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朔北之行
「她倒是有手段的。」
「顧傛華那邊銅牆鐵壁,咱們插不進去人手。」
「她事事想要與我爭個高下,自是不會留我在臨安的。」宋延巳聽了消息,倒也不急,「不過,此時無論留下與否,於我都有好處。」
嗒嗒嗒,敲門聲傳來,度水的聲音小心翼翼的從門外響起,「爺,夫人那邊差人來問,您晚膳是去院里,還是自個單用。」
這個江沅啊,怕是又憋了一肚子好奇,想要來打聽事了。
宋延巳起身整了下衣冠,這才慢悠悠道,「今個就不去夫人那了,爺今晚要夜讀。」
消息傳回江沅耳中,氣的她當晚又多吃了兩個金絲花捲。
康武三年,梁衛之戰爆發,孟習之大破朔北,兵至江九,下一步便是柴桑,李晟深感危機,又逢楊謙上書,宋延巳北伐一事如鐵板釘釘。
聖旨下來的速度極快,宋延巳被封了二品將軍,領兵二十萬伐衛,三日後啟程。江沅作為家眷,於理自是要留在臨安,一來此地安全,二來家眷留在聖上眼皮底下,李晟也能安心。
宋延巳剛進院子,就看見丫鬟們忙裡忙外的幫他收拾細軟,江沅一身月色長裳,坐在石凳上不停地指揮,旁邊的方桌上冒著裊裊煙香。他就這麼佇足在了門口,還是朱船先看到了他,江沅才扭過了臉,春風掠過芙蓉面,形容的就該是當下吧。
江沅好奇宋延巳怎麼不進來,見他笑著看過來,也不好一人繼續坐著,連忙起身邁著小步去到宋延巳身邊,仰頭笑道,「日子定的太匆忙了,我先規整規整,到時候省的又缺了些什麼。」
「去戰場哪需這些。」
「怎麼不需要?」江沅扶著他的手臂跟他進了裡屋,「這些衣服都是新做的,又軟又暖和,我挑的都是些青灰的布料,不扎眼的。」省的到時候你又亂買,最後一句,江沅沒說,反正她不給他帶他也是要買的。懷中的玉有點涼,江沅躊躇了半天,還是覺得應該還給他。
「這是什麼。」宋延巳瞥了了一眼躺在她掌心的古璽,聲音聽不出喜怒。
當然是俯小作低賣你個人情。江沅這麼想卻沒敢說出來,組織了一下言語,道,「我身在臨安,這東西也用不上,與其在我手上不如擱你那,只盼君歸來之日,莫要忘了我。」說著,眼眶微紅,眼睛里含著一抹晶亮,似一會就要哭出來。
乾的的漂亮,江沅心裡讚歎,連自己都忍不住有些動容。
宋延巳像是早猜到了一般,勾唇笑道,「誰說要留你在臨安的?」
江沅一怔,「自古將軍出征,家眷都要留在都城的。」見他笑而不答,江沅忐忑不安,他這一笑,十有*沒有好事!
這晚,江沅難得的失眠,她縮在宋延巳懷裡,綿延的呼吸聲在頭頂纏繞,黑暗中,她睜著眼睛,睫毛不停地扇動,腦海里不停地盤算著未來會遇到的狀況,竟越想越清醒,不知怎麼她忽然脫口而出。
「中離……」
這一聲喚的極輕,她前世有什麼想不開的時候總喜歡這麼叫他,只是後來,她才發現,自己所有的想不開都是拜他所賜,久而久之她便記下了,也不再喚了。
江沅叫完這個名字,也不再吱聲,是啊,有什麼可說的呢?她輕嘆了一聲,想從宋延巳懷裡退出來,他抱的太緊,她睡不著。
江沅剛動,宋延巳的手臂就收了緊,把她牢牢圈在了自己懷裡,江沅的額頭剛巧碰到他的下巴,「怎麼不說了?」
「你沒睡?」江沅驚詫,他躺在自己身邊,一動不動,她自然以為他早已熟睡。
「睡了。」宋延巳薄唇微啟,又順勢把江沅往懷裡扣了扣,「聽見你叫我,就醒了。」
「騙人。」江沅有些呼吸不順,別過臉去,在他懷裡拱了拱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我聲音這麼小,你明明就沒睡著。」
江沅極少用這種語氣與他玩笑,平日里即便是吵鬧些也免不了對他察言觀色一番,宋延巳挺喜歡這種無束的感覺,順著她笑道,「知道還問,不騙你騙誰。」
江沅一時語塞,悶嗤了半天也找不出話反駁,最後腦袋一撇,「我困了。」
頗有小孩子耍賴的意味。
「別睡了。」宋延巳捏著她的鼻尖逼她扭過臉來,「跟你說件醒覺的事。」
江沅在黑暗中白了他一眼,揉著鼻子,不樂意道,「你說就說,老捏我鼻子做什麼。」
宋延巳忽然靠過來,鼻尖碰上鼻尖,手指扣著江沅的腦袋,不讓她往後躲,「我求了旨,陛下允你與我一起去柴桑。」
「一起去?」江沅連忙用手撐住他的胸膛,推出一定的距離,即便黑暗中看不清宋延巳的表情,江沅依舊認真的盯著他,好奇道,「可是我……」
話還沒說完,就被宋延巳截斷,「你未孕子嗣,留下又有何用。」
他稍微一點,江沅就明白了,自己這個所謂的家眷對李晟而言不過是個雞肋。
前生她無所出,便把宋延巳的庶子庶女從邊境接回頂替自己留在臨安,李晟自然願意睜一眼閉一眼的允了她跟著宋延巳去戰地。而這世,恰恰又是同樣的處境,她依舊無子,在臨安她是天子賜婚,宋延巳未到而立之年,當然不能生庶子,但是出了臨安,天高皇帝遠,總不能要求別人在前線賣命卻不留血脈?與其放任他,不如把她放在宋延巳身邊,何況這麼久了,她能不能生,在李晟心裡還是個未知。要說唯一的不同,就是這回宋延巳願意帶上她而已。
「原來別人都以為我不能生。」江沅有些悶悶不樂,這些話她不是沒聽過,連母親都私下請過幾個方子,雖說她想晚些再要孩子,可是當所有人都這麼認為時,江沅還是有些委屈的。
「能不能生又如何,你是我夫人,沒人能越得過你去。」宋延巳對子嗣倒是不在意,江沅喝葯一事也未曾瞞他,但他畢竟二十有一了,擱別人身上早就鬧得后宅不寧了,可宋延巳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要是你想要孩子,我便把葯停了。」江沅吱唔了半天,才咬牙道,「我身子健康,該是能懷上的。」
「征戰之時,可不是個好時機。」宋延巳的聲音幽幽傳入耳內,室內陷入一片沉默,半響,江沅又聽他繼續補充道,「這一去,能不能回來還說不準。」
江沅一怔,爾後才恍然,北方如今狼煙四起,她是有著前世的記憶,才一心認定宋延巳能平復戰亂,凱旋而歸。
可是戰場又豈是他能謀划的了的,便是當年宋延巳也是九死一生活過來的。江沅覺得自己有些東西遺忘了,她只記住了他後半生的殘忍,卻忘了這片江山原本就是他用鮮血鑄就。
江沅離開臨安這天,空中飄著細細的雨絲,臨安城的街道上難得有這麼些人,撐著油紙傘,眼神里有著期盼和迷惘。
江沅身邊就帶了朱船和碧帆,至於帳香羅暖,被她留在了臨安,和前世的選擇一樣。江沅挑開帘子,看著拚命抹眼淚的倆人,咧著嘴角揮了揮手,眼淚不知怎麼就落下來了。
她給府里雇了最好的大夫,臨了還不忘了威脅一把,若是她回來,府里但凡出現了病死的,他這輩子也甭想在臨安城呆著了。至於任嬤嬤,江沅乾脆讓人抬了她去外邊的莊子養老。府里的姬妾打發的打發,送人的送人,江沅這回也不管別人怎麼說了,鐵了心的要給帳香她們留下一個乾淨的府邸。
宋延巳身上有軍令不好陪著江沅一同北上,留了幾名親信,先她一步和穆挈去了柴桑。
這一路江沅一行人的腳程也是極快,江沅上輩子跟過軍,除了一開始略有不適,只是可憐了碧帆,一天到晚在馬車上吐得天昏地暗,江沅看不下去了,到雲中的時候,說什麼也要休息幾日再啟程。
雲中距柴桑還有幾百餘里地,便是日夜趕路也要小十天才能到,碧帆這些日子,吐得脫了像,江沅非要停下給她養養身子,順便在雲中找一個人。
待把碧帆在驛站安頓好了,江沅才帶著朱船和幾名親兵入了雲中城。
此時的戰火還未燒到雲中,都城內稱的上繁華。江沅沒有心思閑逛,剛進城便差人去買了座二進的院子,四十餘兩倒還算便宜。
地方定了,便只差找人了,江沅不好直接就帶人往小巷裡面鑽,這幾日只得走走停停,把人往偏僻了的地方帶,直言這些個地方才是證明該城是否豐腴的寫照,心裡盼著能早點看到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