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似曾相識
「我從不拍戲。」他忽然推開她,驀地挺直了腰,聲音冷得像冰。
「大哥,你……你怎會從不拍戲,你不是拍過《劍仙》嗎,最近你還要在鄖北拍電影《極地孤狼》?」梅樂雪好不奇怪。
心如同針刺一般,聽到這句話,他已經沒有半點懷疑。
怪不得她剛才對他那麼溫柔,原來她認錯人了。
她把他當成楚天陌,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
從她剛才對他的態度可以看出,她已經深深地愛上了楚天陌。
她難道一點都不知道她今晚面對的男人不是楚天陌,而是他——秋暮遠。
漆黑的夜裡,梅樂雪看不清他的臉色,只知他原本溫柔的雙眸忽然變得像塊寒冰。她驚奇不已。
她正想詢問,耳邊傳來雜亂的敲門聲。
外面一群人沖了進來。
幾乎在那群人衝進來的同時,秋暮遠縱身躍出窗外。
當保安來到九樓時,他們看到一副非常怪異的場面:
908門口歪歪斜斜地躺著四個暈倒的日本人。
他們衝進房間,發現一名少女獃獃地坐在床頭,另一名少女暈倒在床的另一側。
至於其它人,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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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左右,本應夜涼如水,因最近幾天沒下一滴雨,白天被太陽曝晒一整天的馬路在人流如織的晚上依然燠熱無比,空氣憋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梅樂雪站在街頭,雙眸獃獃地望著面前的車水馬龍。
剛才,酒店保安衝進來,把少女救醒,少女說出了原委。而梅樂雪則趁著眾人不注意的時候悄悄離開了房間。
天哥為何會突然離去?
她以最快的速度奔下樓去,可是她找不到他了,迎面而來的是熙熙攘攘的人流。
她攔了一輛的士,想打的回家,卻意外的發現自己身無分文。
原來剛才在與青木久洹掙扎拉扯之際,她的錢包掉在賓館了。
她不想再回酒店,又不知現在該怎麼辦,只能站在街頭髮呆。
很快就有一輛車主動停在她的身邊。
車門打開,前面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就是剛才突然不見的楚天陌。
梅樂雪感到一陣欣慰,原來楚大哥並沒有走,他先去開車了。
「大哥,我知道你不會走的。」梅樂雪在後座開心地說。
「我不是你的楚大哥。」他在前座直直地開著車,聲音有點沙啞。
梅樂雪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哥,你為什麼不認我了?雪兒是不是做錯事了,讓你不高興?」
「你沒做錯事。」他低沉的喉音帶著可怕的壓抑感:「是我錯了,我不該自做多情。」
「大哥,你究竟怎麼啦?」聽到這句話,梅樂雪驚得呆了,他為何說他自做多情?
楚大哥剛才還與她深情相擁,瘋狂與她接吻,怎麼突然會變成這樣子?
他沒有回答,繼續開車,車內一時靜得可怕。
前面是紅燈,車子停下來。他依舊直直地坐在前座,沒有回頭,他為什麼不回頭看她一眼呢?
梅樂雪鼓起勇氣,又問道:「大哥,你……剛才為什麼會這樣?」
「你想知道原因嗎?」他痛楚地說。
「告訴我,你發生了什麼事?」梅樂雪滿腹疑問,迫不及待地問道。
「因為我不是楚天陌。」他突然回頭。
「你……你是秋先生?」
梅樂雪驀然看到一張銀灰色的面具與一雙痛楚的眼睛,她不相信地眨眨水瞳,顫聲問道。
「是的,我就是秋暮遠。」
「今晚,今晚在明仁酒店908房的那個男人是你?」梅樂雪嘴唇抖得更厲害了。
明知道是什麼答案,她還是要確認一下。
也許,也許秋暮遠剛才開車在她面前,只是湊巧出現而已,與酒店的那個酷似楚天陌的男人無關,她試著說服自己。
「是我。」他的嘴角露出無以名狀的憂傷。
剎那間,梅樂雪如同如雷轟頂,驚得目瞪口呆。
今晚擊退淫賊青木久洹,和她深情相擁,激情接吻的男人竟不是楚天陌,而是秋暮遠。
怪不得秋暮遠會說今夜是他的初吻,怪不得他剛才會突然推開她,原來他也知道他是楚天陌的替身。
只是,這……這怎麼可能?
「我……我們認識的時間好像並不長!你……你怎麼會……」她說不下去了。
那晚她與他接觸才一個多小時,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他就愛上她?還愛得那麼深?
「你想說我們相識的時間不長,我怎麼可能會愛上你,對嗎?」他的眼神充滿著深深的痛楚,之後說出一句梅樂雪終生都難忘的話:
「對於有些人來說,愛上一個人只需一分鐘,而忘記一個人卻需要一輩子。」
梅樂雪顫慄了,做夢也沒想到秋暮遠會說出這話,不知不覺中她美麗的大眼睛閃著點點淚光。
她不敢再說話,此時此刻,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兩人又都沉默,綠燈亮了,秋暮遠繼續開車。
梅樂雪坐在後座,怔怔地望著秋暮遠那熟悉的背影。
太熟悉了,真的太熟悉了!
這就是楚天陌的背影呵,如果不是他,世上怎麼可能有如此相似的背影呢?
還有她今晚抱的男人明明就是楚天陌啊,他的健美身材,他的深情雙眸,他的獨特味道,她一點都不陌生,因為前兩次她與他相見、相擁,相吻,都是在晚上。何況,自和楚天陌分開后,她每夜都在想念他,想念他的味道,想念他的星眸,想念他充滿磁性的嗓音,想念他的一切一切。她的鼻子又很靈,相信就算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她都可以憑著他的獨特氣味認出他來,今晚外面還有燈光射進來,屋中並非漆黑一片,她怎麼可能會認錯人?
還有,以前大哥就算工作再忙,每晚都會給她打電話,為何偏偏今晚,一直到現在他都沒來電話呢?
若不是不可抗拒的原因,那麼只有一種解釋最為合乎情理:楚天陌就在她的身邊,無須給她打電話。
可是,如果今晚與她擁抱的男人就是楚天陌,為何秋暮遠現在望著她的眼神會這麼痛楚,為何他剛才不肯承認他就是楚天陌呢?
難道真的是她錯了?她過於相信自己的感覺?
梅樂雪顫著手打開手機,去撥楚天陌的手機號碼,她希望秋暮遠的手機能夠響起來,只要能響,證明他們就是同一個人。
楚天陌的手機處於關機狀態。
不知不覺中,車子來到了她的家門口,梅樂雪正想下車,面前忽然出現一疊錢,那個開車的男人出聲:
「雪兒,拿去用吧。」
梅樂雪愣住,他一眼就看出她沒錢。
「謝謝你。」她推開他遞過來的錢,努力地平撫自己紊亂不堪的心情:「我現在並不需要錢。」
男人沒有說話,也沒有看她,更沒有收回那筆錢,只是猛踩油門,在她面前絕塵而去。
夜色已深,但梅樂雪躺在床上,她毫無睡意,拿出銀灰色的手機,又一次撥楚天陌的手機號碼,還是關機。
楚大哥怎麼啦?他究竟發生什麼事?以前他每晚都會打電話給她,為何今晚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卻關機了。
今晚和她接吻的男人明明就是楚天陌呵,為何他不肯承認,反而說他是秋暮遠?
為何今晚秋暮遠出現在她面前時,楚天陌便音訊全無?
莫非……?
梅樂雪不敢想下去了,可越不敢,那種想法越往腦子裡鑽。
唉,不要再在胡思亂想了,明天再打電話給楚大哥,詢問一下不就清楚了嗎?
——
凌晨兩點,清冷空曠的大廳,孤獨無助的男人。
秋暮遠獨自在家喝酒,不停地喝。
他今晚不知道怎麼開車回來的,一到家便撲到酒架面前,拿起一瓶酒咕嚕咕嚕地喝起來。
他很少去酒吧,尤其在這個時候,外面的警察正在追捕他,他絕不會去酒吧喝酒,他只能回家。
反正家裡有的是酒,多得可以讓他泡在酒缸中醉死。
喝,喝,喝,不停地喝,只有喝醉才能使他擺脫痛苦。
多少年來,他在無愛的荒漠中孤獨地行走著,他的人生只有無窮無盡的殺戮,只有與女人在夜間毫無感情的交/纏,只有像一縷孤魂般地在夜間四處遊盪,前路漆黑一片,沒有半點光明,他想這種日子他會過到死。
誰知那晚會遇到如同天使般的她,他如同沙漠般枯萎的心忽然遇到了三月的春雨,它舒展了,飛揚了,就像大海中的那道白帆,在晴天麗日中飄啊飄。這些日子,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她,如果不是為了執行任務,他會每個晚上都會喬裝成普通男人開車去看她,看著七樓的那盞燈光,痴痴地,久久不動,或者悄悄守在她的床邊,凝視著熟睡的俏臉,就像一個孤獨的影子。雖然他明知道她的生命中沒有他,雖然明知道他只是她人生中的那個只有一面之緣的男人,他還是心甘情願地躲在暗處守候著她。
他曾想,也許就只能這樣子了。是的,除了這樣,還能怎樣呢?
可是,今晚他偏偏那麼狂野地與她痴戀纏綿,她烏黑飄逸的長發,她溫柔如水的雙眸,她那如鮮花般嬌艷欲滴的紅唇,他都一一品嘗,那種*的滋味讓他幸福不已,讓他畢生難忘,今晚,就在他如痴如醉地親吻她的紅唇時,一種想法在他心間強烈迸發:帶她走,今晚就帶雪兒走,走得遠遠的,到歐洲,到非洲,到大洋洲,到世界任何一個城市安頓下來,生兒育女,過著平凡人的生活。他們只有兩個人,在幾十億人口當中,就像大海中的兩滴水,那麼的不引人注目,天大地大,誰又會知道他們躲在哪兒,誰會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呢?難道還會有人跟蹤他嗎?以他的武功,世上又有幾個人能夠跟蹤他?只怕沒有一個人可以做到。
沒想到只一會兒工夫,他的所有希望灰飛煙滅,他的雪兒愛的人竟然不是他,而是楚天陌。她會和他如痴如醉地纏綿是因為他長得和楚天陌一模一樣。
他怎能夠相信,他只是做為替身才得此殊寵?他怎能夠忍受失去這一切的感覺?
沒有人能夠想象他的痛苦有多深重,沒有人能夠了解一個男人由天堂墮入地獄的感覺有多麼絕望,如果今晚他不曾吻過她的嘴唇,不曾親過她的臉龐,不曾面對著她深情如海的水瞳,不曾說他愛她並且聽到她說她也愛他,他可能還不會如此痛苦,如此傷心,因為他從來沒有得到過,即使失去了,痛苦也不會那麼深刻。可現在……
哈哈哈,她已經有了心上人,他今晚才知道她的心上人叫楚天陌,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一個與他人生完全迥異的極品男人,楚天陌他長相英俊,他武功高強,他多才多藝,要不怎會只演一部戲便名揚天下?他完美無缺,他是所有女人心目中的白馬王子。跟楚天陌比起來,他秋暮遠就算同樣聰明英俊,同樣才華橫溢,但他不容於世的職業,他沾滿鮮血的雙手,卻讓他註定無法與楚天陌站在同一個起跑線上,去追求他最愛的女人,何況他們已經不在同一條起跑線了,明擺著雪兒愛的男人是楚天陌,就算是賽跑,楚天陌也已經遠遠地把他甩在後面了。
楚天陌是光明的化身,他是黑暗的代表!以他目前的處境,他又有什麼辦法能夠讓她移情別戀呢?沒有,真的沒有!
除了喝酒,他還能做什麼,還能做什麼呢?
「為什麼我不是楚天陌,為什麼我不是?」空曠的屋子中,秋暮遠忽然朝天嘶吼:
「楚天陌,為什麼老天給了我們同樣的臉孔,同樣的能力,你可以得到一切,而我秋暮遠卻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
「為什麼?為什麼?」
秋暮遠淚流滿面。
「秋暮遠,為什麼她愛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多年前的那個被他殺死的少年忽然閃電般的掠過秋暮遠的心頭。
那個少年是他殺的第一個人,那年他才十七歲,少年因愛生妒,從後面向他偷襲,出手毒辣之極,欲置他於死地,他殺那個少年,完全是被迫的。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沒有想到這個人,或許在潛意識中,他竭力想要忘記這個人,他以為他已經忘記了他,沒想到在多年以後的痛苦夜晚,少年的臨死前的狂吼聲如同驚雷般地在房間響徹,少年那張因為痛苦而扭曲的臉如同電影般清晰地出現在他的面前。
直到今晚他才真正了解少年的痛苦:自己深愛著的女人,卻愛著別的男人。
少年為了沒有希望的愛,背後朝他偷襲,結果死在他的劍下。
而他……?
「楚天陌,我要殺了你!」秋暮遠俊秀的臉上忽然閃出一股可怕的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