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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阿綿一天之內放了兩次血,沒站一會兒,頭就感覺有些發暈,差點沒倒在元寧帝身上。還是太子一見,忙將她撈了過來。


  小姑娘向來粉嫩的唇都黯淡下去,他心中鈍鈍地疼,伸手撥開擋住她眼睛的幾根髮絲,「睡一覺,醒來便能用膳了。」


  阿綿暈乎乎的,可還記著他之前咬自己一口的事,揮了揮小拳頭,「不許,不許再做奇怪的事。」


  太子失笑,「好,孤保證。」


  阿綿安心在他臂彎中閉眼,太子看了會兒,轉頭道:「父皇,留一些給張太醫送去,若是真有效,讓他制些藥丸出來,也免得阿綿每次都要……」


  元寧帝點頭,見小丫頭睡得挺沉,心中難得有了幾分內疚。


  「太子前幾日不是要去寧城?寧城是個好地方,朕派張承與你同去,事情交予他來辦。你便帶著阿綿去那裡調養一陣子,也順便養好手傷。」


  他倒成順便的了,太子想著,又看了眼沉睡中的阿綿。


  如今這小丫頭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反比他還高了,太子捏捏阿綿的鼻子,阿綿模糊地哼哼一聲表示不滿。


  「兒臣領命。」太子笑著應聲,半刻鐘后,元寧帝回了乾元宮。


  而阿綿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日清晨。


  太子傍晚時也有叫過她,但阿綿哼哼唧唧地就是不願起來,喃喃著又累又困。太子無法,只得半喂半灌地讓她用了一碗蛋羹,再放人繼續睡了。


  真正醒來后,阿綿就聽得放自己回家小住幾日收拾行李以便去寧城的事,當即高興地連早膳也顧不得吃,帶著香兒幾人坐上轎子就出了宮門。


  太子黑著臉看她離去的背影,納悶想著難道皇宮就這麼可怕?

  立冬已過,京城偏北,正是一年嚴寒之初,寒風呼嘯,路旁行人無不縮肩搓手。


  阿綿捧著小暖爐,掀起一道縫隙朝外看了一眼,隱約還能看到路面結冰的小水窪。她也不禁打了個哆嗦,「怎麼突然變這麼冷了,我才睡了一覺,醒來天兒都變了。」


  小九專心致志泡茶,待茶香四溢時倒了小杯遞給阿綿,「小姐這是在宮中待久了,宮中四處都安有地龍,哪裡冷得起來呢。像外邊這些百姓,如果沒有些禦寒的衣物,那真是活活凍死也有的。」


  香兒點頭附和,打開食盒拿出尚溫熱的膳食,「住在京城的百姓要好些,總有些大戶人家會開棚施粥,或建些簡陋的屋子供那些流民夜間有個安身之處。再往北去些,才是冷得滲人,若是這一年收成不好,那些農戶便會去湖裡鑿冰取魚,每年都會有人不小心掉進冰湖。運氣好倒罷了,運氣不好……」她嘆口氣,「往年奴婢村中便有不少這樣的人,冬日裡餓死凍死的比比皆是。」


  阿綿聽著不覺出神,是啊,這是條件惡劣的古代。就算在她那個現代社會,底層貧民冬天被凍死的也有不少呢。


  她真的十分幸運,直接成為了高門嫡女,而非貧民窟的小丫頭,到時為了生計奔波不說,就憑她這頭腦,也不能像那些厲害的穿越前輩一樣做出一番驚天動的事業。


  所以,只是放點血真的不算什麼。


  阿綿喝一口熱茶,再吃一口點心,幸福地像貓崽兒般叫出了聲。


  香兒小九對視一眼,俱在眸中看到了笑意,香兒出聲道:「虧得小姐沒怪罪,瞧我和小九,說的這是什麼亂糟糟的,差點壞了小姐用膳的心情。」


  「我倒覺得挺有意思的。」阿綿亮晶晶看她們,「總看那些遊記也挺無趣的,不如香兒小九你們直接給我講些親自經歷過或看過的事情。」


  兩個丫鬟思索一番,撿了些頗有趣味又無傷大雅的小故事說與她聽,一路歡聲笑語。


  得了阿綿要回來的消息,程王氏一早就在府前候著,與她一同的還有朱月和大房的程婉。


  朱月是為了老夫人守著,幫老夫人第一時間看看小孫女是胖了還是瘦了,開心與否。程婉前來就有些耐人尋味了,畢竟大房二房不和睦,這也是公認的。


  程王氏是個明白人,不會因為李氏就給這侄女難堪,見程婉衣著單薄還道了句,「還不給你們婉小姐去拿件大氅來,凍壞了小姐仔細你們的皮。」


  程婉柔柔一笑,挽上程王氏,「還是二嬸疼我。」


  不著痕迹地分開,程王氏亦笑道:「阿婉這說得什麼話,你阿娘才是最疼你的。」


  閑聊幾句,阿綿的馬車已緩緩駛來,程王氏激動地上前幾步,還沒等阿綿從馬車上下來,就一把抱住,「瘦了。」


  「阿娘~」阿綿拉長了聲音,有些不好意思當著這麼多人的面。


  朱月拉住她的手,她雙手溫熱,握著很是舒服,「大冷的天兒,二嬸和阿綿就別在屋外久待了。」


  程婉也上前,將才披上的大氅給阿綿繫上,「是啊,阿綿年幼,可受不得凍。」


  程婉身形纖瘦,本就弱柳扶風的模樣,在這寒風中,更是顯得搖搖欲墜。阿綿見了將大氅解下,解釋道:「阿婉姐姐,我帶了呢,只是方才出來忘記了。」


  正好香兒拿來一件小巧的火紅披風,程婉一見,笑意更深了些。


  那披風用的是別國進貢的特殊料子,據說可保冬暖夏涼,她曾在公主身上見過。阿綿對皮毛過敏,沒想到陛下直接就將這件披風賜給了她,當真是寵愛至極。


  幾人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擁著朝府內走去,沿途僕役早已躬身待立。


  一到屋內便有嬤嬤端來薑湯,阿綿不由苦著臉看自家阿娘。


  程王氏笑道:「這是阿娘親手做的,不難喝。」


  程婉從拿出一個小盒子來,「這裡面是我奶母擅制的糖漬梅子,想著阿綿會喜歡,我便帶來了。」


  「謝謝阿婉姐姐。」阿綿一口氣喝了薑湯,果然不沖鼻,再被餵了一口甜甜的梅子,立刻綻出笑顏來。


  瞧她這傻兮兮的模樣,程王氏摸了摸頭,心疼道:「阿娘是聽說你受傷了,怎麼兩隻手都傷了?」


  阿綿不好意思一笑,「怪我自己胡亂嬉鬧,不是香兒她們的錯。」


  「那也是她們護主不力。」程王氏佯怒看她一眼,「你也是,這麼大了也沒個定性,改明兒又傷了哪裡該如何是好?」


  阿綿只能埋進她懷裡小聲撒嬌。


  朱月看了半晌,笑意盈盈開口,「阿綿妹妹才幾歲,二嬸何必苛責於她呢,今後多派些丫鬟護著便是。」


  她朝這走來,拿出一個小錦囊來,「阿綿妹妹,這是我前幾日隨老夫人從寺裡帶回來的。雖只是一枚銅錢,可它在廟間吃了多年香火,早已有靈性,能保你康健。」


  「本是想為你求道符來,可一想,二嬸和老夫人肯定已經為你求了,便換了這個,還望阿綿妹妹不要嫌棄。」


  朱月知道阿綿身為郡主,又深受寵愛,奇玩珠釵肯定都是不缺的,還不如送些有心意的禮,也能合了二嬸的心思。


  果然,程王氏讚許地看她一眼,轉而對阿綿道:「阿娘和你祖母分別為你求了一道平安符,嬤嬤,將它拿來。」


  待嬤嬤呈上后,程王氏將一個系在阿綿脖間,另一個則放在了她腰間的荷包內,「這樣,阿娘也可安心些。」


  「謝謝阿娘。」阿綿蹭了蹭,「謝謝阿月姐姐,還請阿月姐姐代我向祖母問好。今早回來得匆忙,儀容不整,等晚膳時我再去給祖母請安。」


  朱月笑著應是。


  程婉亦笑看幾人交談,間或插幾句話,她為人溫柔,處事又恰到好處。雖然知道李氏是什麼德性,還是少有人能對她這個女兒生出惡感來。


  「我記得阿婉姐姐前陣子說過,想要支白玉梅花簪,卻一直沒尋到合心意的。前幾日我正好見著了,就帶了回來,阿婉姐姐這麼漂亮,戴這簪子肯定最合適不過。」阿綿被程王氏摟坐在暖塌上,接道:「還有阿月姐姐幾人的,也一併帶來了,兩位姐姐幫我帶給其他姐姐可好?」


  程婉朱月二人自然應下話來,又小坐片刻,便冒著冷風回去了。


  程王氏默不作聲看著女兒大方招待兩位姐姐,卻是比之前要熟絡自然許多,她在心中點了點頭,看來在宮中與柔妃五公主在一起多了,的確學到了不少處世之道。


  母女兩人相聚,自是有許多貼心話要說。


  程婉噙著笑意回到住處,袖中還攏著阿綿贈的白玉梅花簪,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周身氣息愈發柔和了。


  不料李氏正在房內等她,一見她回來便沒好氣地迎上來道:「天寒地凍的,你何必去一同候那小丫頭。讓旁人見了,指不定得說我們大房閑話。」


  程婉斂了笑意,「阿娘這是說的什麼,阿綿久未回府,我做姐姐的去迎一下她有怎麼了?哪來的閑話?」


  李氏遞來手爐,「可不是閑話,二房勢大,又顯尊貴。你這般上趕著湊,別人還道是我這個阿娘拉不下臉皮,就讓女兒去做逢迎討好之態,向二房獻媚呢!」


  她語氣不好,手中動作卻不停,又端來熱湯讓程婉喝,生怕她著了涼。


  程婉眉尖微蹙,推開熱湯,心中一股煩悶湧上。


  「我不過是說你兩句,就聽不得了?」李氏瞪她,示意她趕緊將熱湯喝下,「你身子弱,還不快喝碗熱湯去去寒氣。等明日病了,還不是要阿娘來伺候你?」


  只要稍一細聽,便能聽出李氏語中帶著些許彆扭的關懷。


  「不喝!」程婉難得來了氣性,再度推開,解下大氅,一人步入內室並關上了門,悶聲倒在了榻上。


  她想起方才阿綿回府被眾人尊寵的情景,又憶起程王氏的模樣和姿態,更覺李氏粗鄙不堪。


  都是程府的夫人,怎麼差距如此之大,程婉無意識用手指絞著錦被。


  有這樣的阿娘,還不如沒有呢。她嘆一口氣,翻了個身,直勾勾望著香爐飄出的裊裊煙霧發起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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