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寧璐潔在家裏磨蹭了半天,一點事也做不成。
想起剛才那個電話,她既緊張,又擔心。
昨晚確實是情不自禁,可是她從來沒有想過他和她的關係會演變都這種地步。如果發生關係之前,稱之為曖昧,那麽,發生關係後又被稱作什麽呢。
情人,性伴侶,抑或是第三者?
天啊,寧璐潔不敢想象下去。
她整個人陷進沙發裏頭。電視機正放著昨晚的電影,她覺得這是一部不錯的電影,由於昨晚上狀況太多導致她無法專心致誌地欣賞,她決定重看一遍。
電影放到女主角與男主角第一次相遇,她的思緒就飄遠了。
如果人生如電影,可以不停地倒退,重來,那該有多好。可是人生不是電影,她也不能操控自己的人生,倒退,甚至重來。
屋外傳來不規律的敲門聲,寧璐潔仔細辨認,才曉得是有人正敲著自家的門。
這時候,大概沒人會來催交物業管理費吧。寧璐潔轉念一想,不會是陸子風吧。她和他通話完還不到20分鍾,他即使飛車,以現在交通擁擠的程度,他是無法用20分鍾趕到來的。
果真是陸子風。
陸子風輕車熟路地在玄門脫掉鞋子,穿著白色的襪子悠閑地走到客廳,一屁股地坐到沙發上,埋怨著:“你家的門鈴是不是壞了,我都按了好半個世紀了,還以為你出去了。”
剛搬進來時,這屋子的門鈴已經壞掉了,寧璐潔見不得會很多人來找她,更何況世界上有電話這一通訊工具,於是,就沒必要花無謂的錢來換個新的門鈴。
寧璐潔不解釋,她拿起陸子風剛進門時放在鞋櫃上的外賣,嗅了嗅,問:“這是什麽?”
在陸子風進來的時候,寧璐潔就聞到了香味,她確實十分餓了。
“洪記的薑蔥雞和荔枝鵝。”陸子風大聲地回應走進廚房的寧璐潔,又自顧自地看著電視裏播放的電影。
據說,荔枝鵝是用純正的荔枝樹的根部和鴨放進古老的窯一起燒的,烤出來的鵝的皮香且脆,肉質鬆軟可口,但務必在半個小時內進食,否則就會錯過讓你終生難忘的味道。
寧璐潔天生是個味覺盲,她吃不出這荔枝鴨與其他烤鴨有何不同,但她吃出相同之處—都很騷。
成淳厚說過:“多吃幾次,你就曉得了的。”
“飯呢?”陸子風指著飯桌上麵2隻完完整整的雞和鵝,幹瞪著眼問道。
寧璐潔拿了碗筷,坐下來,說:“我家沒米。”
這次,寧璐潔還是吃不出荔枝鵝與其他燒鵝有何不同。
“你覺得這鵝有何不同?”寧璐潔問。
陸子風想了半天,說:“比較貴。”
寧璐潔點頭認同:“我也是這麽認為。”
陸子風失笑。
寧璐潔吃得一點儀態也沒有,她吃得汗流浹背,抬起肩膀擦了額頭的汗,又繼續啃鵝腿,手指有汁,她慣性地吮了幾下。那隻鵝肯定很大,光是腿就等同於2隻雞腿。
陸子風忍不住說:“很難想象12個小時前和我在床上翻雲覆雨的你竟然現在對著隻鵝腿狼吞虎咽。”
寧璐潔用了好幾秒消化這句話,她不肯定是褒還是貶,但是她捉住了“床上”和“翻雲覆雨”兩個詞。
她臉霎那就紅了,他在最不該的時候提起這種事情。
寧璐潔用鵝腿指著他的額頭說:“你還好意思說,明明就是你解酒行凶。”
“明明就是你趁人之危。”陸子風反擊。
“借酒行凶。”
“趁人之危。”
“借酒行凶。。。”
“好吧,好吧,是我借酒行凶。”陸子風不反擊,自動投降。
氣氛尷尬下來,事情發生歸咎於誰,有什麽意義呢?
陸子風的電話響了,他眼睛瞄了寧璐潔一眼,起身走到陽台去。
寧璐潔盯著他,豎起耳朵,試圖能聽出什麽。
電話裏頭的人似乎不太耐性,一直逼他,陸子風軟下聲音說:“等我今晚回來再說。”
寧璐潔心被拎起來了,他在和誰通電話?
女朋友?
聽了他的語氣,寧璐潔肯定電話裏頭是女人。
不知哪來,她窩了一口氣在心裏。
寧璐潔看著碗裏被啃了一半的鵝腿,血肉模糊,實在令她難以置信這東西有一半的肉在她的胃裏消化中,她的食欲倏忽地降下去了。
陸子風掛了電話,若無其事地坐在椅子上,說:“女人多吃好,長胖點。”說著,就往寧璐潔的碗裏夾了隻雞腿。
寧璐潔看著他,不說話。
“我臉上長麻子了?”陸子風問,又緊張兮兮地摸摸自己臉蛋。
寧璐潔還是不說話。
陸子風的手機來短信,他一看,啪啪地回了過去。短信才發過去一會,短信又來了。他自顧自地發短信,完全無視寧璐潔的存在。
“剛才的是誰?”本來脫口而出話,濾過到喉嚨,變成:“你跟公司的人說了些什麽?”
陸子風凝視她:“你覺得我能說什麽?”
“反正我不管,你引導公司的人誤會了我們的關係。”寧璐潔說。
“那你覺得我們是什麽關係?”陸子風反問。
寧璐潔無言以對,她不是他的對手。
寧璐潔有午休的習慣,她收拾好餐具徑直地往臥室去。陸子風跟著她身後,她轉身,就把他擋在臥室外頭。
陸子風委屈地說:“我也要睡覺。”
“這是我的房間。”說完,狠狠的關上門,把陸子風鎖在外麵。
陸子風不甘心,大喊:“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你怎麽能這樣對我。”
寧璐潔心裏的火更省了,她幾乎是掀開門,回喊:“什麽你的人,我的人。”
陸子風趁著寧璐潔疏於防範,一溜煙地鑽到床上,嬉皮笑臉地說:“快過來睡覺。”
“誰要和你睡。”寧璐潔用枕頭打他,又覺得用枕頭太矯情了,於是幹脆拉著他的衣服。可是以她的力氣,怎麽會是他的對手呢。
他躺在床上,裝睡,時不時用眼角瞄她。
她沒好氣地看他,十分不爽。
“你到底要不要下來。”寧璐潔說。
陸子風不答話。
寧璐潔窩在心裏的氣一下子就爆發了:“你別以為讓我占了點便宜,又贈與我些東西,就可以為所欲為,我不是這樣的女人。”
說完,她捉起包包,衝下樓去。她記得家裏附近有提款機。
陸子風見她衝了出去,他正準備去看怎麽會事,她又折回來,手裏拿著一遝人民幣。他躺在床上看她,她就像一隻被惹毛的貓,張牙利齒地看他。他不知道他哪裏惹到她了,又或者女人本來就是容易觸怒的貓。其實,此時的他,耐性早已到了極限。
寧璐潔往陸子風身子擲了一遝紅色的人民幣一百元大鈔:“錢我盡數還你,咱們不拖不欠。”
陸子風的臉立刻陰沉下來,他看著那一遝百元大鈔,覺得異常刺眼。他斯條慢理地站起來,經過寧璐潔的時候,停了下來:“不必覺得你虧欠我,是我自願。”
他帶著尊嚴離開了,留下了那遝百元大鈔,那是寧璐潔所有的家當。
至此以後,陸子風真的沒有出現在寧璐潔麵前。
寧璐潔通過了畢業論文答辯,順利地拿到了畢業證,正式簽約了建宏建築公司。
回校那天,她見到了成淳厚在講台上為即將升大四的學生作講座。成淳厚的確是學校的驕傲,談吐溫文儒雅,舉止大方得體,演講擲地有聲,贏得陣陣掌聲。
學校的音響設備是一流,環回立體聲,即使安了厚厚的隔音設備,寧璐潔也能把實驗報告樓裏的演講聽得一清二楚。
寧璐潔隔著落地玻璃看進去,裏麵是掌聲,是笑聲。寧璐潔不記得他何時學曉講笑話,一個本應無聊至極的笑話,從他口裏吐出來,竟變了一種味道,惹得學子哧哧地笑起來。又或者,他根本就是這麽一個人,隻是她不了解他。
她想起那天在麥當勞遇見他,她表現出來的慌張與現今的鎮定對比,她更喜歡後者。她覺得自己太傻氣了,為了一個已婚男人,值得嗎?
更何況,她還有大把的青春。
於是,她抬頭挺胸,把高跟鞋踢得發生聲響,路人紛紛向她行注目禮,她開心地笑了。
小卓把文件放在她桌麵上,又望了望四周,低聲地嘰嘰咕咕地說了一連串的話,寧璐潔一句也聽到。她正在研究李慧慧給她的文件,如今她已經開始接觸與設計有關的工作。
小卓見寧璐潔根本沒看她,用力捏了一下她肩膀上的肉。
“痛痛痛。。。”寧璐潔痛得字也咬不清楚。
小卓放了手,沒好氣地說:“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你再說一遍,我剛才腦子轉不過來。”寧璐潔深知小卓的脾性,她是不達目標誓不擺休的,她得放下手頭工作,然後聽小卓複述一遍她的內容,這樣才是明智之舉。
“我剛看見何組長與陸子風走進房間了。”小卓說。
寧璐潔聽到陸子風的名字,心裏咯噔一下,但她還是很鎮定地問:“那又怎樣?”
“以前有句是怎樣說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何況是深感寂寞的何組長,而陸主任麵對這一美人誘惑的時候,怎能自持。”小卓十分陶醉地說,連表情也深感惋惜,說得是到最後吃虧的是陸子風。
寧璐潔沒好氣地說:“談公事,不行嗎?”
“談公事?貌似陸主任和何組長沒啥公事好談的。況且據線人爆料,他曾撞見過陸主任和何組長共進燭光晚餐,何組長見到我們的同事,還燦爛一笑,嚇得那同事回來後天天膽戰心驚。你說,這事有那麽簡單嗎?”小卓一口氣說完,那語氣十足八卦周邗裏的八姑婆。
寧璐潔隻是“哦”了一聲,又低頭研究文件。
“小姐,多給點反應好嗎?”小卓說。
“你想我給什麽反應?”
小卓沉思了一會,又說:“那時候,我還以為你和陸主任的關係不簡單呢。”
寧璐潔停下手中的工作。
小卓說出了她的理由:“上個月你無端端礦工,我明明打給你的時候,你都一副龍精虎猛的樣子,咋陸主任向公司稱說在醫院碰著你。”
“你又哪來的旁門消息?”寧璐潔問。
“就你回來的第二天,那晚上,公司高層與建局的領導去吃飯的時候,陸主任還打聽你的情況,說他那天在醫院碰到你了。”小桌說。她的男朋友也是這間公司的高層員工,她的消息多數從她男朋友身上出來的,可信性較高。
寧璐潔心底一沉,他真的和她劃清界線,可能這未必不是好事。
“你啊你啊,這麽閑著管這些無聊事,還是好好看著你家老周吧。”老周是小卓的男朋友,也是小卓的死穴。老周是高層管理人員,戴了副眼鏡,高高瘦瘦,長得實在不敢恭維,倒是小卓出落大方,若不是他們青梅竹馬,在寧璐潔眼裏,隻能用一句話形容—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