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剝絲抽繭
持槍者是位三十左右的男人,中等身材,相貌清俊,星光下,他的目光明亮銳利,神情鎮定堅毅。
男人聲音低沉:「霧月狼,我們終於見面了。」
秋暮遠靜靜地看著他,面對槍口,他的雙眼沒有半點恐懼,淡淡地問:「你是誰?」
「姚寬。」男人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看著他。
面對著他的槍口,霧月狼竟然如此鎮靜,他不能不防。
「原來你就是姚寬。我很奇怪,你是怎麼找到我的?」秋暮遠聲音平靜如水。
秋暮遠沒有否認他是霧月狼。
在這個世界,能跟蹤他而不被他發覺的人不多,現在看來,姚寬就是其中的一位。
世上如若有最兇猛的野獸,也肯定會有最勇敢的獵人。
他,霧月狼,屬於前者,而姚寬,無疑是後者。
姚寬,華國特種部隊隊長,百發百中的神槍手,因他為人正直,武功高強,多年前便成為華國警界的精英。
十一年來,他正直無私,嫉惡如仇,破案無數,緝兇無數,令黑/道人物聞風喪膽,而槍法之准,在全世界都屬頂尖水平,為此,他贏得「警龍」的美譽,警龍者,顧名思義,警中之龍也。
四年前,姚寬聯合五位年輕警察組織成團隊,團隊名稱也叫「警龍」,這個團隊中的人員個個都是精英,姚寬無疑是「警龍」的核心人物,是「警龍」的靈魂,四年來「警龍」雖有過分歧,但在姚寬的領導下,最終都能做到精誠合作,故而其團隊能力在整個華國都是頂尖的。
所以,雖說秋暮遠從來沒有見過姚寬,也知道姚寬之名。
不過,他不明白,姚寬怎麼會知道他就是殺手之王霧月狼?
姚寬沒有正面回答,只問:
「鄭萬三和他的保鏢是不是你殺的?」
「是的。」
秋暮遠一口承認。
姚寬眉宇糾結成一團,續道:
「去年,日本山本株式會社社長山本太郎與億通總裁何鴻傑同時被人暗殺,兇手是不是你?」
「是的。」
秋暮遠又是承認,反正他已存了必死之心,再承認一樁罪行也無所謂。
倘若柳鳳瑤在現場,可能會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那個讓她嚇得魂飛魄散武功絕頂的殺手竟然是……
姚寬的聲音開始顫抖,又道:
「八年前,日本議長武田能在雲京私會情人後被殺,警察安大明追捕殺人兇手時以身殉職,兇手是不是你?」
「是的。」
秋暮遠表情依然平靜,不起一絲波瀾。
八年前他確實殺了武田能與一位警察,至於警察叫什麼姓名,他今天才知。
姚寬的眼中燃出憤怒的火焰。
因為安大明就是姚寬的同事,他親眼目睹安大明倒在血泊之中。
與此同時,他面色更加警惕,持槍更穩。
霧月狼居然一口承認自己的罪行。為什麼?
想必霧月狼認為他姚寬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已是必死之人,就算承認了也無妨。
沒錯,若非沒有必勝的把握,霧月狼怎會如此從容地承認自己的罪行,沒有絲毫抵賴?
既然霧月狼不否認他所犯的罪行,那麼他姚寬現在可以問那幾樁駭聞天下的案子是不是他乾的,雖然霧月狼以前從來沒有濫殺平民的罪史,更不會對手無寸鐵的女學生下手(比如他以前殺死山本太郎與何鴻傑就放過柳鳳瑤,上次殺死鄭萬三時放過蘭笙簫),可是他還是有所懷疑,因為……
姚寬定了定心,問道:「霧月狼,最近半年,你是否在神農架山角下犯下數起滅門慘案,還殺死神農市三名正在讀書的少女?」
「沒有。」秋暮遠冷冷地道。
是他做的,他一口承認,不是他做的,他絕不會主動背黑鍋。
望著秋暮遠凜冽的眼神,姚寬可以確定:霧月狼並沒有在神農市犯下那些人神共憤的滔天罪行。
姚寬右手穩穩地拿著槍,左手迅速拿出一張證道:「霧月狼,你已被逮捕了。這是逮捕證。」
他眼睛直直地盯著秋暮遠,手指緊扣板機。
只要秋暮遠稍有反抗,他槍中子彈立即射出。
只要有槍在手,即使面前是武功絕頂殺人如麻的霧月狼,姚寬也無懼。
他敢離開同事,一路跟蹤秋暮遠而來,就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他不想讓同事涉險,也不能。
因為霧月狼是個極度警覺的人,跟蹤霧月狼的人越多,暴露的危險就越大。
所以他一個人來了。
明知道他可能會死在霧月狼的手中,明知道家裡還有位深愛著他的妻子與即將出生的孩子,更明知道他對妻子與尚未出生的孩子是多麼的眷戀和疼愛,他還是來了。
八年前,他眼睜睜看著同事安大明倒在血泊之中,留下八十歲的老母親與無依無靠的孤兒寡母,他便下定決心,有朝一日,他一定要親手抓住殺人兇手霧月狼。
他已經整整找了霧月狼八年,面對這個只有一次的機會,他不能再等。
何況,他知道,他不一定會死,相反活著的機會相當大。
因為霧月狼今夜喝了很多酒,今夜霧月狼的眼神是如此的心碎。
一個人的心若已碎了,他縱然還有力量,也不願再使出來,無法再使出來。人類所有的一切,本就是隨著心情而變化的。
如果真的如此,他姚寬不單可以活著,還能抓住霧月狼。
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只有一次,而且稍縱即逝,他絕不能錯過。
更何況,他還留有后著。
即使他今夜判斷失誤,最終以身殉職,「警龍」團隊從他的電腦中也會知道是誰殺了他,還知道那個殺人兇手的大量資料。
他已將電腦密碼告訴了他最信任的那個人——一位武功與霧月狼在伯仲之間的絕頂高手。
既然如此,他還怕什麼。
所以他今夜毫無懼色地面對殺人不眨眼的霧月狼。
姚寬的眼睛確實厲害,他沒有看錯人。
星空下,秋暮遠果然朝姚寬道:「帶有手銬嗎?把我銬上吧。」
聲音平靜如水。
多少年來,獨自面對這種孤獨無助的人生,他已經很累很累,沒有活下去的欲/望,根本就不想進行任何無所謂的反抗,就算被姚寬抓走後坐牢或者槍斃,都無所謂了。姚寬畢竟有血性有擔當,比起很多人都強得太多,能栽在這種人手中,他沒有遺憾。
看在姚寬也是條真漢子的份上,就給姚寬一份天大的功勞吧。
「有,我今晚剛好帶手銬。」姚寬一手持槍,一手拿出手銬,小心翼翼地走過來。
秋暮遠沒有半點反抗,平靜地讓他銬住自己的雙手。
姚寬做了最壞的打算,也做了較好的打算,但霧月狼會絕望到主動束手就縛,還是出乎他的意料,饒是他平時鎮靜無比,眼中也現出驚訝之色。
內心嘖嘖稱奇:這麼容易就逮著霧月狼,他不會在做夢吧?
傳說中的霧月狼武功絕頂,槍法如神,殺人如麻,面前這個男人就是霧月狼嗎?為何他毫無抵抗就束手就縛,為何他的神情會如此憂傷,眼神會如此絕望?
不想糾結於這些問題,姚寬緩緩道:
「霧月狼,既然你已承認罪行,那就在逮捕證上簽字畫押,再隨我到警察局吧。」
秋暮遠平靜地簽字。
「姚寬,我已經在你的掌握之中,遲一點回去對你沒有什麼大礙,今夜我想問你一些問題。希望你能回答我。」秋暮遠道。
「你有什麼話,到警察局裡問,我也會回答你。」姚寬依然警惕萬分。
畢竟,他面對的不是普通的兇犯,而是殺人魔王霧月狼。
秋暮遠眼中現出深深的憂傷:「你放心,我既然會束手就縛,就一定會隨你到警察局,絕對不會逃了,但我不想在警察局中和你聊這種話題,今夜你能給我真相嗎?」
星光下,秋暮遠憂傷如海的雙眸令姚寬心頭一震。
今晚,他在酒吧中看到這個男人在喝酒,幾乎喝得酩酊大醉。
今晚,他跟蹤他,一路上見他蹌蹌踉踉地走著,似乎有極重的心事。
若不是霧月狼心事重重,他怎麼可能這麼容易跟蹤他?
若不是霧月狼主動束手就縛,他現在有可能已經死在霧月狼手中。
「好吧。」姚寬發現無法拒絕一個如此憂傷的男人,點頭同意。
「我剛才問你一個問題,你沒有回答,現在我再問一次:殺鄭萬三,我自認並未留下蛛絲馬跡,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姚寬目光直盯著他,道:「是因為蘭笙簫。」
「蘭笙簫?!」秋暮遠大出意外。
知道他的疑問,姚寬道:「今晚,蘭笙簫在不夜天酒吧發現你。很湊巧,我就在你們附近。」
秋暮遠心中一凜,姚寬在不夜天酒吧盯人,他竟然一點都沒有覺察。這個人比他想象中還要厲害。
「你跟蹤蘭笙簫?」秋暮遠緩緩說道,心中疑惑更深:蘭笙簫這種男孩,也會涉及什麼勾當?讓警方人員跟蹤?從而連累到他?
「沒錯,我是因為你才跟蹤蘭笙簫的。」
「願聞其詳。」秋暮遠說話簡單明了。
姚寬說:「上個月,億萬富豪鄭萬三與保鏢被殺,和鄭萬三同床的男/妓蘭笙簫卻活下來,在警察局,我向他詢問情況,蘭笙簫說他當時昏倒了,沒有給警方提供任何有價值的資料。」
「對於這件事,你發現有什麼不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