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祝】
第111章歸期
正月十五上元節一過,日子似是過得更快了些。
孟雲卿從燈節拎回來的花燈,音歌和娉婷都喜歡得不得了,每日都會拿出來轉上幾輪才能看夠。
旁人自然看不出上面的皮影是她和段旻軒,也不曉這六面花燈的前因後果,只道這盞花燈很是特別,讓人愛不釋手。再聽孟雲卿說起這盞是晉陽花燈的掌柜做的,音歌和娉婷更讚嘆不已,果真和旁的花燈不一般,巧奪天工了些。
總之,那盞花燈就被音歌和娉婷掛在外閣間里,隨時抬眸都能看見。
孟雲卿沒有異議,有時也會看著那盞皮影的花燈出神。
出了十五,年節便算過完,京中的喜慶意味也漸漸淡了下來。
京中早前關於陳家後人的傳聞,也似乎在不經意間消散了。
聽聞正月里,平帝單獨召見了定安侯,君臣相安無事,茶話幾許,氣氛很是愉悅。
平帝還特意尋了禮部來問,齊王和許鏡塵的婚事準備得如何了?禮部一一應承。末了,平帝便讓禮部警醒點,不要怠慢了這兩樁親事。
都曉齊王娶的是定安侯府的三小姐,許鏡塵的娶的又是定安侯府的二小姐,平帝此時問起婚事的籌備情況來,是對定安侯府的在意。惠王之亂,平帝殺伐果斷,陳家牽連其中,連陳閣老這個三朝元老都不曾倖免,若是定安侯府的表姑娘果真是陳家之後,平帝豈會如此泰然處之?
只怕陳家的傳聞,自始至終都是道聽途說的流言蜚語罷了。
難怪這麼長的時間,任憑京中風聲傳開,定安侯府都沒有動靜,其實也是心中有數罷了。
只是因得這些流言的關係,定安侯府表姑娘和衛將軍兒子的婚事擱置下來了,倒叫人幾分猜不透。都等到雨過天晴了,沈衛兩家的婚事再議豈不美事?
可偏偏定安侯府和將軍府兩頭似是都沒有再議的意思。
轉眼過了正月二十,又有坊間傳聞,說其實定安侯府的表姑娘是宣平侯府老侯爺孟長闊的孫女。
宣平侯是蒼月的世家貴族。
論及宣平侯在蒼月的地位,怕是比定安侯府還要穩固些。
也因著定安侯府表姑娘的關係,宣平侯接連兩次來到燕韓京中都是借住在定安侯府的。
消息一出,便被坐實。
聽聞宮中也有人傳出,說初七那日,的確是宣平侯同定安侯一道覲見的平帝,還在宮中一直待到了黃昏才折回。如此說來,定安侯府同宣平侯府的關係,平帝也是知曉的。
而宣平侯也確實借住在定安侯府。
原來定安侯府的表姑娘不是陳家的後人,而是蒼月宣平侯府的後人?
先前的玩笑便開得有些大了。
那些看衰定安侯府的人,心中就有些惶恐,也不知有沒有觸怒定安侯府,畢竟連年節都沒有走動,生怕惹禍上身。等眼下再看來,全然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後悔不已。
便有不少腆著臉皮往定安侯府緩和的人。
沈修文簡直應接不暇。
等再過些時候,有關宣平侯府的傳言,定安侯府似是默認了。
聽侯府的下人私下裡說起,表姑娘二月里就要離京,宣平侯此番來京,其實是接表姑娘回蒼月見老侯爺的。定安侯和老夫人都准許了,侯夫人還在準備表姑娘離京之事。畢竟蒼月到燕韓京中,光往返就要整整四個月,這侯府的表姑娘一去便也不是一年半載內能回來的。
有心人便道,難怪沈家和衛家的婚事出了波折!
孟雲卿好歹是人家宣平侯府老侯爺的親孫女,婚事也當是老侯爺做主,再不濟,也得人家老侯爺首肯吧。
更說不定,宣平侯府的老侯爺早就做主應了門親事了,衛家這頭的婚事也就不了了之。
都是些個坊間傳聞,可信的其實很少。
但有一條,孟雲卿二月里就要離京,卻是有眉目的。
孟雲卿便沒想到,頭一個來問她的人竟是許卿和這個小不點。
許卿和是許鏡塵的兒子,十歲出頭,不怎麼愛說話,也不同旁人親近,她也只見過兩次,一次在中秋賞月時,一次是在運來坊訂白玉棋子的時候。
許卿和來尋她,她倒是意外。
音歌給他奉茶,許卿和道了聲謝,也不管周遭的丫鬟在不在,直接問道,「都說你二月里要離京?」
孟雲卿點頭,二月二十走。
二月初六是沈琳的婚事,二月十六是娘親的忌日,她要在這之後走。
許卿和便捧著茶杯低頭,「那我錢怎麼還你?」
孟雲卿好笑,「不是說了,還給二姐姐的嗎?」
許卿和攏眉,剜了她一眼:「我是君子,有借有還!」
言外之意,不需要她特意給沈琳做人情。
孟雲卿托腮就笑:「又不是讓你不還了?你還給二姐姐不也是一樣的嗎?」
許卿和又開始皺眉頭,孟雲卿才不逗他了,「那你等我回來,再還我吧。」
許卿和就抬眸看她,眼中有些驚奇,「你還回來嗎?」
孟雲卿哭笑不得,「我為何不回來了?」
定安侯府才是她的家啊。
許卿和就嘟了嘟嘴,嘟囔道:「蒼月那麼遠,你祖父又在那裡,說不定把你嫁人了。」
他人不大,腦子裡都裝了些什麼東西,孟雲卿奈何:「嫁人也可以回燕韓啊。」
許卿和朝她翻了翻白眼,正好杯中的茶喝完,音歌上前來給他添茶,他道了聲謝。
孟雲卿知曉他其實不難相處,只是同旁人不熟時,顯得尤其傲慢而已,終究是個孩子心性。
她還在想,許卿和又看了看她幾眼,才開口:「他們都說你同衛同瑞都談婚論嫁了,你要去蒼月,婚事就擱置了,那你怎麼辦?」
說的一本正經,似是很替她著急的模樣。
孟雲卿打趣:「你不是說祖父要我把我嫁了嗎?我還能怎麼辦?」
明知她故意胡攪蠻纏,許卿和也很是挫敗,低聲道:「衛同瑞人很好。」
意思是,他都覺得可惜。
但許卿和竟會替旁人說話?還是衛同瑞!
孟雲卿就好奇:「你同衛同瑞熟?」
許卿和搖頭,「不熟。」
「那你說他人很好?」
許卿和氣得跺腳,「我同你不熟,我也覺得你人很好!」
孟雲卿頓時受寵若驚,都不曉該如何接他的話了。
許卿和嘴角抽了抽,不高興得別過頭去,「你這人……」
孟雲卿就塞了些果脯在他面前,「我這人最喜歡吃甜食,小鬼頭,你也嘗嘗。」
許卿和奈何得很,「我不是小鬼頭!孟雲卿!!」
音歌和娉婷也忍俊不禁,站在他身後掩袖笑笑。
許卿和氣得嘟嘴,也只好往嘴裡塞果脯。
聽雪苑內,腳步聲響起,娉婷去迎。
音歌也隔著穴開的窗戶,見到是宣平侯來了。
前些日子,宣平侯府的事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定安侯府內更是不必說了。音歌和娉婷也都才反應過來,難怪宣平侯會時常往聽雪苑裡跑,原來是自家姑娘的表兄,若要理論親疏,倒是比姑娘和定安侯府還要親近些。
宣平侯親近姑娘,是因為姑娘是老侯爺的孫女,娉婷送錯劍穗子的事情也就拋到腦後。往後再見到宣平侯往聽雪苑來,也都覺是平常事了,見到他也比往日熱枕。
「宣平侯來了。」娉婷果然將人迎了進來。
屋外下著小雪,不需打傘。他從西院來,披風上沾了些雪花,入屋便化開了,便脫下來給娉婷去掛。
音歌也福了福身,問了句好,也去廚房沏茶。
「有客人?」段旻軒含笑挑了挑眉頭,內屋裡除了孟雲卿,還有個小鬼,他先前在苑中就聽到了那聲「我不是小鬼頭!孟雲卿!!」。
孟雲卿莞爾,「許卿和,許鏡塵的兒子。」
而後又朝到許卿和道,「卿和,這是宣平侯。」
許卿和還是禮數周全的。見到有人來,雖是不樂意,還是起身問候,好在孟雲卿沒在旁人跟前喚他小鬼頭,他面色稍霽。
段旻軒便在孟雲卿一側落座。
許卿和也跟著坐下,一雙眼珠子不停轉悠著,時而打量孟雲卿,時而打量段旻軒,還是安分得捧著茶杯聽他二人說話。孟雲卿同宣平侯的關係京中都傳遍了,他自然知曉,他還知道孟雲卿二月里離京,就是同宣平侯一道。
許卿和在運來坊見過宣平侯一次,那時候離得遠,也沒說過話,他那時候還窘迫得很。
「我在蒼月見過許大人兩次。」段旻軒開口,「談吐風雅,舉止不凡,讓人印象深刻。」
許鏡塵是鴻臚寺少卿,是鴻臚寺卿的副手,時常出使他國,段旻軒見過許鏡塵並不稀奇。
伸手不打笑臉人,他對父親的稱讚亦是客套,許卿和不以為然。
「似是那時候你還小,許大人時常挂念著,有一次同他外出,便是給你帶東西回去的,說你喜歡風車,他沿路帶了不少。」再等段旻軒說到這句,許卿和的目光便迎過來了,一臉好奇看他。
「許大人說你四五歲時四書五經就倒背如流,字寫得也好……」
許卿和的面色就漸漸緩和,連帶著同他說話,都和言語色了許多,「他在家中卻是嚴厲得很。」倒是比跟在孟雲卿一處時還和諧融洽些。
「慈母嚴父,許大人沒錯。」
孟雲卿不禁腹誹,瞥目去看段旻軒,他倒是會拿捏,幾句話的功夫,比她相處幾次都來得強些。
她沒插話,他二人就全然聊到一處去了,她就只得一邊喝茶,一邊聽他二人說話。說來也巧,許卿和一幅小大人模樣,段旻軒也一幅同齡人說話口吻,許卿和自然愛聽。
說了不多時,讓音歌尋了棋盤來,兩人便下棋下到一處去了。
孟雲卿笑了笑,隨手翻了本書,坐在一側的小榻上看著,也不擾他二人下棋。
段旻軒便不時瞥目看她,她也沒察覺。
許卿和權當不知。
等用過晌午飯,許卿和起身要回去,孟雲卿就送他到苑門口。
「不去二姐姐那裡看看?」她問。
許卿和撅了噘嘴,這人,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遂而搖頭。
「你是二月二十離京吧。」他再確認了一遍。
孟雲卿頷首。
「我那日不去學堂,我去送你。」說得一臉認真,孟雲卿都不好意思拒絕,便應了聲好。
臨到苑門口,兩人都駐足。
「孟雲卿。」又鄭重其事同她說話,孟雲卿洗耳恭聽。
「你說了要回燕韓的。」
孟雲卿哭笑不得,只得點頭。
許卿和又悄聲道,「宣平侯對你很好,只是巧言令色,鮮矣仁,你要小心些。」說完,瞥了段旻軒一眼,也不漏痕迹同他揮了揮手,算作辭別,有人還渾然不覺。
「走了,銀子日後還你。」小小身影轉過身去,就跟著娉婷出了侯府。
巧言令色,鮮矣仁,孟雲卿啼笑皆非。
再見段旻軒,便覺得連他腦門上貼了「鮮矣仁」幾個大字。
等到還有幾日出正月,韓翕也來了府中。
「他們說你要離京?」她一臉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