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城
大大的鏡子中倒映的畫面已經隱去,只留下垂著眼帘沉思的麒麟。
他對著鏡子自言自語道:「前輩給我看這些是意欲何為?」
「給你看這些的不是我,我亦不知他此番為何。」
「那是誰?」麒麟抬頭望向擼著鬍子的老者。他無法相信他看見那些會是真的,他怎麼可能會對王做出那種事情?
「那便不是你能知與的了。」白衣老者笑吟吟的搖頭,一副天機不可泄露的模樣,「你的主人已經等你許久了,回去罷。」說罷,白衣老者揮揮衣袖,麒麟來不及再多問便覺一股無形的推力將他推了出去。
將麒麟送走後老者並沒有離去,反而徑自走到那方鏡子前。
白茫茫一片的鏡子又一次倒映出畫面,只是這一次沒再跳動而是一直停留在同一個畫面。只見鏡中一隻羽翼華美拖著長長的尾羽的小鳳鳥正在酣睡,一層朦朧的綠光縈繞在它周圍。
老者嘆口氣:「棋局已開,你將如何擺布這些棋子的命運?真想看棋局分勝負那天,可惜啊……我等不了了。」
老者取下手腕上的九珠鏈,盯著出神了許久又嘆息一聲。
「也罷,早該離去,便讓我最後做一件事罷。」
相對於另外的一人兩妖各有所得,邪崖卻非常的平淡,隨手一揮便破了幻境重新回到九宮之外,見他們都還未出來索性打坐消磨時間。
這一打坐就是半個月之久。再感覺到異動之時,大敞開著門的三個宮殿一陣金光突閃,三道人影便落了出來。還未待他們反應過來,一道不可抗拒的推力襲卷而來將他們均推出逍遙境,便是強悍如邪崖也未能倖免。
逍遙境的出口一陣白光過後,幾道身影被吐了出來。邪崖一揮衣袖,像炮彈一樣彈射出去的麒麟便落到他袖中。
輕盈一躍,足尖輕點地面,邪崖拂拂衣擺將袖中的麒麟小獸拎到肩膀上,而後望著逍遙境入口沉吟。
究竟是誰?竟連他也不能起一絲抵抗之意。七界之主中比起修為,他雖不能說最強,但能讓他不能抵抗半分的卻沒有一個。難道是……
不!不可能。邪崖搖頭,立馬否定了自己的猜想,絕對不可能是那位。
「該死!剛剛是誰暗算我!」
這一聲怒吼成功喚回邪崖的神魂,他轉頭望去,原來是邪焱。只見他從地上跳起,一邊施靜靈決一邊罵罵咧咧的道:「竟在小爺悟道之時打斷我?齷鹺!好在小爺我悟性好正巧領悟,不然非被整成傻子不可。若說讓小爺知道是誰幹的,非整死他不可!」
看來是氣得不輕,竟然在哥哥面前自稱「小爺」。邪崖冷冷的打擊道:「堂堂一介大乘期大能竟還會讓自己跌跤,說出去也不怕被笑話,還好意思說什麼整死他人?」
「哥!」邪焱氣急敗壞,鼓著臉轉身走人。他再也不要理哥哥那個壞蛋了!
不是他看不起自己弟弟,而是方才出手之人實在太高深莫測,邪焱對上那人一點勝算都不會有。憑著邪焱中氣十足的罵聲,想來那神秘人是算準了他何時悟道成功。如此想來,方才那個猜測又被提了上來。若真是那人,那麼逍遙境的主人與他何種關係?此番舉動又是何意?
任邪崖如何想都想不通,索性也不想了,反正那位想做什麼自有用意。
一股浩然正氣滾滾而來,帶著聲聲嘶啞沉悶的咆哮。
劫雲?誰在渡劫?邪崖轉頭看去,這一看不得了。
渡劫的正是朔沅,本來他渡劫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可不得了的卻是邪焱不知何時竟跑到劫雲的範圍之內了!
「回來!」邪崖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他這個弟弟真是無時無刻不在給他闖禍!
邪焱也想退出去,可惜已經晚了。頭頂的劫雲越發的濃厚,想來是已經將他也算了進去了。
修者渡劫乃是修為到了一定的程度,天道降下劫雷以示考驗,若過了便能更進一階,若不過則隕落於劫雷之下身死道消。當然,劫雷只能本人渡,若有外人相幫則會翻倍。
邪焱望著那些劫雲心裡一陣陣發苦,一時的置氣竟坑了自己也坑了朔沅一把。無法,他只好挪到歷劫的正主朔沅身邊。
「你渡的是什麼劫?」想起他曾說過進入逍遙境是為渡劫,但卻並沒說渡的是哪一等階的劫。
「我已大乘後期大圓滿。」
後期……大圓滿?!!
邪焱一屁股坐到地上,一臉生無可戀:「你隨意渡劫,我坐著等死得了。」
大乘後期大圓滿渡的便是飛升劫,渡過之後便從凡胎化身為仙軀。飛升劫的劫雷,邪焱一點都不認為他一介大乘初期可以抵擋得住。
「你可知我大乘期是所渡何劫?」
邪焱搖搖頭,他怎麼可能會知道。
「九九歸元劫雷。」
撐著身子的手一個打滑,邪焱驚叫道:「別開玩笑了,這一點也不好笑。」
「你若不信,且看看天空便知我有無說謊。」知他不信,朔沅示意他抬頭。
濃厚如黑墨的劫雲中金光閃爍,聲聲咆哮震耳欲聾,正蓄勢待發準備隨時降下劫雷。那些金色雷電正正是九九歸元劫雷的特徵。
這下邪焱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恨不得回到一刻鐘之前狠狠的揍自己一頓。叫你腿賤,往哪跑不好偏偏往這邊跑!
修者所渡之劫根據其修為天賦各有不同,天賦與修為越高渡劫越困難。當然,歷劫后所得好處也就越好,比之一般修者進階更快更容易飛升。可是!九九歸元劫雷作為雷劫中最強悍的一種,可不是大街貨隨隨便便那個人都能引來的!朔沅兩次渡劫都為九九歸元劫雷,可見其天賦何其逆天。
「翻了倍的九九歸元劫雷,我可以直接等死了。」邪焱直接躺平在地上,就等一道劫雷下來將他劈成渣渣。
「那可不行。」朔沅踢踢腳下的「死屍」,「若不是因你闖了進來,我何至於遭這橫禍?」
本來朔沅便是打著進入逍遙境渡劫,好利用逍遙境消弱劫雷的強度,哪知卻出現了個神秘人橫插一手將他推出了逍遙境。如意算盤落空了,朔沅也沒覺得多可惜,大不了就是麻煩一些罷了。哪知又橫生枝節,那蠢貨竟跑了進來。這下不但沒有消弱劫雷反而加了倍,當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如今已經成為這幅模樣,朔沅只能寄望邪焱的本體肉身夠強悍,撐得住劫雷的劈打了。
朔沅將計劃緩緩道來,邪焱聽得一愣一愣的。聽到最後他兩眼快要噴火,這廝竟想讓他挨雷劈!
「我不幹!」說什麼都不幹!
朔沅看著拚命搖頭的某蠢貨,冷氣不要錢般往外冒:「別忘了是誰害的我要渡雙重劫雷的。你種下的因,後果自然要你來扛。」
「我……」邪焱欲哭無淚,悔不當初,悔之晚矣。
「小焱,答應他。」
邪焱瞪大雙眼,不敢置信這話竟是他親哥說的。哥!你是我哥呀!有你這麼讓弟弟送死的嗎?
「劫雷可以粹體,你先天不足,若是渡劫成功於你*有益。」邪崖耐心的解釋。
「可……」邪焱還是有些猶豫,但是頭頂咆哮聲越發震耳,已有金色火舌開始降下。
「放心,有我在。」
聽到這聲保證,邪焱開始有了信心,他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看向朔沅:「你可要護著我啊,要是我死了變成厲鬼都不放過你!」
朔沅忍不住失笑,怎麼有那麼傻的妖?要知道除去幽冥界,其他七界之人隕落了都要進輪迴,哪來的成為厲鬼?不過為了讓這小蠢貨安心,朔沅還是好好的保證了一番。
邪焱化身為龍,仰天一聲低沉的龍吟,調動丹田中所有的妖力護體。紅色的巨龍之下,朔沅將一件件價值不菲的仙器拋出,以仙器為陣眼布下一個超級五行聚靈陣。再五心朝天打坐,將自己一身靈力全數灌注於紅色巨龍的肉身之上。
金色劫雷早已迫不及待,如脫韁野馬洶湧而來。紅色巨龍毫不猶豫迎了上去,用肉身硬生生抗下九道劫雷。
九道劫雷過後,紅色巨龍光滑的龍鱗黯淡不少,顯然耗損了不少靈力。而這,僅僅是九波劫雷之中的第一波,越往後劫雷威力便越強,幾乎成幾何之數增長。
邪崖見他倆如今遊刃有餘,便打起了劫雷的主意,他對麒麟道:「到劫雲邊緣去,外泄的天道之力於你日後悟道有益。」
「是。」
麒麟后爪一蹬跳了下去,而後化作人形落地,按著邪崖的指示走到劫雲的邊緣打坐,邪崖隨手打出一道妖力護住他。感受到那股妖力后,麒麟瘦小的身體微不可察的顫抖了一下,攤平的手掌微微握緊。
王對他如此好,他絕不會讓鏡中畫面成真。若真有那日,他願被劫雷劈得灰飛煙滅……
相比秘境之外聲勢浩蕩的渡劫,逍遙境內一片安寧。
白衣老者又坐在那處涼亭自己同自己下棋。
白子落下,棋盤上黑子瞬間被吃掉了大半,勝負即將分曉。這時,雪白修長的手指夾著黑子輕輕落下,卻是反敗為勝。
白衣老者盯著棋局,對於來人一點也不感到意外。
「你來了?」
對面之人並沒有答話,白衣老者卻自顧自的喃喃自語。
「你我上次見面是什麼時候了?哦,想起來了。一轉眼就是十幾萬年了,當年你我因何事鬧翻我也記不清了。」
「不過能在我死前看見你,我很高興。問劍,這些年你過得可好?」
老者凝視著對面半透明的青年,一如十幾萬年前那般模樣,但那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勢卻讓他心涼。
終究是不一樣了啊……
青年沉默不語,也不看他一眼,只是盯著棋局,亦不回答。老者嘆口氣,道:「怪我逾越了,那句話我不該問。」
「我就要死了,能不能讓我抱你一下?」
「不。」青年唇齒輕啟,眼神平靜如水拒絕了老者的請求。
老者失望的笑笑,自嘲道:「也罷。能在死前見你一面已是恩賜,再多便是奢求。」
「此一別便是永生不見,唯願君安好。」老者仰天大笑,心中鬱結之事也隨之消散。盈盈白光自他身體里飄散出,那是靈魂的碎片。早在十幾萬年前他便已經死了,如今不過一抹殘魂借著逍遙境苟延殘喘,如今心愿已了,自當魂飛魄散。
「吾送汝入輪迴。」青年終於正眼看向老者,那雙無波無瀾的黑眸深處閃過一抹悲傷,卻很快消失最終了無痕迹。
老者微愣,心中苦澀:「我只是一抹殘魂,已經入不了輪迴了。何苦消耗你那本源之力救我這罪人?」
「吾送汝入輪迴。」
青年再次重複,不容老者拒絕。老者唇角微揚,笑容明媚:「若這是你的要求,我自當完成。」
隨後老者化成盈盈白光,青年隨手一招,白光自發的凝聚他手中。將白光收入袖中,青年再揮手,一面巨大的鏡子浮現面前。依舊是方才倒映的畫面,在綠光的保護下,小鳳鳥睡得很安詳。
「竟然動了情?業障啊,汝會後悔的。」
青年再次重複,不容老者拒絕。老者唇角微揚,笑容明媚:「若這是你的要求,我自當完成。」
隨後老者化成盈盈白光,青年隨手一招,白光自發的凝聚他手中。將白光收入袖中,青年再揮手,一面巨大的鏡子浮現面前。依舊是方才倒影的畫面,在綠光的保護下,小鳳鳥睡得很安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