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訴前情。

  第8章訴前情。


    她沒有言明,隻是彼此心照不宣。


    是關於前太子李信壽宴上那件慘案。


    喬楚巴巴望著眼前俊美清冷的男人,生怕他會趕她走。好在,對方沉默片刻後,隻是折回屋裏。


    喬楚趕忙跟了進去,將手裏的膳食放在桌上。做完這一切,她又想起平日婢女是如何服侍自己的,有些笨拙地拿起筷子,送至趙春芳麵前。


    “……”


    趙春芳瞥過她,接下筷子,如同往常般夾起小菜配粥。


    心中暗舒一口氣,喬楚這才有閑暇看了眼周圍擺設。一如這份尋常不見眼的早膳,這位慎王的房間也極為簡單,床章方桌章書案皆無華麗裝飾。


    他已是王爺,竟然還過著這樣簡樸的生活……


    “宸妃娘娘,”趙春芳用著早膳,順道提醒這位不速之客:“有什麽想說的,就說吧。”


    喬楚回過神,搭在膝上的手暗暗絞緊籮裙。


    昨天知道趙繼芳的事後,她幾乎睜著眼到了天明。聽到雞叫後,她急忙找到桃紅,甚至在外頭截住了管家,從他手裏“借”來這份早膳。


    有些話,她必須當麵跟趙春芳說。


    “慎王殿下,昨晚……我想了很久,終於想起來,那晚我確實見過惠王。”


    趙春芳手裏的筷子並沒有停,甚至,他連半分眼神都沒給她。


    喬楚視線落在桌麵木頭紋理,思緒卻飄回兩年前那個染血的夜。


    那夜,喬百陽帶著她到太子府賀壽。這是她第一次參加這種宴席,按照原先安排好的,她隻需上場為太子李信吹奏一曲《清平樂》後便可退場。


    然而甫一上場,四周投來各種令她極度不適的目光。那些男人看她的眼神,赤/裸/裸的,像是野獸般,她成了那些人眼中的獵物,隨時隨地要被拆解入腹。


    最肆無忌憚的,當屬高位之上的太子李信。


    一曲既落,全場掌聲雷動,李信直接指著她,要她上台敬酒。


    太子,未來的皇帝,誰又能說“不”呢?


    對方粗厚的手接過酒杯,卻借機撫摸她手背,喬楚默默忍受著,心裏卻害怕得不行。敬完酒,李信不讓她走,直接賜席讓她落座。


    觥籌交錯,歡笑晏晏,在場的世家公子爭先恐後向太子敬酒。氣氛越來越熱烈,這時一位公子主動來向她敬酒,喬楚茫然無措,隻能飲下。有了第一個,很快就有第二個章第三個……


    那些男人用充滿傾慕章欲望的眼睛看她。


    喬楚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


    然而,意外發生得令人猝不及防。不知誰為了搶先而推人,很快那些人便大聲嚷嚷,再接著,有人動了手。


    酒壯人膽。平日裏滿嘴經綸禮義的公子哥們,紛紛“怒發衝冠為紅顏”。喬楚怔怔看著那些人就在她麵前打了起來。


    霎時間,場麵亂成一團。


    公子變成了野獸,太子府成了鬥獸場。而居於高位之上的李信,非但沒有叫人阻止,甚至還要周圍的侍衛不要插手,他拍手哈哈大笑,直呼“有意思有意思”。


    喬楚親眼看了一場人間煉獄。


    那些人目露凶光,明明無仇無怨,卻揚起拳頭拚命打向對方的頭章胸膛章肚子……血,無數人口鼻出了血。血越流越多,染紅了喬楚雙眼中所能看到的一切。


    為什麽?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喬楚腦中一片空白,身體更是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著。


    這時,她聽到有人喊道“喬姑娘小心”。有人猛地將她拉往一邊,她才驚覺某個已然喝醉的公子在她原先站立的地方撲了個空。


    喬楚餘驚未定,剛向那位拉住她的人道謝。可是,一個“謝”字尚未說出口,對方忽然直挺挺地倒了下來。


    他身後,有人拿著沾滿血的花瓶,看著他倒下,放聲大笑道:“呸,你有什麽資格碰喬姑娘!”


    瘋了!


    這些人都瘋了!


    喬楚以為自己也會死在那裏,幸得喬百陽在混亂中帶著她逃跑。


    “當晚,那名拉了我一把的,就是惠王殿下。”喬楚將下唇咬得嫣紅,心裏頭酸澀無比,“一開始,我真的認不出來。那天晚上,我從沒見過那麽多的血。”


    那晚過後,有很多個夜晚,她都夢見那些人扭曲章瘋狂的嘴臉。


    太可怕了。她想忘掉所有的一切,包括,曾經拉過她一把的趙繼芳。


    “對不起。”喬楚沒有顏麵直視趙春芳,“是我的錯。是我害惠王殿下變成現在這樣,我願意贖罪,隻要能補償惠王殿下,我願意做任何事。”


    趙春芳已然用完膳,他放下手裏的碗筷,又擦拭完嘴角,才將目光放至她身上。


    “補償?”他勾起嘴角,仿佛聽了個笑話:“你也看到他現在的模樣,你能補償他什麽?”


    喬楚呼吸一窒,隻覺無比難堪。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俯視她,眼底浸染睥睨一切的高傲:“你若是真想補償,不如還是將心思放在我大哥那裏,畢竟他對你情有獨鍾。”


    說罷,趙春芳徑自繞過她,大步踏出房門。


    * * * *

    “喬姑娘?”桃紅從背後叫道,喬楚才從窗外的風景回過神。


    說是風景,可這慎王府可不比皇宮,庭前芍藥妖嬈。她的窗外,隻有數株鬆柏,在這樣的陰天裏,處處散發出單調又蒼老的氣息。


    “怎麽,您跟王爺鬧了不開心嗎?”桃紅說話直來直去。


    王府裏無端端來了位絕色天仙,桃紅心裏暗搓搓想著,說不定,她伺候的還是未來王妃呢!

    喬楚直勾勾看她,脫口卻問道:“桃紅,如果有人救了你,就算你心裏頭並不喜歡他,可他喜歡你,你會選擇嫁給他嗎?”


    “啊?”桃紅聽得一愣一愣的,倒也認真想了想,點頭:“大概……會吧。他救了我,本就是恩人,而且他又喜歡我,這代表著,他會對我好。這樣的人,嫁給他不虧呀!”


    喬楚眼神黯了黯,又問:“那如果,因為你的緣故,有人最親的親人受了重傷,而這人說他喜歡你,為了贖罪,你也會選擇嫁給他嗎?”


    桃紅越聽越糊塗,“這個……好像也可以吧。反正,我常聽人家說,這女人呀最好是能嫁給疼自己的漢子。喜不喜歡不得要,最重要的,是漢子得對自己好才行。”


    “這樣……”喬楚喃喃道,秋眸寫滿濃濃的失望與惆悵。


    “喬姑娘,您怎麽問這麽奇怪的問題?”桃紅往深一想,以為她話裏指的是自家王爺,立馬緊張起來:“這章這喬姑娘,王爺可是個好人!您可不能辜負他呀!”


    “奴婢自幼就被賣進趙家,王爺他文武雙全,對待老章啊,皇上和皇後都很孝順,對太子章惠王也是好到極點了。您看本來嘛,惠王殿下是得自己住的,可他那個樣子您也瞧見了。還是王爺主動跟皇上提出,讓惠王住在這裏。平日裏呀,王爺沒事還會陪著惠王殿下玩章或者學習功課……”


    桃紅巴巴地倒出自家主子一大堆光輝事跡來,就怕喬楚心底沒有趙春芳。


    她卻不知,說的越多,喬楚越是難過。


    趙繼芳因為她,變成神智隻有十歲孩童的癡兒。是她欠了趙家章欠了趙繼芳。


    趙春芳如此疼愛弟弟,想必肯定對她無比厭惡……


    難道,真如他所說,補償他們唯一的方式,便是回應趙傳芳的愛意?


    喬楚呆呆在窗前坐了一天。直至,外頭滿天鋪著星光,她才站起身,活動微微發麻的四肢。


    “喬姑娘,這麽晚了您還不睡嗎?”


    喬楚搖了搖頭,“你先睡吧,我要出去一下。”


    窈窕秀麗的身影很快出了房門,桃紅卻愣住。


    出去?這都亥時了,她還要去哪?還有,這是王府裏呀,她能去的不就隻有——


    桃紅頓時悟過來,吃吃笑了。


    她猜的沒錯,喬楚確實是去找趙春芳。


    據聞趙春芳尚未娶妻,又不喜嘈雜,所以王府裏下人侍衛也不多,清靜得很。


    喬楚來到趙春芳門外時,就見中門大開,裏外沒有其他人影。


    她先是站在門口敲了敲,“殿下?”


    裏頭傳來一聲低低的聲音。


    喬楚輕輕走進屋內,卻看見想要找的人躺在床上,還有這空中彌漫著濃濃的酒氣。


    他喝醉了?


    喬楚站在離床僅有半米遠的地方,眨了眨眼,有些意外。


    大概是剛從宮裏回來,眼前的男人身上還穿著明黃朝服,頭上戴冠,儼然一副隨時能上朝的作派。可是,他又側躺在床上,眉頭壓得緊緊的,看起來很不舒服。


    應該喝了不少……


    喬楚站在這兒,看了看趙春芳,又看了看地麵。


    還是走吧。她想著,卻也沒有出聲,隻是悄悄退到門口。


    就在轉身離開的瞬間,她聽到身後男人用著被酒浸過的聲音,濃烈而醉人,喊道:


    “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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