「那怎麼辦?想了這麼久,還不是只有這兩條路可走,殺主帥固然妥帖,可是萬一失敗了呢?這條路便被堵得死死的!你們被逼到這份上無疑是因為孟習之的布陣毫無缺陷,有了這一次,對方必然會反撲,到時候怎麼辦?退兵嗎?柴桑一退,那可就到莫澤了,那可是陛下當年的屬地。再不然呢?到時一把大火燒了芥川?到那時哪還有時間讓百姓撤離!」


  穆挈被江沅的一番話堵得啞口無言,「可是,燒掉一座邊城這代價未免太大了,若是讓陛下知道……」


  江沅知道穆挈一時半會接受不了,這等同於毀了整個芥川來換取一條行軍的道路,到時百姓南遷必然會引起一場極大地風波,可是不這樣又能如何,真的要等到千鈞一髮之際,讓百姓隨著芥川一起葬送嗎?


  宋延巳的眼神里波濤暗涌,半響,他才緩緩出聲,「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去吧,疏散芥川的百姓。」


  穆挈嘆了口氣,「若是他們不願意走呢?」


  「那就只好當他們願意以身殉國了。」宋延巳神色隱晦,待穆挈離去,才轉身看著江沅,室內一片寂靜。


  她輕輕拉過放在一旁的食盒,打開探了下溫度,「都涼了,待會我讓朱船再溫一下,這不及臨安,糧食浪費不……」


  話音未落,江沅就被宋延巳拉入了懷裡,臉頰緊緊地貼著他的胸膛,一顆心臟跳動的強而有力,他的手扣在她的腦後,「阿沅,幸好你來了。」


  「你也是這麼想的對么?」江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多少有些安慰的意思。


  「是啊,這事怕是所有人都反對,唯獨阿沅。」宋延巳把下巴抵在江沅的肩頭,聲音聽上去有點不高興。


  江沅愣了愣,疑問道,「你心情不好?」


  「恩。」


  「為什麼?事情不都定下來了么。」


  「不告訴你。」


  「……」


  芥川一破,迅速給孟習之牢不可摧的邊防埋上了隱患,宋延巳沒有繼續北伐,而是做好了措施,動員了不少兵馬人手疏散芥川的百姓,下令火燒芥川。


  芥川的這場大火連燒了七天七夜,眼見之處濃綠的山林皆變成了熊熊的火海,烈焰升騰連夜晚都被照的如同白晝。


  江沅知道,宋延巳正在把芥川夷為平地,屆時兩軍交鋒,免不了要在此地進行一場血戰。


  「好啊!好一個宋延巳!」茶盞被孟習之狠狠砸落,摔在地上,開出一地的水花。他真是小看了宋延巳,前腳燒了芥川,後腳,綠瓊在他身邊的事就傳到了霍子都的耳朵里,生生把他困在了永明城內。


  雪生立在一側的陰影里靜默不語,片刻,見他靜了下來,才道,「庄姬夫人被君上接到宮中了,咱們該如何?」


  「哼,能如何,等吧。」


  「可是您被禁在這侯爺府里,前線怎麼辦?」


  「前線?」孟習之雙眸微眯,眉頭微微一挑,透著一絲嘲諷,「那便不去了,少了我,我到要看看咱們君上的人能撐多久,只是可惜啊,便宜了宋延巳。」


  孟習之猜的沒錯,宋延巳打開了芥川的缺口,沒了他的坐鎮,可以稱得上長驅直入,隆地幾乎全面淪陷。得到消息,孟習之感嘆了幾句便不再理會,繼續跟著府里的姬妾風花雪月,頗有紈絝子弟的味道。


  「爺,宮裡要來信了。」


  孟習之飲著果釀,手把手的教著懷中的美人習字,看都不看雪生一眼,「什麼時候到?」


  「估摸著不出兩柱香。」


  「就說爺我病了。」孟習之輕吻了一下懷中的美人,力道沒把握好,弄得美人有點失笑,笑著跟他鬧做了一團。


  傳旨的宦官剛到侯爺府,就見裡面人來人往,一問之下才知道,孟小侯爺病了,還挺嚴重,這會正暈著呢,只好匆匆在病榻前宣了旨,然後灰溜溜的回宮復命了。


  「病了?前兩日不是還召了歌姬入府,怎得今日這麼巧就病了!」枕頭從龍床上砸下來,驚得聖安殿的太監宮女們跪了一地,「滾!」


  殿內的伺候們連忙磕頭跪安。


  「君上何必呢,您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氣。」好聽的男聲從帳內傳出,帶著點慵懶嬌媚。


  霍子都看著身側的男子,面如桃花三月嬌,心底一股邪火忽的又竄了上來,俯身吻了上去,「還是卿卿和孤的心。」


  「疼。」男子輕輕一推他,「那庄姬夫人君上打算怎麼辦?」


  「什麼庄姬夫人。」提到綠瓊,霍子都就有些糟心,當下也沒了心思,合衣起身,「不就是一女人么,他若喜歡孤給他便是!」


  霍子都越想越心煩,床帳一掀,高聲喚道,「人呢?」


  話音剛落,太監們連忙進來伺候,就聽他與床上的男子道,「你一會去跟那人說聲,都依著他,讓他少折騰!」


  「那,那還要帶上庄……夫人嗎?」


  「帶上,人擱我宮裡我還覺得膈應呢!」一身硃色長袍襯的霍子都更加挺拔俊美,想了想,他皺眉道,「人也不能白給,讓他好好想想給如何謝孤的贈美之恩。」


  「他就說了這些?」孟習之看著眼前的男人,搽脂抹粉的越看越不順眼,「阿初你就不能把你臉上的脂粉洗乾淨再來嗎?」


  「我可是以色侍君的。」殷初眉眼一挑,「人我都給你帶來了,你就這樣對我啊。」


  見孟習之不說話,冷笑的看著他,殷初嘖嘖了兩聲,「你們幾人好歹是打小一起長大的,綠瓊那事做的確實不厚道,你也別怪君上不待見她,要我我也不待見。」


  「你話太多了。」


  「行,我知道錯了。」殷初也不愛摻和他們之間的事,當初若不是孟習之救過他一命,他也不樂意跟這麼個心機深沉的人來往,說著就要離開,「你看著辦吧。」


  「等下!」孟習之叫住他,「霍澤呢?」


  「您當君上還能讓他蹦躂這麼久,殺了。」


  孟習之心頭一動,這事霍子都做的悄無聲息,居然連他都不知道。


  「不過呀人人都以為他還活著罷了,這事你早晚會知道,與其從別人口中知曉,不如我自個老實交代。」殷初看了他一眼,唇角一勾生生扯出一個弧度,「君上待你如何你心裡清楚,倒是你,防他防的太過了。」


  「阿初真是越來越不會說話了。」


  「反正你又不會殺了我,再說我賤命一條而已,便是真丟了又能怎樣。」


  「你……」孟習之盯了他半響,最後嘆道,「算了,你愛如何就如何吧。」邊說邊幫他緊著身上的披風,「我明日就回隆地,你讓他放心。」


  「哼,走了。」殷初不耐煩的打開他的手,把帽子一帶,僅露出一雙桃花眼,眼神在白狐毛的映襯下更顯得奪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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