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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留後手

  「娘!」久姚的心一個猛顫,扭頭要抓泗水河神的衣領,揚起的手卻被泗水河神緊緊握住,疼的久姚皺起眉頭。


  她忍著疼痛吼道:「冤有頭債有主!我娘什麼也不知道,你放過她!」


  泗水河神眼底儘是咬牙切齒的恨意,嘴角攀上一抹歹毒的笑,瞥了眼久姚的娘:「哼,本神還不屑與一個婦人一般見識。」他手一提,久姚便無能控制的隨著他飄飛到空中。


  「施久姚,犬子對你一往情深,你卻將他害成那副模樣!乖乖跟本神回泗水,讓犬子親自收拾你!」


  他從漫天怨鬼之中飛過,久姚被他揪著,法力遜了太多,沒法掙逃。她眼睜睜看著越來越遠的姚府里,娘哭著喊著的恨不能生出一雙翅膀來,黑壓壓的怨鬼們開始撤退,又現出整個姚府喜慶的紅色。


  那熱烈的顏色映在久姚眼中,在她心中一滴滴的化成了血,她被淚水氤氳了眼眶,心頭也彷彿流淌出苦澀。


  娘……


  虞期……


  耳邊風聲呼呼,泗水河神風馳電掣。


  當久姚能落在地上時,前方已然是泗水。


  夜下的泗水像是一個翻滾著波濤的煉獄,那些捲起的水花,宛如一道道扭曲的、嘲弄的笑。而久姚就是她們嘲弄的對象,它們在嘲弄她終究逃不出泗水這對父子的手掌心,它們在嘲弄她到頭來還是要成為泗水公子的禁-臠,甚至,連禁-臠都不如。


  後背被泗水河神生硬的推了下。


  「自己下去。」


  直到現在,她還是沒有等到虞期,是不是就和夕兒說的一樣,虞期無法回來了?

  是她害的是不是?

  心中的苦澀越來越濃,彷彿把五臟六腑都腐蝕了,獵獵的冷風如刀般割在臉上,留下兩道淚痕,隨著月光的顏色呈現淺淺的熒光。


  久姚的心被絕望吞沒,她望著泗水,竟發現心裡沒有一丁點的恐懼了。她只是擔心虞期,擔心娘,擔心遠方的伊摯哥哥還有妺公主。


  她一步步走向泗水,湍急的水花濺起在她的裙子上,冷冷的貼上她的腿。腿好像很重,她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承受酷刑。


  虞期、虞期,你真的不會來了?

  直到最後一刻,他還是沒來,久姚聽著身後泗水河神緊跟的腳步聲,絕望一笑,投入泗水。


  可偏在身子剛騰空時,胳膊被一隻強有力的手握住。這人將久姚拉回到岸邊,與泗水河神分開距離,而久姚也恍然回神,側臉看著這人。


  「竹中仙?」


  千鈞一髮之際救了她的,竟是霜神青女的侍神竹中仙。而久姚身邊,霜神青女也從一圈皎潔的白光中浮現,用柔軟的手輕輕撫摸久姚的小臂,試圖安撫久姚的情緒。


  「青女大人……」久姚痴痴喚道。


  「久姚姑娘,不要害怕,我們會保護你的,心裡要是不舒服了可以大哭一場,沒關係的。」


  對上青女憐愛萬物的眸眼,久姚感動的眼淚又向外冒,揉揉眼睛說:「青女大人,我沒事的,虞期他……」


  「是岷山君用了千里傳音,要我和竹中仙過來保護你。」青女柔和的笑言。


  久姚稍稍一想,就明白虞期定是在去找阿箏的路上就和青女傳音了,顯然是留了後手。她更加擔心虞期,咬了咬唇,對青女道:「我想去找虞期。」


  泗水河神被壞了事,心生惱意,狠聲道:「青女,從前咱們可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你要插手小神的家務事?」


  青女柔聲說:「你強擄久姚姑娘,實則是插手了岷山君的家務事。」


  「青女,不要以為小神會怕了你。」


  青女也不和他廢話,直接從衣服里取出塊青銅令牌,手一揮,教令牌飄到泗水河神面前。


  「泗水河神應該認得這個吧。」


  泗水河神看了眼令牌,瞬間變了臉色,還隱隱有幾分畏懼:「你……你竟然搬出她……」


  青女說:「你知道她的規矩,面對她令牌的神祗,若是不聽話,就會被這令牌里的神力打得形神俱滅。念你與我同為神祗的份上,你還是收手吧。」


  泗水河神不甘的瞪著青女,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的話,青女怕是已經被戳出無數個窟窿了。


  可泗水河神最終還是放棄了久姚,氣憤的哼了聲,投入泗水沒了蹤影。


  青女哀憐的看著他消失的水面,搖頭嘆道:「當真是造孽啊……泗水河神,幾千載修為不易,你又怎能墮落了自己?」


  竹中仙冷道:「同情這種敗類作甚。」


  青女笑:「沒什麼……久姚姑娘,我們走吧,先回你家中看看。」


  久姚含淚點頭,隨兩人飛了去。


  在路上,久姚問了青女,那令牌是什麼,怎會讓泗水河神這般忌憚。


  青女說,那是天后曾賜予她的護身符,令牌里被天后賦予了無上神力,專治神祗。這令牌只能使用一次,卻能讓被打的神祗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久姚心裡悶悶的:「既然天后這樣厲害,天帝定是不比她差,他們不能守住無赦嗎,不能對付魔族的殘餘嗎,為什麼要讓虞期犧牲那麼多,還得一個人來苦苦支撐。」


  青女沉吟片刻,緩緩道:「久姚姑娘,這就是命啊……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呢……」


  回到姚府後,夕兒和那些怨鬼已經撤離,顯然是不知久姚得救的事。


  而院子中多了幾個人,竟是司宵、帝女,還有帝女的姐姐少女和姐夫赤松子。顯然他們也是被虞期的千里傳音喚來的,只是來得晚了,抵達姚府時久姚已經被抓走。


  久姚的娘一見女兒回來,涕泗橫流的把久姚抱進懷裡:「我的兒啊,你回來了,娘可都擔心死你了!」


  賓客和家奴們也忙聚了上來,七嘴八舌的安慰慶幸。


  久姚的娘看見青女和竹中仙,那氣度一看便不是凡人,久姚的娘忙跪了下去:「多謝兩位天人救了我們家阿久,民婦給你們磕頭了。」


  「姚夫人快請起,萬不要客氣。」青女忙上前扶起了久姚的娘,柔和的笑言,再望向帝女他們,「你們也來了。」


  帝女笑道:「岷山君都傳音到崑崙了,我們還能不來嗎?他要我們保護好姚府和有施氏,所以這邊的事你們就不用擔心了。不過話說回來,岷山君人上哪裡去了?」


  久姚心裡一酸:「不知道,我好擔心他……師父,我要去找他。」


  「好,我陪你去。」


  留了帝女她們幾個保護姚府和有施氏,青女、竹中仙、司宵隨久姚離去。


  她連嫁衣都沒顧上換,急切的沖向都廣之野。


  一整夜,她都在尋找虞期,找過整個都廣之野,翻遍了整座岷山,虞期就像人間蒸發了似的怎也找不到。而原本在參天桑樹上的蠶女也不見了,久姚隱隱覺得,虞期的失蹤和蠶女有關。


  久姚問:「難道阿箏和虞期都遭遇了不測?」


  竹中仙冷道:「另一個可能,蠶女是假的。」


  久姚吃了一驚,問青女道:「你們早就這樣懷疑了?」


  青女答:「有這樣的疑慮,但都只是猜測,我沒辦法證明什麼。再說蠶女對失蹤那一百年的解釋也合情合理,我還覺得或許是自己多心了。」


  久姚也寧願相信是她們多心了,自從她把虞期帶到蠶女面前開始,蠶女無論從舉動、記憶、甚至言談方式上,都不曾引起虞期的懷疑。最了解蠶女的人就是虞期了,如果這蠶女真是假冒的,那麼那個冒牌貨是怎麼做到不出紕漏的?

  久姚忽然想起不久前,她和虞期、蠶女一起去拜訪青女時,鑒於蠶女和青女的對話內容,她曾覺得哪裡不對勁,卻又抓不住那一絲「不對勁」究竟是什麼。


  直到現在,她仔仔細細將所有與蠶女接觸過的場景都回憶了一遍,回憶到曾在虞期袖子里見過的少女阿箏時,她終於抓住了「不對勁」的地方。


  ——那匹白馬!

  在虞期袖子里遇到的少女阿箏和白馬,正是虞期對家中記憶的投影,久姚記得,那匹白馬看阿箏的眼神,溫柔刻骨,如在凝視心愛的人。可蠶女卻一直說,白馬恨她,用馬皮圈禁她,用怨氣折磨她,還將她囚禁了整整一百年。久姚不相信,擁有那樣溫柔眼神的白馬,會做出這種事。


  「難道我們真的都被她騙了?」久姚還是不敢相信。


  是她把虞期帶到蠶女面前的,這和夕兒適才說的一樣,虞期是因為她才沒有回來。因為她,又是因為她……她已經害的虞期差點喪命聚窟洲了,如今,竟又害得他生死不明。


  施久姚,你這災星!你欠虞期的,拿什麼來還!

  顫抖的肩膀被一隻溫柔的手輕輕覆蓋,久姚抬眼,對上青女悲憫的目光,眨眼將眼淚擠去,唇角扯出一道笑意:「青女大人,接下來該怎麼辦,你可有什麼頭緒?」


  青女道:「天快要亮了,你先休息吧,不能把身子累垮。」


  「可是,虞期他……」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你畢竟是凡人,需要好好睡一覺。」青女在久姚面前一揮手,久姚便軟軟的倒在了司宵懷裡。


  「久姚姑娘,先睡會兒吧,我們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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