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階下囚
石景區由密集的石峰組成，有如一片石盆地。與古石林相比，鄰近這裏的的小石林便顯得疏朗、清雅、秀美。寬厚墩實的石壁像屏風一樣，將小石林分割成若幹園林。
石景的氣候就像幹燥的秋天，萬花都落盡，一樹紅葉燒。覺人間，萬事到秋來，都搖落。地下時不時冒出岩漿的緣故使得這裏空有秋天的樣子，卻沒有秋天那般涼爽。今年收成不好，麥隴上大多覆著幹黃的薺麥，而那些是不能直接食用的，至少人族不可以。
四人跟著風柒向石景的中心地帶走去。原來為了方便照顧桑蝶，風柒的藥廬也設在族長房子的旁邊。
藥廬是一棟二層樓的小木樓，全樓用一百二十棵大木柱架成，長十餘文，闊七八丈，寬敞高大。呈正方形，屋頂帶三角錐狀，頗類西方的“哥特式”建築，又像傣族的“竹樓”。以瓦蓋頂，瓦如魚鱗，三寸見方，薄僅二三分，每瓦之一方有一鉤，先於屋頂椽子上橫釘竹條，每條間兩寸許，將瓦掛竹條上，如魚鱗狀，很是牢固。
還未走進藥廬，便能聞到裏麵飄出的淡淡的藥香氣。走廊上還擺著幾隻簸箕，應該是曬的藥草還未來得及收。推開木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尊大大的藥爐。眾人點點頭，但是越往下看越不淡定了。
爐子下麵正哄著火，火勢很不穩定，推開門時帶來幾道幹風，吹的火苗險些把地板給燒了。
一張長桌，上麵密密麻麻的擺了很多藥材，卻是混雜在一起。沒有分類，沒有標簽，也不知道風柒平時是怎麽找到每一味藥的。藥材堆的旁邊，有一些藥材器具，坩堝、藥杵、小刀、砧板……卻並不是很完整。
長桌上方一道橫梁，上麵掛著也幾包中藥，估計是分配好的成藥，隻是效果，真不敢保證。因為光看表麵，就積滿了灰塵。
四人不禁奇怪，堂堂柒先生的藥廬竟連一個打掃的人也沒有。風柒大夫你這麽邋遢，你的病患知道嗎？你做的藥真的能吃嗎？他們深刻的懷疑吃了風柒的藥，即使治好了病，也會得胃炎。
秦巡月見樓的一角有一轉梯，順著它可達二樓，或許二樓有什麽不一樣呢？作勢就要往上爬。卻不料白衣一擋，風柒阻住了她的去路。
“二樓是我的臥房，月兒要是好奇，我倒是可以帶你一觀。”
“誰、誰好奇啦。”秦巡月臉上一紅，“看你這裏亂糟糟的，樓上也好不到哪去。”
“還有，誰允許你叫我月兒的！”秦巡月突然反應過來，蘇伴星幾人不禁扶額，小姐，你才反應過來啊。
“一直都這麽叫啊。”
“哈？……”好像、貌似從第一次見麵起就這樣。“你……我、我跟姓風的有仇啊——。”秦巡月氣憤憤地隻想離開眼前之人，卻不想直接繞開風柒，徑自跑上了二樓。等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已經晚了。
眼前所謂二樓其實隻是一個夾層，十二歲的秦巡月站在二樓，堪堪不用彎腰。地板油光噌亮，牆壁與房頂的銜接處，開了一圈窗，倒也明亮幾淨。至於陳設嘛……空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原來月兒這麽想看我的臥房啊。”風柒跟在身後，慢悠悠地走了上來，至於其他人，雖然想跟上，但人家都說了是臥房，自然是不讓了。（你以為誰都像秦巡月那麽變態，衝進人家臥室，還裝不知道）他雙手環胸，整暇以待地看著秦巡月。
“你胡說，哪有這麽空的臥房！”秦巡月見到風柒就心煩，轉身跑下樓。咚咚咚咚，踏得樓板直作響。
看著秦巡月氣呼呼的樣子，風柒粲然一笑，“月兒是不是誤會了什麽？風柒和你們一樣，在這裏，也不過一介階下囚罷了。”緊隨其後，卻沒有秦巡月那麽粗暴，玉步淩波，緩緩地踱下了樓。
“階下囚？”眾人驚詫道。有見過被喚先生的階下囚嗎？有見過什麽要求都滿足的階下囚嗎？什麽時候階下囚也有這麽禮遇了？這簡直就是座上賓啊。
“敢問柒先生，為何會獨自在獸族？”風柒是人族，一個人族待在獸族當大夫不是很奇怪嗎？
“實不相瞞，在下也隻是采藥路過，碰巧能看顧蝶夫人的胎罷了。”話雖說得漂亮，眾人可不信風柒是自願留下來的。既然做了階下囚，要麽就是迫不得已，要麽就是另有陰謀。
“柒先生此言差矣，獸族自己便擅長煉藥製丹，即便現在戰後蕭條，也不勞外人動手。”熒帶著審視的目光分析道。
“沒錯，風柒自認煉丹一術並不如獸族，但是醫理卻與煉丹不同。”
熒默然。風柒從沒說過自己是來煉丹的，他也是被一進門那碩大的丹爐給誤導了。
光玄大陸是個分崩離析的世界，就拿醫病救人來說吧。煉丹需要丹火，最好莫過於火元素充沛和親近自然的獸族。然而培育藥材卻最好在靈氣充裕適合生長的牧族。等到藥材、丹藥都解決了，醫治卻要靠大夫。丹藥的分量以及醫治的手法獸族並不擅長把握。
此外還有靈術。相應的治愈係法術以及聖族的祝福術、牧族的治愈術，即使沒有丹藥，依舊可以激發病人的自我機能，緩解痛楚。所以，不得不說，風柒作為大夫，他的存在是十分必要的。
“就你那樣，還醫治，別害死人就不錯了。”秦巡月冷嘲熱諷。
為了證明風柒是個庸醫，她跑到那長桌前，扒拉扒拉出一根荊棘一樣的東西，上麵長滿了多麵菱角一樣的刺。
“呶，這是什麽？”
“毒蒺藜。性幽寒，凹凸不平，有劇毒，常被用來作為暗器。”風柒有條不紊地答道。
“那這個呢？”秦巡月扯下來一條纏在毒蒺藜上的綠色藤蔓，看起來似乎與毒蒺藜的藤蔓並無多大區別。
“石南藤，別名南藤、爬岩香，石葫蘆。祛風通絡，可解禁咒。還有……”風柒輕咳了一聲，一邊挑著眉，似笑非笑，“補腎壯陽的功效。”
聽出他話語裏的戲謔，“混蛋！”秦巡月低叱一聲，“這個呢？”
“解咒草，可解封印。”
“撫心草，可解狂暴。”
“百裏香，可解眠睏。”
……
如是十幾下，沒想到風柒竟對答如流，毫無猶豫窘迫，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陳嘉辭而雲對兮，吐芬芳其若蘭，實在是風度翩翩。反觀秦巡月一臉不依不饒，咄咄逼人，哪有之前半點飄逸靈動的樣子？分明一個被寵壞了的千金小姐。
漸漸地，秦巡月也感到不對勁兒了，尤其是對方不急不迫，嘴角總噙著一抹笑意，讓她覺得自己好像被坑了。看著原來亂七雜八混雜在一起的藥材，被自己扒拉的條理分明。想自己在這裏翻來翻去找得辛苦，風柒卻隻是動動嘴皮子。秦巡月終於明白了，敢情自己來給他當了回整理丫頭了。這貨就是一個超級大腹黑！
“你！”秦巡月伸出手來，指向風柒，牙咬的直癢癢。
風柒見她粉色廣袖下，露出半截小臂，紫色流蘇紮著蝴蝶結，劃破空氣微微搖蕩。眸光閃爍，輕笑一聲，“月兒，這件衣衫不適合你。”
這招果然有效，每個女孩子都在意穿著的，更何況是被一個男人提出來呢。“額？”秦巡月收回手指，低低頭，看著自己這一身粉衫，幾天沒換了？腰帶上還殘留著熒的血跡，背後有著離的血跡，最後還有之前在黃沙漫天中粘上的泥沫子。
這些都不是重要的，關鍵是……她也確實不喜歡。如果不是當時為了隱瞞乾坤袋的存在，包袱裏又隻有這麽一套的話，她是不會主動套上的。而且粉色與她現在用的白色天蠶絲帶根本不配。
“哎呀，這是二姐硬塞給我的。她總說我沒氣質……哎？這關你什麽事啊？要你管！”又瞥了一眼風柒的白色長衫，“你的衣衫就適合了嗎？說我，自己還不是一樣……”
兩人流暢的互動讓離在一旁早就看呆了。這真的是那個仙子一般的少女嗎？怎麽感覺跟風柒在一起，她變得像自己一樣，越來越暴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