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章 照顧
第073章照顧
鴻臚寺少卿許鏡塵,難怪老祖宗氣暈過去。
許家門地不高,許鏡塵又早年喪妻,家中還有一個十歲大的兒子。
沈琳嫁過去,就是做繼室填房的。
京中稍好些的人家都不會願意自己的女兒嫁到許家,更何況老祖宗平日就疼沈琳得很!
老祖宗哪裡受得了?
沈琳可是定安侯府的千金,上門提親的人比比皆是,挑哪個不比許鏡塵好?
誰知殿上竟會賜婚給許鏡塵。
連二夫人都替大房窩心。
便是許鏡塵求娶的是沈陶,她都不肯,更何況,定安侯和侯夫人還是這般心高氣傲的?
還不如早早把親事定下來呢!
指不準,這沈琳的婚事,還不如日後沈陶的。
思及此處,二夫人方才揪起的心,又忽然有幾分舒坦起來。
先前心中的不痛快,也像少了許多。
沈陶倒是不覺,只想著快些到養心苑看看祖母,也想快些知曉沈琳那端究竟怎麼會被突然賜婚的。
消息太過駭人,都是自家姐妹,她怕沈琳受不了。
孟雲卿卻心底澄澈。
昨日沈修文才同她說了實情,今日殿上就賜婚了,雖然不知道其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定安侯對許鏡塵卻是拿捏的太准了些。
只是外祖母這端恐怕並不知曉,才會一時氣急。
外祖母平日里是最疼二姐姐的,她就擔心外祖母的身子。前些時候才好轉了些,又怕她會大病一場。
三人各懷心思,腳下的步子卻都更快了些。
到了養心苑,各房隨主子來的婆子和丫鬟都候在屋外,翠竹遠遠見到二夫人和沈陶,孟雲卿三人,便迎了上來。
二夫人就關切問,「大夫到了嗎?」
翠竹點頭,「到了,在屋內給老祖宗診斷呢,侯夫人和三夫人都在。」
二夫人便帶了沈陶和孟雲卿一同進了裡屋。
「大嫂,怎麼樣了?」二夫人進屋便問。
侯夫人嘆了口氣,眉間有些凝重,也不應聲,就看向正在給老夫人診斷的大夫。
大夫正在診脈,便轉過頭來,示意他們小聲些。
二夫人趕緊噤聲。
三夫人帶著沈瑜和沈楠兩姐妹也在。
沈琳坐在床頭,守著老夫人,眼眶有些發紅,不時拿手帕擦著。沈陶便上前,伸手搭了搭她的肩膀,好似寬慰。
外祖母床前守著的人實在太多,孟雲卿想上前,但想了想,還是停下來,就遠遠看著,手心攥得緊緊的。
想起每日來外祖母這裡一道用飯,外祖母都會讓秦媽媽拿些好吃的來,一口一個,我們祖孫二人吃獨食,不讓旁人知曉。
她給外祖母送裡衣時,外祖母笑得合不攏嘴。
外祖母是她最親的人。
外祖母病倒,她心裡難過。
再晚些,沈妍也來了,屋內人多,就同孟雲卿一道待在遠處,一臉焦急,也不知祖母如何了,但一屋子的長輩都在,她也不便問起。
就同眾人一起等。
不多時,大夫起身,將老夫人的手放回被裡。
「李大夫,如何了?」侯夫人開口問。
李大夫應道,「侯夫人放心,老夫人沒有大礙,就是一時氣血攻心,開幾服藥下,卧床養養身子,勿再受刺激就是。」
侯夫人皺了皺眉頭,翠竹就上前,領了李大夫出屋去寫方子抓藥去。
屋裡又頓時安靜了下來。
侯夫人使了使眼色,韻來便會意,上前關了屋門。
侯夫人就喚了二夫人和三夫人到外屋說話。
「不管你們今日聽到什麼風言風語,老祖宗只是早前的病還沒好全,今日又複發了。回頭把各自屋裡的下人都管好,什麼當說什麼不當說。若是老祖宗氣息攻心的話傳了出去,日後侯府各房的日子都不會好過,可記住了?」
二夫人和三夫人的臉色也都凝重了起來。
先前哪有思量這麼多?
琳姐兒的婚事是殿上欽賜的,便是再不滿意,也要謝恩的。
若是老夫人氣暈的事情傳了出去,侯府只怕要招來禍事。
幸虧侯夫人一說,兩人才反應過來,就都紛紛點頭。
侯府各房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一筆寫不出來兩個沈字,心中都分得出輕重。
於是回到裡屋,侯夫人讓眾人都散了,老祖宗這端要靜養,屋內人多也休息不好。
三房的沈楠和沈瑜都小,也做不了什麼,三夫人就領著先回北院。
二夫人這端心中也是清楚的,也喚了沈琳和沈妍先回南院。
屋裡就剩了侯夫人,沈琳,孟雲卿和秦媽媽四個人。
一時間清靜了不少,孟雲卿也就上前,同沈琳一道守著外祖母。
外祖母眼下睡過去了,眉頭還是揪起得,應是睡得不踏實。
頭髮早已花白,還為晚輩操碎了心。
孟雲卿就替她掖了掖被角,才上前寬慰了沈琳。
旁人不知曉,她卻是知曉的。
今日的沈琳當是歡喜的,卻沒想到外祖母這端哪裡受得了孫女遇到的委屈?
沈琳心中矛盾,卻無法同外人道起。
孟雲卿牽了牽她的手,她的眼眶便更紅了。
秦媽媽也上前,提醒道:「侯夫人,宮裡的聖旨當是晌午前就會到侯府,侯夫人還是帶二小姐回西院,準備接旨謝恩吧。」
秦媽媽說的是實在話。
早前的是宮中傳出來的消息,世子爺身邊的小廝也火急火燎回侯府通報,但聖旨要由宮人帶出來,就要晚些時候。但既是聖意,便耽誤不得,大房一門都是要準備接旨的,聖旨應當會同侯爺和世子爺一道抵達侯府。
空出來的時間不多。
侯夫人頷首,她心中自然也是有數的,才會鄭重其事告訴二夫人和三夫人一聲,就是不想侯府在接旨前再出什麼亂子。
秦媽媽這麼一說,她便也順勢開口,「我同琳姐兒先回西院,雲卿,你同秦媽媽在這裡照顧老祖宗。」
孟雲卿就點頭。
她就住在西暖閣,理應如此。
沈琳也就起身,孟雲卿牽了牽她的衣袖,沈琳稍稍莞爾。
侯夫人看在眼裡,就帶了沈琳一道離開。
秦媽媽去送。
屋裡就剩了孟雲卿一人。
本是六月,方才屋裡的窗戶一直是關著的,又聚了一堆女眷,悶得很。外祖母病著,房內又不怎麼通風,她便伸手稍微開了一些窗戶。
窗外有空氣流了進來,才覺稍稍好些。
便又走到床邊,尋了床沿坐下,就離外祖母很近。
她仔細打量外祖母,早前便覺得她同母親長得像,若是再回到年輕時候,只怕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模樣。
回京之前,她總想,像侯府這樣的高門邸戶,外祖母會不會很嚴厲,看不上她這個鄉下姑娘?也會不會像劉氏一樣,對她陰晴不定?她總是怕許多事情,最怕的,其實是娘親過世之後,她在世上就再沒有親人了。
可到侯府後,一切都同她擔心的不一樣。
最依賴的,便是日日照面的外祖母。
同她在一處,就像爹娘還在世一樣,從未有的安穩和寧靜,恍若隔世。
就伸手替外祖母理了理耳發,見她的眉頭稍稍舒緩了些,唇邊才微微勾勒起,「外祖母,您要早點好起來,雲卿還想在您這裡蹭食呢。」
言罷,翠竹便從屋外走了進來。
手裡端了托盤,托盤裡放了一碗煎好的葯,是大夫早前就吩咐熬下去的,現在才熬好。
「要現在喝嗎?」孟雲卿接過。
翠竹就點頭,「大夫吩咐,趁熱喝。」
孟雲卿拿起調羹,微微嘗了嘗,還有些燙,入口前怕是要吹一吹的,就又舀了一勺,吹涼了些,給外祖母喂下。
人是躺著的,吃不了多少。
孟雲卿就掏了手帕替外祖母擦了擦嘴角。
一勺湯藥,其實喂下去不少,翠竹就欣慰得很。
不多會兒,秦媽媽也回屋了。
方才應是送侯夫人的時候,侯夫人吩咐了些事情,眼下才折回內屋。
見屋裡有秦媽媽和表姑娘二人照顧著,翠竹就去忙大夫的方子去了。
外祖母是躺著的,一口咽不下去太多,翠竹拿來的勺子就很少。
這碗葯湯水不好,要喂上好些時候。
秦媽媽就在一旁看,孟雲卿動作很慢,又輕手輕腳,怕是少有的耐心,秦媽媽莞爾,「表姑娘,換我來吧。」
孟雲卿回眸,清淺應道,「我從未照顧過外祖母,秦媽媽就讓我盡孝吧。」
秦媽媽寬慰點頭。
等她喂完,秦媽媽上前收碗,就見她將老夫人的頭抬高了些,挪了挪枕頭,再輕輕放下。
又伸手,摸了摸外夫人的額頭,並無大礙,又才將她的手放回被裡。
「秦媽媽,方才屋裡太悶,我開了些窗透氣,要關上嗎?」
畢竟秦媽媽才在外祖母身邊照顧了許多,了解外祖母的身體狀況,她就問起。
秦媽媽搖頭,不用,這樣就好。
孟雲卿才點頭。
秦媽媽拿了葯碗出去,就留她守著外祖母。
晌午快至,音歌也從西暖閣來了。
音歌是老祖宗看大了,在老祖宗身邊照顧了好些時候,老祖宗病倒,她也心急如焚。孟雲卿想得周全,讓娉婷回西暖閣換音歌。
「姑娘,老祖宗怎樣了?」音歌鼻尖都是紅的。
只聽說老祖宗暈倒了,又不知道近況,就胡亂瞎想,想起老祖宗之前犯病的模樣,就越想越怕,等到養心苑,便連鼻尖都是紅的。
「你去看看吧,大夫開了些葯,服了就睡下了,說是無事。」孟雲卿也不瞞她。
音歌才擦了擦鼻子,又想起有事,才從袖袋掏出一個信封遞給她,「姑娘,有你的信。」她來養心苑,正好捎過來。
孟雲卿接過,音歌才去老祖宗窗前守著。
「別哭。」孟雲卿開口,音歌就點頭,把抽泣聲都收了回去。老祖宗沒大礙是好事,她若是哭,便有些突兀了,就又伸手擦了擦,在窗前侍奉去了。
孟雲卿看了看信封,從前衛同瑞有給她送過信。
衛同瑞的字她是認得的,不是衛同瑞的字跡。
信封上沒有落款,只寫了孟雲卿幾個字,她覺得字跡有些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
等到拆開信箋,又忽然想起一個人來。
端午龍舟會前,侯府的人一道游麗湖,段旻軒提議抓鬮,她見過他寫的「齊眉」和「琴瑟」四個字。
後來他急事離開雨軒閣,等她回侯府才聽說他匆匆離京了。
原來是,爺爺重病,他趕回蒼月了……
是在路上給她寫的這封信。
擱下信箋,孟雲卿看了看床榻上昏睡的外祖母,不知為何,此時此刻想的不是段旻軒為何給要她寫信,心中卻升起的卻是旁的感觸。
恰好翠竹尋了方子回來,孟雲卿垂眸,翠竹,屋內有紙筆嗎?
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