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竹馬
回應莫話完全是白費力氣,反正從和這個系統交流中就能看出來,它根本就不怎麼靠譜。
沈默打量了一下這個以簡約的黑白兩色為主的房間,判斷出哪扇門是通向衛生間之後,拉開雕著鏤空花紋的精緻木門,走了進去。
從架子上取下一條白色毛巾,放到水龍頭下面。冰冷的水立刻從雕著精細花紋的龍頭中流出,浸濕了柔軟的純棉毛巾。他伸手將毛巾擰乾,疊好,敷在仍能感覺火辣辣的右臉上,這才抬頭看向鏡子。
鏡子中立刻映出一張頗為俊美的臉來。
哪怕右半邊臉腫的像個豬頭,也能看出這張臉的出色:飛眉入鬢,鼻樑高挺,漆黑的眼瞳中,蘊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傲慢神氣,哪怕這身體的主人現在換成了沈默這個三無面癱,眼神流轉間仍能透出幾分驕縱之意。
將方才揭開的毛巾重新放回臉上冷敷,沈默一邊往卧室走,一邊默默地在腦袋裡和莫說話:「現在能給我人物資料么?」
「哦哦,沒問題。」
沈默走路的動作停了一下。以這個系統一貫不靠譜的表現,這回能這麼乾脆利落,他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莫的話音剛落,一陣猛烈的劇痛就襲擊了他的腦袋。
在沈默的感覺里,就好像有人用燒的赤紅的鐵杵插、進了他的腦漿,並在裡面不住翻攪。疼的他只能抱住腦袋、在地上蜷成一團,連慘叫都叫不出來。
青年蜷縮在衛生間門口的絨毯上,雙手死死的捂著腦袋,面色猙獰。他牙關緊咬,額角和脖頸的青筋爆突而起,單薄的衣衫下,渾身肌肉不住的痙攣抽動,顯然正忍受著非人的疼痛。
短短的十秒鐘過去,在沈默的感覺中卻像是過了一生。等疼痛平息,他無力地放下了手,閉上眼睛,癱在那裡,半天沒有動靜。
「你,你沒事吧?」莫小小聲地問道。
沈默沒有出聲。
「我不是故意的。」莫心虛不已的解釋道:「我真不知道會這麼疼,下次我會提醒你的,我保證!」
這當然是句廢話,經過這次,沈默哪裡還用的上他提醒。
平靜了一會兒,沈默伸手撿起掉在腦袋邊的毛巾,軟手軟腳的從地上爬起來,踉蹌著腳步,拉開浴室的門。將寬大的按摩浴缸里放滿水,他扒掉身上被汗水濕透了的衣服,將自己扔了進去。
不住起伏波動的水面,舒緩了沈默因為疼痛而緊繃的神經。他把腦袋枕在浴缸壁上,閉上眼睛,這才開始在腦袋裡和莫溝通:「下一次能輕點嗎?」
「啊,啊,我盡量。」莫的聲音訕訕的。
沈默沒再理他,閉著眼,看電影傳記一樣的瀏覽了這個身體的前半生。
他這次的身份,是目標人物紀宇擎的竹馬竹馬齊非。說是竹馬,兩人的感情和關係卻勝似兄弟。
在齊非兩歲的時候,齊爸齊媽就把十一歲的紀宇擎帶回了家。據說,紀宇擎的爸媽出了意外去世,作為和紀爸有過命交情的好友,齊爸徵求了齊媽的意見,將他帶回來撫養。
從那開始,齊非的生命里就多了一個哥哥,哪怕這個哥哥姓紀不姓齊。
紀宇擎小小年紀便十分早熟,溫文爾雅、成熟穩重,深受齊氏夫婦喜愛。相處不過半年,夫妻二人就完全將他當做了自己的另外一個兒子,在培養方面更加精心。
全精英式教育,文化語言、人際交往、公司管理、鑒賞禮儀……光家教便請了十多位,而令他們欣慰的是,紀宇擎從來沒讓他們失望。
相比於紀宇擎的出色,齊非卻是完全的對照組。
雖然從小長相就可愛討喜,但他性格卻完全是寵壞了的不學無術,驕縱任性。
打小開始,除非是他自己喜歡,沒人能逼他學習任何東西,比及長大一點,所有的老師都拿他束手無策,上課睡覺已經是非常給面子的了,逃課逃學根本就是家常便飯的事。
不知是好是壞,齊非的性格還十分倔強。
就因為學習這事,某次氣急了的齊爸用皮帶往死里抽他。
大夏天,穿的還少,韌性十足的皮帶抽在身上,不一會就腫起來一條條的紅痕。細皮嫩肉、嬌生慣養的齊非從哪裡受過這種苦,痛的他咬緊牙關、滿地打滾。可他卻半點不曾求饒,也死不悔改。
他的事情,只有他自己說了算,任憑誰也別想做了他的主。要不是放學回來的紀宇擎及時阻止,他絕對會被正在氣頭上的齊爸抽死。
而且,對齊非來說,世界上的東西只分兩種,他要或是不要的:他想要的,那必然得拿到手,不想要的,再美再好擺在他面前,也換不來他垂詢的一瞥。
能養成齊非這種無法無天的性格,齊爸齊媽不說,連紀宇擎都功不可沒。
打小,想要的東西,不用齊非自己開口,只要他有的,紀宇擎都會雙手奉上;
闖了禍,沒關係,有紀宇擎給他頂著,哪怕頂不了,也會在他身邊護著;
有人挑釁,他也從來不需要自己動手,只要有人欺負了他一丁點兒,紀宇擎都會給他千百倍的討回來;
齊爸齊媽想教訓齊非,紀宇擎會用各種方式給他求情,別說扇耳光了,齊非再熊,再任性,他之前不曾動過齊非一根手指頭。
而這次,能得了這麼一巴掌,齊非是真的踩到了紀宇擎那看似無限寵溺的底線。
事情還要從頭說起。
在齊非十八歲那年,齊氏夫婦因為車禍意外去世,他們一手打下的江山、齊氏集團頓時群龍無首,已經成人的齊非迫不得已入主董事會。
但作為一個從小就不學無術,只會吃喝玩樂、胡作非為的二世祖,顯而易見的,他並沒有任何可以服眾的本事。
就在這個群狼環飼、風雨飄搖的時刻,紀宇擎再一次站在齊非前方,為他遮風擋雨。
他毅然決然的拋棄了自己的事業,在齊市集團出任了公司總經理的一職。他將公司里需要齊非處理的一切事務接手過去,哪怕手裡並沒有半點股份,也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的經營著公司。
到此,齊非可以去繼續做他風流瀟洒的二世祖,留下紀宇擎給他賺錢兼處理惹人厭煩的公司事務。
本是皆大歡喜的結局,但作為一個任性慣了的中二病晚期,齊非卻沒有就此消停——在紀宇擎沒注意到的時候,他與賀乘風攪和在了一起。
賀乘風,齊市集團第二大股東,除了齊氏夫婦,他佔據了公司最多的話語權。
他是齊氏集團的元老,從齊氏夫婦打拚時期起,就跟隨在二人身邊,曾為打下這片齊氏江山,立下過汗馬功勞。
賀先生今年已經五十多歲,可人老心未老,蓬勃的野心從來不曾有過停歇。
在齊氏夫婦雙雙意外去世之後,本以為自己上位的機會來了。就齊非那個無人不知的二世祖,在他手中,豈不是任由揉捏?
誰知,在自以為萬無一失的時候,憑空出現一個紀宇擎,橫插一杠子,打翻了他的如意算盤,讓齊市集團沒能成功改姓賀。
這等深仇大恨,又讓他怎麼能不往心裡去?
作為公司第二大股東,最有資格的元老,除了齊氏夫婦之外,賀先生從來就沒服過誰。紀宇擎這種毛頭小子,他更不肯放進眼裡。這邊惱恨紀宇擎,他便在公司決策上,屢屢對他使絆子,與其作對。
不幸的是,紀宇擎雖說年輕,但管理公司的經驗可說不上太少。
本來,據說,他和同學之前共同創辦了一間收益絕佳、前途似錦的小公司,當然這都只是江湖傳言。不過,他管理經驗十分豐富倒是真的。
剛開始,紀宇擎因為對齊氏不夠熟悉,或缺少一些經驗有些許失誤,但他眼光精準,手段狠辣,瑕不掩瑜,很快他就在公司站穩了腳跟。
兩年過去,紀宇擎在公司的地位已經說得上一言九鼎,幾乎所有人都學會了對這位手腕靈活、後台強硬的總經理俯首帖耳。
於是,不久之後,賀老先生就為自己的掉以輕心和所作所為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眼見著紀宇擎威望越隆,而自己在公司里卻越來越式微,賀先生不甘極了,他哪肯就此坐以待斃。
琢磨來,琢磨去,很快他就發現了紀宇擎身上最大的漏洞——紀宇擎能在公司里這麼威風,可全靠了他們的二世祖董事長齊非。
要是沒有齊非給他撐腰,要讓手上半點股份也沒有的紀宇擎滾蛋,完全輕而易舉。
這兩人之間,難道就沒點齷、齪齟齬?以賀老先生的想法,這根本不可能。
畢竟,紀宇擎姓紀不姓齊,就這麼把公司整個交給他管,大權都在他手上握著,齊非真能徹底放心?難道,這二世祖還真能甘心一輩子當個木偶皇帝?
不說齊非,就以紀宇擎的本事來說,他能願意一輩子老老實實當個忠臣良將,盡心儘力輔佐齊非這個扶不起的阿斗?
於是,賀老先生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俗話說的好,沒有挖不到的牆角,只有不努力的小三,呃,錯了錯了,是只要鋤頭揮得好,哪有牆角挖不倒?挑撥離間這種大計,此時不上,更待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