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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穿越

  淩晨,萬壽路。


  是夜,卻並不是什麽好天氣。


  紫黑色的天空陰沉著臉,烏雲密布,空氣中仿佛有什麽壓力一般,低沉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天氣預報說這幾日台風途經這一帶,將會帶來強降雨,可不知為何一直憋著沒下。


  萬壽路是百年老路,兩旁的樹木蓊蓊鬱鬱,路燈卻年久失修,最多偶爾透過濃密的枝葉落下一兩點黃暈,原本就昏暗無光的道路如此就更像一個黑洞,幽風陣陣,仿佛要吞噬什麽。突然一輛銀白色的沃爾沃,如一枚銀針,嗖的躥入了這令人毛骨悚然的黑色漩渦,而駕車之人此時卻渾然未覺。


  車座上橫七豎八地躺滿了酒瓶,紫暗紅的酒水順著瓶口流出,車速極快,卻沒有辦法衝破包裹這一車的濃鬱的酒氣。音響肆虐地叫囂著,駕車的人偶爾也跟著哼唧,

  “北風亂~~,夜未央~~”


  “死了都要愛愛愛愛愛”


  他的意識已然模糊,惺忪的睡眼微眯,一隻扶著方向盤的玉手,跟著節奏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灰湖綠的睡袍半敞,露出光潔的脖頸,紅潤的胸膛,好不寂寞,好不風流。


  雖然早就不知道自己在唱什麽,他要放縱,他要瘋狂,敢把猖狂圖一醉,直到力盡人竭,不死不休!酒水混著淚水略過嘴角,從耳鬢淌下,淒涼如冰刃,卻又滾燙如心頭血。


  “賭,是,我是賭了,還不是你看不起我!還不是你先跑去做票子,蒙特卡洛就是那麽好混的!”


  “人事部的特麽一窩婊子立牌坊,他們不幹活,我偏罵了”


  他瘋狂地吼著,“你就隻記得去年我毀了你的樓盤,賣了你的機器給哥們,又不是沒給你錢!生產、生產,你就知道生產,真當金融風暴是玩的!多少人盯著擎天!”


  “誰說我不務正業了,我的‘鐵騎’不是有很多人玩嗎,不是給你掙了運轉資金麽!”


  “商務專業,國際金融那講的都是廢話的東西,我不是聽你的也去上了麽”


  “你說好好的呆在公司裏,我就和顏悅色,我就好言好語,我哪兒壞你事了”


  “你就是不信我!”


  從謾罵到哀怨,這是他心底的怒,心底的痛。每吼一句,都像抽出他所有的力氣一般,撕心裂肺的疼。


  這個駕車耍酒瘋的人,正是戴天。


  昨天是他生母的忌辰,母親難產而死,然而這麽多年來父親什麽都沒有做,甚至連墓地都沒有去瞧上一眼。按理說,戴天應該已經習慣了那個沒心沒肺,不,是心中隻有事業的“偉大”男人的冷漠。


  可是放不下的終究放不下。


  戴天天資聰穎,高中時代就已經讀完了大學甚至博士課程。可他依然聽從父親的話,認認真真,腳踏實地地完成學業。


  12歲那年,擎天集團在那兩老賊的陰謀下瀕臨破產,他想都沒想翹了半個月的課,沒日沒夜的製作了一款遊戲,以擎天集團的名義發布,為公司贏得了寶貴的運轉資金。


  擎天集團董事長,如斯光鮮的事跡,從來隻是戴天為得他正眼,在背後為他付出。


  戴天幾乎覺得自己不是那個男人親生的。或許,或許,他隻是太愛母親了,所以才會討厭克死母親的自己。


  但真的是這樣嗎,這個狗血的“理由”已經伴隨了他整整二十三年!這些年無論他做什麽,換來那個男人一次又一次的鄙視與責罵。


  怒火終於在昨天又一次爆發,“為什麽永遠都隻是你的公司!你的事業!你的大義!你的錢途!都去見鬼!”


  戴天想要離開的心情從沒有像現在這般強烈。他駕駛著沃爾沃,沒有方向的在首都的各大幹道上橫衝直撞了一夜。


  這輛伴隨了他5年的豪車,還是他成年時,父親送的禮物。可憐的戴天,因為父親的禁令,雖然身為絕對的“富二代”,“富二代”中的絕對天才,他卻一直過著普普通通、按部就班的生活。這也是為什麽,一提起他,人們總覺得他唯唯諾諾,不成大器。所以說,適度的低調可以調情,而過分低調隻會流失原本的奢華。


  這款沃爾沃是他所擁有的第一輛車。它也是父親親自監造的唯一一款車。象征著聖潔的銀白色,配合上流線型的車身,無論是外形還是速度都盡顯奢華與大氣。


  本來是沃爾沃生產的車,當然會掛上沃爾沃的標誌。可是依據父親的設計,不僅在車身背麵刻著繁複的花紋,甚至就連標誌也不知為何有些不同,若不是戴天細心卻也不會發現。


  他曾經問過父親這是為何,父親卻隻給了他一句歎息“眾裏尋他千百度,天兒,你是獨一無二的”。這句話,從此成了戴天最為珍視的箴言。


  如今他駕駛著這輛車,承載著無數剪不斷理還亂的複雜情緒,速度開到極致,他要讓它飆風、飆歌、飆淚、飆血!


  幾近癲狂的他想都沒想就衝進了萬壽路,沒有注意到這條筒狀道路,此時彌漫著古老而詭異的氣息。


  車速不減,深入、深入、突然車燈一閃,眼前黑霧頓撤。前方一條康莊大道,燈火通明,輝煌無比。


  “誒,這是什麽路這麽亮?”,戴天心中驚喜又疑惑,對於一個心情如墜穀底的人來說,光明,無疑是具有絕對的誘惑力的。


  戴天想都沒想就衝了過去。


  可是,萬壽路通向這麽一條路麽,他怎麽沒印象?正疑惑著,戴天突然大叫一聲,失重感令他陡然驚醒。


  我那個去,眼前的哪裏是路!


  分明是江,是江啊!


  隻因為他從一片漆黑中駛出,江對麵的燈光,看起來就像路燈一樣奪目。而平靜的江麵,就像八車道的寬闊馬路,讓人有種想衝上去馳騁的衝動。


  雖然大腦能在電光石火中想通,可是此時刹車卻已經來不及,戴天怎麽也沒有料到,自己竟然就這樣 —— 被萬壽路一筒子送到了水裏?

  疾馳的沃爾沃帶著巨大的衝擊力,眼看著就要將戴天摔入江中,他知道這樣的情況下,即使自己會遊泳,手腳也使不上勁,更何況之前灌了那麽多酒,他的神經早就麻痹了。


  他不禁閉上了眼,有那麽一刻竟覺得慶幸。


  終於可以離開那個天生涼薄的男人了,他厭倦了,所以他自由了。


  果然在一個劇烈的撞擊後,戴天感到自己的身體急劇下墜,他放棄了掙紮,任由水麵下暗潮湧動,一卷一卷的將他裹住,將他淹沒,讓他沉溺……


  戴天不知道,就在他要跌進江裏的那一刻,銀白色的沃爾沃卻沿著車身上繁複的淺色紋路放出光芒,頭頂上原本密布的黑雲卻在霎那間散開,露出一彎鐮月,漫天星辰。


  古語雲,月明星稀。月亮和星星是不會同時如此奪目的。然而這一刻卻出現了星月爭輝的奇景。天上辰色俯瞰眾生,地上江波倒映,洗禮塵俗。


  忽然流光隱匿,烏雲重合,地平線上泛起了魚肚白,隻剩下銀色的車身在江上浮浮沉沉。而車裏卻沒有了戴天的蹤影……


  戴天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自己要沉多久,本來跌進水裏還在慶幸可以離開凡塵重入輪回,下輩子再也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欠。可是如今又後悔,自己怎麽就做了水鬼,泡過的屍身一定浮泡囊腫的吧。那個男人見到了,估計又會罵自己給他丟臉了吧。


  腦海中一直回放著那個男人所說的“天兒,你是獨一無二的”、“眾裏尋他千百度”……恍恍惚惚間,突然他覺得頭上有一片光明。


  戴天心中正惱恨著之前就是被“光明”所欺,身體卻鬼使神差地順著一股拉力衝著上麵飄去。眼前的亮光真的越來越強,


  突然脫水,肺腔生痛,緊接著身中一掌,一股帶著暖意的氣血上湧——他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戴天好像看到一張絕美的容顏,一抹白影。翩若驚鴻,矯若遊龍。想要隨之振袖而去,羽化登仙。


  然而戴天此時眼睛鼻子嘴巴裏全是水,耳朵嗡嗡作響。剛才那一掌,感覺連心髒都要被拍出來了。雖因此吐出了不少酸水,但身體吃軟無力,隻能伏在地上,不停地劇烈咳嗽。


  自己這是得救了嗎?是誰救了自己?神仙嗎?

  他好像就停在自己麵前哎,他為什麽不走,而且好像盯著自己的,額,頭?可是奈何眼睛好疼,睜不開……


  半晌好容易感覺眼睛可以視物了,然而就在戴天抬起頭的一瞬,那道白影的主人卻幾個碎步退開,墨發一揚,轉身瞬間飛過湖麵,動作行雲流水,一塵不染,踏水無痕。


  真真是,弱柳扶風處,白衣勝雪。


  “抓刺客,抓刺客——!”


  不遠處傳來的呼喊聲,硬是劃破了這麽一幅美景,把戴天的思緒拉了回來。


  嗒嗒嗒的跑步聲,看樣子人數還不少。誒,等等,抓刺客!那可是宮廷劇裏經常放的啊,難道說……不會吧?


  戴天承認,這一刻,一個很不切實際、卻又很流行的念頭竄進了他的腦海。然而還沒等他甩清醒腦袋,下一刻,就得到了證實。


  環顧四周,湖邊翠柳搖曳生姿,春風過而不留痕。紅漆金橋,臥於波上,未雲何龍,複道行空,不霽何虹?不遠處,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古樸巍峨。


  再抬頭看看天上,“我靠!——”


  戴天真是恨不得一頭栽倒在地。


  金燦燦的太陽掛在頭頂,而自己明明是半夜裏開的車啊。思及此,戴天就算再傻,也能明白過來。


  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而且還是帶著身體沒有戶口地穿的!

  這一身灰湖綠睡袍還在,上麵還染著自己剛才猛灌的暗紅色酒水。暗紅的印記那樣鮮豔,證明至少就在不到3個小時前自己還在首都圈亂闖呢!


  自己究竟怎麽就穿了呢?戴天來不及細想,抓刺客的呼喊聲越來越近,三十六計走為上,還是撒了丫子跑吧。


  出乎戴天的意料,這群皇宮侍衛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而是每個人都可以去當國家運動員的快!這種速度卻讓戴天是苦不堪言,隻能利用靈活的身手,以及周圍花木進行掩護。多虧自己今天穿了綠袍子,勉強還能充當“迷彩服”。雖然說沒被發現,可由於這皇宮的侍衛盡職盡責,幾圈下來非但沒有甩掉身後的大批追兵,還被漸漸地逼入了湖邊的一所比較僻靜的宮殿。


  該死,怎麽甩不掉?

  戴天看了眼地麵,然後就如驚雷劈過,簡直要淚崩了。


  水跡!是水跡啊!隻要循著這水跡,何愁找不到自己!

  後退無路,戴天隻好躥進這宮殿內,很快便找到“暗香浮動”的來源。那是一道走廊,卻不似其它宮苑遊廊,朱樓畫棟,綠柱紅梁。它,竟然是白色的!

  皇宮裏也可以用白色嗎?


  八根圓柱每一根上都纏繞著白色的花,乳白花藤交錯,枝蔓延伸覆蓋了整個走廊的頂。那濃鬱的香氣。沒有刻意的雕刻,真真實實生長的白色花朵,卻與這一片走廊無比的和諧。走廊裏端放著漢白玉的圓桌,圓桌旁白色花朵編織成的秋千靜靜垂下,更像是教堂或者伊甸園。


  難道這裏的建築還是中西合璧的?戴天覺得這種花兒,似乎與自己有著莫淺的關係,就像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對於這種白色花朵,饒是前生參加過無數賞花會,自認對花還是頗有研究的戴天也沒能認出。它的莖似牡丹,又細又短,葉如芍藥,又扁又平,可無論是枝葉藤蔓還是花朵本身,都是淡朱色或者米白色,隻有花蕊卻是血一般的鮮紅。恰是——


  夜雨染成天水色,朝陽借出胭脂蔻。


  粉筆丹青描未得,金針彩線功難托。


  長恐紅塵疏泥淖,肯教摩詰丹青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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