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狐狸精

  來到王宮東側殿,無需侍從通報,司宸便直接走了進去。


  剛跨過門檻,見到他的身影,上坐的司御便趕緊起身,幾步奔了下來,阻止他下拜的動作,激動道:「上蒼保佑!宸兒你終於平安回來了!來,讓寡人好好看看!」


  詭異的是,與司御那溢於言表的關切之情相比,司宸的表現卻是太過平淡了。


  他平靜道:「讓王父擔憂了,是兒臣不孝,兒慚愧。」說是這麼說,聲音和表情卻都顯不出絲毫的慚愧來。


  他這態度本不夠恭敬,司御卻半點兒也不以為意。


  將司宸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了一個遍,連根頭髮絲兒都沒放過,他眼中浮上濃重的心疼和愛憐,「宸兒清瘦了,定是受了不少苦。都是寡人的不是,寡人就不該讓你離開王城!」


  又大聲斥罵道:「那些個狗膽包天的亂臣賊子,竟連寡人最心愛的王子都敢截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他拍了拍司宸的手,安撫道:「宸兒放心,這個仇,寡人定會為你報了!」


  司宸借著行禮的動作,不動聲色地將手抽回來,「兒臣多謝王父。」


  司御擺手,「你我之間,何須言謝?」


  這時,候在一旁王后嵇氏走了過來,柔聲道:「大王,宸兒在外吃了苦頭,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回來,想必這會兒定是累得狠了。」


  「您看看,他還站著呢,您這個當王父的,怎麼也不體諒體諒他,就這麼和他說起話來了?」


  大王子司穹也幫腔道:「正是啊,王父,二弟一路奔波,幾多艱險,您定有許多話要問,何不與他坐下來,慢慢談?」


  司御一拍腦門,恍然,「啊,對對對!你們說的是,來來來。」一邊說,一邊拽著司宸向擺在王座下、排在左手邊兒第一位的座椅走去。


  走到座椅邊兒,司御一指它,對司宸道:「你坐這兒。」一偏頭,看到司穹,指指右側與此位正對的椅子,「穹兒便坐到那裡吧。」


  凜朝以左為尊,他這麼安排,顯見是把司宸的地位放在了司穹之上。


  見此,王后和大王子的笑臉頓時不易察覺地一僵,很快卻又都恢復如常,司穹甚至還對司御行了個禮,聲音頗為恭敬地道:「是,王父。」


  「嗯,」司御捋捋鬍鬚,頗為滿意地點點頭,兒子如此聽話,讓人欣慰啊。想到這兒,他轉身拉住嵇氏的手,拍拍了拍,「宸兒和穹兒都如此懂事,王后,是你教的好啊。」


  嵇氏嬌羞低頭,「平日里,妾身也就管管他們衣食,不讓他們凍著餓著,也就罷了,都是大王平日里教他們孝悌之義,人倫之理,他們才成了如今這般模樣兒,哪裡是妾身的功勞呢?妾身可不敢居功。」


  兩人對話,司穹面帶笑容聽著,一派溫文爾雅,司宸則面色冷淡,不喜不怒,只長睫微垂,遮住了眼眸,讓人辨不清眼中的神情。


  「好好好,都是寡人的功勞,都是寡人的功勞。」司御笑著點點嵇氏,「你這謙謹的性子呀,這麼些年,也沒變一變。」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上了台階,這時已來到王座旁邊。


  嵇氏笑著道:「哎呀,那妾身可多謝大王誇獎了。」


  司御失笑搖頭,「你呀,你呀,」指指王座右後邊的那個專屬於王后的座位,「來,坐吧。」


  嵇氏行禮:「謝大王。」


  兩人坐好,見司宸、司穹仍站著,司御擺擺手,「都坐吧。」


  「是。」兩人同施一禮,坐下了。


  偏頭看著司宸,司御威嚴道:「宸兒,你這此遭難,具體經過如何,現在便與寡人說說。若有什麼蹊蹺和線索,也可與寡人明言,寡人定會找出賊人,為你主持公道!」


  聽他這般說來,王后和大王子神色不動,隻眼眸都深邃了不少。兩人眼神在空中微妙地一碰,一觸即離,而後同時專註地看向司宸,等待他的回話。


  司宸道:「多謝王父。」而後將他何時被截,如何逃跑,對方如何,己方如何……等等不帶任何感□□彩、平靜淡然地講述了一遍。


  只說到自己被追入大隨山,賊人也趕了進來,至於自己是如何得救的,卻不說了。


  單單聽了他的此番遭遇,司御又忍不住心中地怒火翻騰。


  他狠狠一拍座椅扶手,大罵道:「這些賊子欺人太甚!敢如此對我宸兒,若被寡人抓到,必定千刀萬剮,否則難消寡人心頭之恨!」


  發泄了一通,被怒火蒙蔽的腦子終於清明起來,司御一眯眼,聲音發沉,「宸兒,你剛才說,截殺你的,都是精兵強將,就連裝備,也比得過我給你的那兩百精英甲士?」


  「是,王父。」


  司御吸了口氣,死死地握住扶手,咬著牙根,低聲自語,「東伯侯還是南伯侯?或者他們兩個都參與了?」


  「這兩個老不死的,早年就跟寡人作對,現在還敢如此對宸兒,這是向寡人示威?這賬,寡人遲早得找他們算了!」


  嵇氏突然道:「大王,宸兒身邊連個護衛都沒有了,想也知道,他此次能平安回來,是有多麼不易。這些日子,可得給咱們宸兒進補進補,可別虧了身子。」


  聽了這番話,司御壓下心頭的憤恨,朝嵇氏點點頭,「還是王后想的周到。」同時被王后的話提醒,轉向司宸,「對了,宸兒,你是如何回來的?方才也沒聽你提起。」


  司宸道:「當時,在大隨山中,兒臣已被賊人包圍。幸好,兒臣遇到一個不世高人,正是他帶兒臣回來的。」


  「二弟,聽你所言,當時你已被賊人圍困,」司穹佯裝好奇,看向司宸,詢問道:「這高人都有何本領,能把你從山中救出?」


  「倒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本事,不過飛檐走壁如履平地而已。」司宸面色淡然,一點也看不出他在說謊,「他能帶我從大隨山中出來,也不過仗著對大隨山的地形地貌,比賊人更熟悉而已。」


  司御捋捋鬍鬚道:「飛檐走壁如履平地已是不小的本事了,救你回來更是大功一件,寡人定要賞他,這種人才,重用也是要的。現在人在何處啊?」


  司穹介面道:「聽侍從說,二弟此次回宮,帶了個白衣勝雪、容顏清絕的少年回來,這高人,莫不正是此人了?」


  司御捋著鬍鬚的手一頓,眸子深了深,偏頭看向司宸,「哦?宸兒,果真如此?」


  司宸道:「沈默樣貌不錯,只沒像傳言那般誇張,大哥謬讚了。」


  司御卻不理司宸,只看向司穹,詢問道:「那少年真是你說那般樣貌?」


  司穹笑道:「正是呢,王父。您可不知,二弟帶著那少年回來,可在王城裡鬧了不小動靜!聽侍從說,因那少年樣貌太過出色,整個王城都轟動了,二弟和他可是被百姓們追著跑回王宮的呢!」


  聽了這話,司御神色幾經變換,最後,面帶微笑,若無其事地看向司宸道:「宸兒,這少年既是你的救命恩人,又在宮中,不如現在就宣來見見,寡人也好賞他。不知,你意下如何?」


  司宸淡淡道:「沈默一直在山中隱居,閑雲野鶴慣了,不知宮中禮儀不說,且性情純稚的很,並不懂得尊卑上下之別。兒臣恐他衝撞了王父、母后和大哥,如此,宣召一事,還是罷了。」


  話音落地,司穹便搶道:「二弟此言差已。你既將他帶回宮中,想必至少也是要讓他在這兒呆上些許時日。」


  「如此,你怎能不教他禮儀呢?至少也要讓他懂得尊卑上下才行。不然,若是他見到王父還不知行禮,王父威嚴何在吶?」


  司宸道:「大哥所言甚是,是弟弟思慮不周了。只沈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帶他回來是要報恩的,他性情天生如此,我也不好多做勉強。」


  他佯作思考狀,很快,恍然地一拍手,「不然這樣,我就此搬出王宮,將他安置在我府里吧。如此一來,他在我府中也不會和王父、母后、大哥見面,懂不懂禮儀的,也就沒什麼要緊了。」


  聽他要搬出去,司御一拍扶手,大聲叱道:「胡鬧!誰讓你搬出去了?寡人准了嗎?」


  司宸為難道:「可是……」


  「沒有可是!」司御一揮手,「他救了你,已是天大的功勞。不過是不行禮,算得了什麼?寡人允了!就讓他在宮中安安穩穩地住著,便是有什麼衝撞之處,寡人也恕他無罪!」


  司宸趕忙行禮,「王父寬仁!」


  見他再不提搬出去的話,司御便滿意笑道:「宸兒為重,這都算不得什麼。」


  看他們這般和樂融融,司穹垂下眼瞼,遮住眼中那滿滿地不甘。


  嵇氏也將司御的反應看進眼裡,眸中厲色一閃而過。


  正在這時,司御彷彿才想起這事兒還涉及到了別人一般,偏頭看向王后和大王子,「王后和穹兒以為如何?」


  嵇氏言笑晏晏道:「大王,自古以來,那有本事的高人脾性便都古怪,這等有能耐的高人,咱們是要以禮相待的。有能之士,便是驕恣些也是應該的,妾身和穹兒怎會被冒犯呢?」


  司穹符合道:「正是如此。」


  司御滿意點頭,「嗯,王后和穹兒如此深明大義,寡人心中甚慰啊!」


  嵇氏低頭,柔聲道:「大王謬讚,妾身不過就事論事,當不得這四個字。」


  接著,話鋒一轉,「那沈默、沈公子本事宸兒說的玄奇,穹兒又說其容貌出眾、竟引萬人空巷、百姓爭相追逐,妾身這會兒,可真是好奇的很了。不知能否有幸一見呢?」


  司御微微頷首,明顯很贊同嵇氏說法,卻沒擅作主張,而是轉向司宸,徵求他的意見,「宸兒,既然禮儀已不成問題,寡人和你母后都想見見這位沈公子,卻不知,你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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