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誰比誰慘
小窗幽室,海棠春睡。地麵悄然裂開一個口子,一簇簇火苗擠了出來。
“著火啦,著火啦!”
方府被發現的的時候已經是滿堂瑟瑟滿園紅,人們紛紛呼喊著救火,或提水桶,或撲沙子,神奇的是無論什麽,這火都來所不懼,看得出他心情很好。鎮民們都嚇了一跳,愣神間火苗卻又向上竄了丈許,像是獅子大開口,一口鯨吞了一間屋子,放眼一看,隻見四野寂然,哪有半條人影。
“咳咳咳。”秦巡月被火苗嗆醒,看著熊熊大火嚇了一跳。這裏是哪裏?有人要害她?左手食指輕捏,搭在右手蘭花上,鋪天蓋地的水元素瞬間凝結成雪,“雪舞——!”
忽然間天降異象,四月有飛雪,純潔的雪花,像飛舞的精靈,每落一片就熄滅一塊火焰,破敗漸漸恢複了生機。
然而房內卻不是那般安寧。火苗嗖的突然竄大了一倍不止,像上好的絲綢,閃耀著流動的光澤,前提是要忽略它灼熱的溫度。秦巡月當即手腕一轉,右腿往後虛空一蹴,靈力化做點點銀星,向火焰當頭罩下。火焰就地一滾,已經斷作幾節,躲得狼狽已極。
可是火焰畢竟是火焰,無相無形,不到眨眼功夫又迅速凝成一塊,兩下之間,雖已過數招,但無非是秦巡月單方麵的輸出耗損罷了。
秦巡月當然也意識到這一點,手上一鬆,竟讓火靈鑽了空子,從她右臂下炒過,腰間腿間具綁上一道,既像是捆綁犯人,又像是將美人攬在懷中,不甚愜意。
“真香啊,鸞兒你終於來找我了。”
話雖是說得調情,神情卻甚是倨傲。秦巡月低頭一看,膝上的衣服已爛了碗大一塊,再這樣下去,這身天蠶絲衣也保不住,畢竟火靈遠非一般火,而是地火的火精!
“滾開!”她氣沉丹田,生生地逼出千寒寒毒,寒毒發作時就算是寒潭她也能給放出來,所以並不擔心效果。畢竟師傅之所以會為她千寒,也是看中了火靈克星的意思。隻見小小的冰花從她的胸前綻放,火靈像是遇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一下子就蔫了。
“冰封——”秦巡月淩空浮起,捧心而出,靈力從廂房中透出,覆蓋了整個方府,一大塊冰將火苗統統拍滅。如果不是還冒著黑煙,濕噠噠的往下滴水,人們幾乎以為這隻是一場錯覺。
“咳咳咳咳”,秦巡月身上寒毒未消,又大量輸出靈力,此時被煙嗆得不行,膝蓋發軟,倒在床邊。待到醒來的時候,卻是軟玉溫懷,身邊環繞著淡淡的藥香。明媚的陽光,穿過窗沿的滴水,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就要滴落在她的額間。然而在這之前,一隻玉手卻將它輕輕拂去,柔和的動作,閃花了她的眼。
“小嶽,你醒了!”話語裏有著說不出的激動,似乎要確定這是不是真的,蘇伴星圈在她身上的手又緊了緊。
天知道他從林間出來看到方府著了火有多驚惶,他從來都知道自己對小嶽有種莫名的情愫,隻是沒想到會這樣深刻。
“蘇大哥!你,你怎麽……”你怎麽抱著我呀。
感受到蘇伴星手上來的壓力,秦巡月偏了偏有點僵的脖子一看,自己正斜躺在他的懷裏,頭枕在他的肩上,歪坐在他的腿上,也不知有多久了。打了個激靈,秦巡月臉上不禁一紅,掙紮著要站起來,“哎呀,我睡著了,你也不叫醒我!”
蘇伴星看著秦巡月匆忙地要爬起來,卻因為偎的姿勢保持太久,猛地站起來,血液還沒充分循環開,自然腿腳虛軟,作勢就要倒下。於是趕緊扶了一把,順勢又將佳人重新攬入懷裏。
懷中的人兒,破損的衣衫半開,露出細膩的脖頸,清澈的雙眸,帶著一絲剛睡醒的慵懶,端的是萬種風情。
感覺到懷裏人兒有些掙紮,他不禁有些放不開手了,“你還好意思說,可嚇壞我……們了!”
“額,我睡了多久?這裏又是什麽地方?”抬頭卻對上蘇伴星陰雲密布的玉額,趕忙又說道,“啊,我沒事,你看我現在不是還好好的嘛!”
豈料這麽一說,蘇伴星的臉沉得更厲害了,一雙黑眸竟是要噴了火出來似的,“你還說!你可知道你睡了這一天兩夜,咳……”蘇伴星的氣勢竟是急轉而下,說到最後幾乎哽咽,抱著懷裏的人兒,緊了又緊,仿佛要把她揉到骨子裏一樣。
這種突如其來的感情,讓秦巡月驚嚇不已,“蘇大哥,你已經知道了?”
“嗯,你是冰靈體。這裏是神機學院的帝城代理蘇瑾的屋子,你的體質就是他查出來的。”
“冰靈體?”
“嗯,他們還說要收你為學員呢。”
“哈?我才不稀罕。”秦巡月連忙嬉皮笑臉地打哈哈。她可不信神機學是來招生的,聖族的目的應該也是地火。隻是他們難道不知道這樣會吸引更多的人來帝城嗎。她可不想再生事端了。
“不要再叫我蘇大哥了”,蘇伴星打斷秦巡月的話,反握住她的手,溫熱的鼻息撲在彼此的臉上,“小嶽,你聽我說個故事可好。”
說罷,沒有等秦巡月答應,兀自醞釀起了情感,“從前有一個男孩,他的出生便是一種算計。他的父親並不愛他的母親,他的母親生下他也為了一己私欲。後來他的父親死了,他的母親從此瘋了,他生下來就被灌了很多毒藥,受盡各種虐待。
最終他被自己的父母拋棄,是她的姑姑把他領回了家。他姑姑家是個極其龐大的家族,為了各種利益,每天都上演著不同的戲碼,手足相殘,父子傾軋,屢見不鮮。卻又在表麵上裝作風平浪靜,躬親孝義。
姑姑讓他冒充雙胞胎,成為他姑父的孩子。卻陰差陽錯的讓他的堂弟做了哥哥。三年後,他的姑姑去世了,留下他和他的堂弟在諾大的家族中掙紮。他的身體很不好,堂弟以相貌迥異為由,將他圈禁,卻從此失去了自由。
他過著無盡的暗無天日的生活,他真的很想走出去看一看日出,看一看天空,哪怕是看一看自家門前的小花園也好。他想像窮苦書生一般,寒窗十年,一朝登金榜,為國效力。他想像尋常百姓一般,行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他不要成為影子,他過得連乞丐都不如!
拘禁他的地方,是地牢。你知道那裏有多陰冷嗎,那裏都從來隻有冬天!從來隻有黑夜!再多的夜明珠也照不亮、照不亮……”
蘇伴星說到這裏,聲音嘶啞不堪,神色卻幾近癲狂,抱著秦巡月的手緊了又緊,“蘇大哥……蘇大哥?”秦巡月唬了一跳,太恐怖了。不是蘇伴星說的故事,而是他的樣子太恐怖了。
“哈哈哈,可是我逃出來了,”蘇伴星抱住驚惶掙紮的秦巡月,聞到她散發出的清香,似乎清醒了幾分,“小嶽,你可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還好遇到了離,遇到了你,你們就是我的全部,從此我隻關心你們可好?可好?”
“蘇大哥!”
“不,我叫伴星,是龍國四殿下,那個惡魔的名字,你可聽說過?”
“伴星?”秦巡月身形一頓,難怪獸族找了你那麽多年,卻一直沒你的消息,原來在龍國,還頂著他的名字。
或許世人並不知道蘇伴星,但光玄大陸上的大勢力都很清楚,龍國割據勢力是怎麽滅的?大家族為什麽銷聲匿跡?象征光明的聖族為什麽受到壓製?都是因為他!而且他身患一種奇病,喜歡看撥皮拆骨,酒肉池林。傳說他是異族人;他出生在光明照不到的柴城;他是整個光玄大陸的罪人;他建立了令人聞風喪膽的暗鬼門……
可是這些就是真相嗎?秦巡月靠近蘇伴星的身體,慢慢地貼近他的臉龐。“胡說,都是謠言!真可笑!月兒才不信呢!”
蘇伴星像是放下了心防,“你真好。”她的身子很軟,即使凍成這樣,依舊很軟;她的身上很香,一種讓人沉醉,不能自拔的香。可是這一切,卻正在消逝!他不能接受,抱著她,就像抱著一塊寒玉,明明是很溫情的一幕,卻又是這般惹人心疼!
“嗬嗬,你說了你的故事,那麽我也請你聽一個。”兩人的臉貼的很近,秦巡月清冷的鼻息撲在蘇伴星的臉上。
“有一個孩子出生便是錦衣玉食,琳琅珍饈。更重要的是三千寵愛在一身,哪怕是天上的月亮,她的父親也會摘給她。”她的聲音很溫柔,蘇伴星卻漸漸升起了一股很不好的預感。
“可惜,她被抱走了。她到了一個惡毒女人的手裏。這個女人是個瘋子,她給自己的兒子下毒試毒。後來她的兒子丟了,她更加瘋狂,於是有人把她抱過來給這個瘋女人,讓她一個才滿月的孩子,去承受一個瘋子的發泄。毒龍膽呀,鶴頂紅呀,血海棠啊,斷腸草啊,哦,對了,還有一味名字很好聽的,叫做——千寒!”
蘇伴星震驚得放大了瞳孔,“那個孩子……”
他從沒想過自己被帶離後,那個女人會怎樣。當初她拋棄了自己,所以如今知道她死了,他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傷心。說實話,對於幼年的事,他並沒有多少記憶,大部分都是聽說。沒想到,在他之後,還有一個孩子,承受了他承受的一切痛苦!而且因為他的離開,那個女人一定會更加瘋狂,那個孩子受到的折磨隻增不減!
他迷茫了,迷茫中,少女溫熱的舌頭,拭去了他的唇邊的血,麻麻酥酥的感覺,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沒有誰是最慘的。汝之所求,未嚐所願。所以,不要再偏執了。好嗎,伴星哥哥。”
汝之所求,未嚐所願。秦巡月未曾想到,今日一言,竟一語成讖,說破了蘇伴星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