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娘讓步
虞期哪敢受久姚的娘這一禮,忙扶住她雙臂,笑道:「姚夫人言重了。」
久姚立刻搭把手,抱住娘的手臂,嬌道:「娘,其實你不用對虞期這麼矛盾,我和你說過的,他曾經也是個人,和我們一樣。」
「是啊,瞧我這記性。」久姚的娘拍拍自己的額角,朝虞期咧開一抹不自然的笑,「岷山君,坐吧,先用些飯食,再談事情。」
久姚便說:「虞期,快坐吧。」
不想虞期卻道:「不了,我屢次登門都不曾備下禮物,失禮的人是我。我亦不知該送什麼東西合適,不如就下廚為你們做這頓晚飯吧。」
久姚忙道:「你這是做什麼,虞期?」
久姚的娘也說:「岷山君貴為天仙,這下廚的事哪裡使得?」
「自是使得。」虞期攏袖施禮,「姚夫人不必拘泥我的身份,反倒是我還要厚著臉皮向你借用廚房,委實唐突。」
「這……」久姚的娘不知說什麼好。
久姚也咬著唇,用勸說的眼神盯著虞期。
他朝她一笑,柔和的緊:「久久,等我一會兒就好,姚夫人,失禮了。」
母女倆攔他不住,只得由著他去了。久姚又趕忙叫幾個奴隸,囑咐他們去幫著虞期,這才放下心來。
她撫著娘坐在凳子上,說道:「娘,我真沒騙你,除了你和爹爹,我還從沒遇到有人能像虞期這樣事事以我為先的。他是個面冷心熱的人,他對我的好,體貼入微,真的讓我覺得自己是前世修福了。」
「唉。」久姚的娘嘆氣:「我們家阿久到底是女兒家,一動情了,就說什麼都向著人家。」
「我、我哪有……」久姚低下頭喃喃:「我都是實話實說的,娘。你知道,我剛認識虞期的時候還有點討厭他呢,也沒想到後來會喜歡他。」
「唉,我們家阿久啊……」久姚的娘空自嘆了聲,沒再往下說了。
待天色全黑之際,虞期也和姚府的奴隸們將飯菜一道道的端上來。
姚府的食器樸素,多是黑陶和不飾紋樣的青銅,盛放著簡單的菜色,倒更顯得親切而家常。
久姚的娘在久姚的鼓動下,先嘗了道菜,發覺這味道還不錯,看向虞期的眼神也多了絲探尋之意。
「岷山君身為天仙,也需要自己下廚?」
虞期笑著回答:「從前我還是個人的時候,在家中與妹妹相依為命,她是姑娘家,我自然要多照顧她些。」
「是啊,瞧我這記憶。」久姚的娘又想去拍自己的額頭,抬起的手被久姚攔下來了。
「娘別拍腦袋了,這段時間你過得不容易,尤其這幾天我還和你說了那麼多關於虞期的事,你會記得混亂也是正常。」久姚道:「娘,之前我無處容身,在岷山借宿的那三個月里,虞期給我做過不少好吃的。岷山的山珍很多,虞期做的靈芝湯很好喝呢。」
她一說到湯,虞期便將剛剛做的湯盛了出來,盛在兩個陶碗里,先端了一碗給久姚的娘。
久姚的娘嘗了一口,眉尾挑起,驚訝的說:「這味道……不是伊摯那道拿手的羹湯嗎?」
久姚笑道:「正是。在有莘氏的時候,虞期特意跑去廚房,跟伊摯哥哥學了這羹湯的做法,就為了能常常做給我。」
她說話的同時,虞期卻在專註的做另一件事。他將方才就取來的白陶罐子打開,從裡面舀出些飴糖,撒在久姚那碗羹湯里。
這細微的舉動被久姚的娘看在眼裡,不禁訝然的想:原來,他連阿久喜歡甜口都知道。
虞期撒完了飴糖,又將羹湯拌勻,這才把羹湯端到久姚的面前,輕聲細語:「久久,嘗嘗合不合口。」
「嗯。」久姚甜甜一笑,「你也吃。」接著便喝起羹湯,享受虞期的寵溺滋味。
久姚的娘越喝,越覺得這味道和伊摯做出來的幾乎沒差別,如此一想,就明白虞期定是花了十足的心思,才能學到這個地步,說不定私下裡練習過多少次了。這般想著,心裡倒對虞期多了分好感,不再單純當他是世外仙人。
這頓飯吃得還算和諧,三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久姚的娘也漸漸不再拘著身份之別,和虞期問起了些他從前為人時候的事。這些事,久姚這幾天也都和她講了,而從虞期口中說出,則更帶了點追憶的滋味,字裡行間都能教人感受到親人間的溫暖。
待吃的差不多了,虞期先起來收東西,看久姚唇角還沾著一粒粟米,便從袖子里取出一方乾淨的帕子,親自給久姚擦嘴。
久姚臉上飛紅霞,錯開他的視線,「這點小事,我自己來就好。」
「嗯。」虞期滿意的看著她飯飽的樣子,接著收菜洗碗去了。
久姚的娘視線還跟隨虞期,好一陣子,才說道:「原來我們家阿久說的都是真的,他對你真是無微不至,饒是你爹,當年也沒有這麼把我捧在手心裡。」
久姚心中一喜,道:「爹爹有爹爹的性子和做事方式,他對娘的好,我都知道的,娘定也體會得到。娘,我自小看著你和爹平等恩愛,世俗里那些將女人當作附庸的男子,你也說過我定是看不上的。現在娘能明白,為什麼我這樣喜歡虞期了吧,他對我好,尊重我,默默為我付出,是真的將我當作寶貝的。」
久姚的娘沉默,一盞茶的時間罷,嘆道:「仔細想想,女兒家嫁人,不就圖著嫁的是個好人嗎?岷山君的確是個好人,可娘這心裡還是……還是打心眼的不想讓你再和那些仙仙道道的東西有牽扯了,總害怕你又會和之前一樣,再拋下娘孤零零的一個人……」
久姚胸中一痛,緊緊握住娘的手,堅定道:「娘請放心,我不想失去虞期,也不想失去娘。之前的事我不會再令它發生了,虞期也是一樣,我們都會多陪在娘身邊,只要娘你能給他這個機會。」
「唉……」久姚的娘長長嘆息,沒有給久姚答案。但久姚能感覺到,娘已經鬆口了,至少不再反對她和虞期了,這讓久姚很是歡喜,這些天的努力總算是有了成效,虞期知道了也會很高興吧。
「娘,我去廚房看看虞期。」
「去吧……」
姚府的廚房並不大,屋檐也很低矮。久姚在廚房門口,看見虞期在洗碗,和她想的一樣,他並沒有用法術。在他身邊還有個木桶,木桶里盛放半桶清水,想也是他去井裡打來的。
他洗的很認真,將洗好的碗來回翻轉了幾遍,確認每一處細節都沒有殘留下污漬,才用乾淨的白布擦去上面的水,小心擺好在碗架上。
陶碗尚還好洗,那些銅器就稍微麻煩了,雖然沒有多少繁雜的飾紋,但還是有些凹凸,需要仔細的清洗。虞期用一隻小漆吊子裝了些米醋進去,拿布蘸著米醋和水,耐心清洗器體,洗去了食物殘留的漬跡,還淡去了這些年銅器上生長的銹斑。
久姚倚在門口看,不知不覺,唇角勾勒起的笑容如緩緩綻開的蓓-蕾,那種溫馨的、恬淡的感覺漫上心頭,恰是歲月靜好。
久姚的娘悄悄找過來,遠遠的看著倚在門口的久姚和廚房裡認真耐心的虞期,不禁嘆了口氣。
小住幾日,久姚暫別娘親,去探望伊摯。一大早娘就帶著府里的奴隸們聚在門口,一起給久姚送行。
「娘,切記要保重身體。」久姚執著娘的手,遲遲不捨得鬆開,回頭看虞期在朝她微笑,她回以一笑,又緊緊的握了握娘的手,轉身將手交給虞期,由他扶上了天車。
虞期回身向久姚的娘施禮。
久姚的娘回禮罷,面上閃過絲猶豫之色,還是開口喚道:「岷山君。」
「姚夫人請講。」
「岷山君,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好。」虞期主動來到她這邊。
久姚的娘看著他,斟酌著說:「這一路上,還請你能照顧好阿久……」
這語句有些模稜兩可的意思,虞期眉峰微抬,淺淺笑道:「當然,這本就是我該做的。」
「謝謝岷山君,你對我們家阿久的恩情,民婦感激不盡,只是,我這裡還有個請求……」
「姚夫人,但說無妨。」
久姚的娘看了眼從天車窗子里與她對視的久姚,斟酌再三,壓低了聲音說:「昨夜我想了一晚上……我們家阿久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委屈,我真不忍心再逆著她的意思了,便尊重她的意思吧。只是……我還不曾同意將她嫁給你,所以你……也要答應我,不得對阿久做什麼出格的事。」
虞期笑了笑:「姚夫人,請放心便是。」
這般篤定,便教久姚的娘把心揣回肚子里,她相信虞期的承諾,既因為他是仙,也因他是個說一不二的人。
天車悠悠飛起,越走越遠,久姚從窗口探出胳膊,朝著娘揮舞。頃而,想到伊摯,心裡便生了諸般猜測。伊摯哥哥、子履、雨華,他們如今又是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