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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老太太這邊還鬧著,那頭又有人來尋,蘇氏按了按跳動的太陽穴。


  「將老夫人先請下去。」她吩咐道。


  丫鬟婆子去打量她的神色,那簪著金步搖的婦人眸光如刀尖般銳利,她們心裡一哆嗦,明白這個所謂的『請』字。


  凌老太太被捂了嘴帶走了。


  凌景麒兄弟都看得發愣,他們溫婉似水的娘親什麼時候這般凌厲行事過,挽夏卻是一笑:「娘親,我與兄長們迴避?」


  前世蘇氏這當家主母手腕強硬得太晚,凌家兩房才那麼多亂糟糟的事,如今這樣最好。有過這樣一次,往後她這繼祖母再敢瘋鬧就得先掂量掂量了。


  與兄長退了出來,挽夏心間有些索然,懶懶地回了院子。


  凌昊在有人登門時就已收到消息。


  他盯著面色慘白的凌睿道:「你院子里那些人我都會處理,發賣得遠遠的。李氏還吊著一口氣,如何處理你自己看著辦,武安侯那你要如何交待也隨你。記住你應下的那些話,不然你我之間就不是分家能劃上這道子了。」


  凌睿先前被揍了兩拳,長房那些侍衛也不是吃素的,扭著他的手勁一點兒也不輕,他此時全身疼得都快要散架。吃夠了苦頭他哪裡還敢說一個不字,何況這事確實讓他辨無可辨,他何曾不是起了用身世秘密拿捏凌景麒的心。


  凌景麒雖是繼子,可是過了名進了族譜有繼承家產權的嗣子,他是想著讓凌景麒守著秘密爭一爭,以後也好照拂二房的。現在他心中卻只得一悔字。


  見人老老實實在分家契書上按了押,凌昊這才轉身往花廳去。


  蘇氏那兒派了幾波人都尋不到他,正著急,一抬眼就見著那高大的男子被侍衛簇擁而來,整顆心才踏實了。


  她上前低聲道:「老爺,是右相派來的人,我也不好太過怠慢,讓人帶到了前院先歇歇腳。」


  「我知道了。」凌昊拍了拍她手背,視線掃過門邊空了下的一塊地兒。「那人來鬧的事我也知道了,凌睿這會已經回去,你讓人將她送過去,再讓侍衛過去福康院盯著她收拾東西。」


  收拾東西?


  誰?

  「老爺!」蘇氏想了會,神色急變。「這該不是……」分家了?!

  怎麼這麼突然?!

  凌昊點點頭,「眼下來不急與你細說,我先去見見人,晚些再說。」


  說罷,他匆匆離去,蘇氏怔在堂中許久才回過神來,這是真的分家了啊。又忙按自家夫君吩咐的話去做。


  前院側廳中有著兩位四十齣頭的長者在等侯,身上風塵撲撲,臉上有著長途跋涉的疲憊。


  當兩人聽到動靜往槅扇外探頭看,見得一位男子闊步而來,眼中那些疲憊霎時都不見了。瞬間變得精神奕奕。


  凌昊進了廳,大刀闊斧地坐下,氣勢如山嶽一般。


  兩人久聞凌昊威勇的名聲,如今一見他這氣勢,心中都肅然幾分,隨之又變得忐忑起來。


  不用凌昊先開口頭,兩人間的一人便自家門,穿著棕色衣袍的男子道:「見過鎮國將軍,在下是馮之蘊,當朝的右相馮相是在下族叔。這是相府里的總管事——馮管事。」


  馮相的…人。


  凌昊聽得他介紹,劍眉擰了擰。


  他與馮相不過點頭之交,怎麼這個時間點派了人來?總不是能是送八月十五的節禮吧。


  凌昊心中思量一番才開口:「是馮相有什麼要吩咐下官的。」


  「不敢,也並不是。」馮之蘊忙站起來朝凌昊拱手,「是為了私事,私事。」


  凌昊見對方這般,沉默了下去,馮之蘊打好了腹稿這才一副凜然的樣子道:「事情是這樣的,不知將軍可有聽說過我族叔家裡的事,嗯,還是讓在下與您說說吧。」


  來人自問自答似的,就那麼講起馮相家陳年爛穀子的事,先從馮相生了幾個兒子,如何兒子都早逝了,如何傷心,好在留下一個孫系的血脈……說到這兒,馮之蘊又頓了頓,仔細看了看凌昊神色才繼續說下去。


  「在我那堂侄子二歲半那年上街,奶媽子沒抱住人走丟了,一直尋了許久也沒有音訊……」


  馮之蘊說著又抬眼去打量凌昊,只見他抿直了唇看自己,莫名心頭又不安跳動著。


  而凌昊面不改色,卻已極敏感想到什麼。


  世間哪就有那麼巧的事,他才剛聽過一樁讓人震驚的事,現在又聽一樁。他心間竟有些不知是什麼滋味,總歸是不太爽,看著馮之蘊的眼神也變得涼涼的,就像院中帶著秋意的風刮過。


  說到關鍵處,馮之蘊也是緊張得不行,怎麼想這都有些太過突然,何況這凌將軍的目光太過不善。在無形的壓迫力中,馮之蘊咽了好幾回唾沫才硬著頭皮與他直視,豁出去一樣的說:「凌將軍,這事是有些突然,也有些匪夷所思,可如今在您府上的凌大少爺,凌景麒少爺,便是我族叔那走散的孫子。」


  他話落,整個廳堂都沉默了下去,凌昊盯著人看的眼珠子亦一動不動,整個人顯得煞氣洶湧。


  氣氛十分壓抑。


  馮之蘊與馮相家的管事手裡都捏了把汗,無聲對視一眼,馮管事見此不得不出來打破沉默。他想凌昊定然是不相信的,這換了誰,這麼突然也不會相信啊。


  哪知他才站了起身,就聽到老虎咆哮般的吼聲。


  「放你娘的屁!給老子滾!」


  凌昊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兩人被他驟然暴發的氣勢嚇得直打哆嗦。


  他們想過凌昊不相信,或者凌昊懷疑,卻沒有想過凌昊會罵娘還叫他們滾。這種事情不是應該好好說,說明白,說透再證實嗎?!這和設想的不一樣啊!


  凌昊站起身來,高大的身軀松般筆直,居高臨下的睥睨著兩人:「我全當沒見過你們,從哪來滾回哪去!」


  他兒子是別人家的?!

  他教的出色的兒子是別人家的?!


  他認定了那就是他的兒子,別人來告訴他,那是別人家的!

  怎麼可能!!

  凌昊一腔鬱氣,他才剛從兒子不是凌家血脈的事走出來,這就有人要上門搶他兒子了。這些人做夢!

  凌昊是個武將,本來就一身橫氣,武將也從來不管文人那套什麼禮待三分,日後好相見。他現在都恨不得將人給丟出去。


  裡邊傳來主子的怒聲,守在門口的侍衛不用吩咐都嘩嘩涌了進來。


  馮之蘊兩人面色鐵青。


  「凌將軍,有話好好說。」


  「和你好說個屁!」


  馮之蘊才一口就被凌昊一句粗話給頂了回去,噎得他本是發青的臉都漲成紅色。


  侍衛見此也要動人拉扯人離開,馮管事的卻是突然跪到了地上,「凌將軍,小的知您愛子心切。可正是您這愛子之心,您如何也得聽我們先將話清楚了,將事情對分明了。您難道就不想麒少爺得到更好的栽培,走更少的彎路?!您可是很清楚,您如何來的北平!」


  凌昊愛子女如命,護短,這在應天府無人不知,他女兒得的郡主封號不也是他推了爵位得來的。馮管事也是被逼得無奈,拿了凌昊的性子來賭一賭。


  果然,凌昊雖然還陰沉著臉,卻沒有再像剛才那樣張嘴就罵人,不過他那眼神凌厲得仍叫人不敢對視。


  馮管事見此膽又大了一分,磕頭道:「凌將軍,您是個明理的人,凌家世代都是武將,想要走文官路子多少要受些排擠。可如若有助力便不一樣了,您說是嗎?您先讓我們見見麒少爺,興許是我們搞錯了呢?但我們相爺說了,只要凌將軍能幫這一個忙,讓我們辨清楚了,即便是搞錯了,相爺也會深記這情。」


  「凌將軍,您也是為人父,我們相爺白髮人送黑髮人,送走了兩個兒子,如今馮家唯一的希望命脈也只在那走丟了的小少爺身上。您就當發發善心,可憐我們相爺,幫這一回吧!」


  馮管事痛哭流涕,一個接一個的磕頭,馮之蘊也雙眼通紅。


  「你們不清楚就前來尋人,有你們這樣尋人的嗎?!」凌昊冷聲,卻不似剛才那麼強勢了。


  他是為人父,又才經歷那種失而復得的焦慮心情,此時多少被那些有所感觸。


  可那是他兒子!


  凌昊一時間也彷徨不已,更何況他明白右相對要走文官的兒子有什麼意義。凌家如今自保都還岌岌可危,他不是沒有想過真到皇帝容忍不了的那一天,他的子女會跟著受牽連。如若多一條出路……


  如若多一條出路……或者能保住他們,哪怕能保住一個!

  而且,他們馮家如今不是還不確定嗎?!

  凌昊心中在左搖右擺,在兒子可能是別人家的情緒中艱難做不出決定。


  馮管事見他有所動容,忙又哀聲連連只求見一面凌景麒,不然就是死也賴在凌家不走了。


  若是換了別人這樣耍無賴,凌昊真的就能成全打死他丟出去,偏如今被人說到了心坎上。繼子如果真是右相不見了的孫兒,那繼子以後的出路絕對還在風雨中飄搖的凌家好,再且……或者不是呢?!

  凌昊左思右想,突然一抬手猛得拍垮了身邊的桌几。


  上好的檀木小几四分五裂,木屑亂飛,有的還濺到了馮家主僕二人臉上,身上。兩人連唇色都散去,心想,這事定然要不成了,他們從未想過凌昊居然是這麼個軟硬不吃的人。


  「著人去請了麒少爺來。」


  正當兩人眼中露出失望和怕意,凌昊一句話讓他們覺得眼前的光都亮了些,激動得身子都發顫地看他。


  凌昊話落後坐回到椅子中,這樣一個決定彷彿抽掉了他所有精神,目光都變得有些茫然無聚焦。


  默然片刻,凌昊又朝外吩咐:「將夫人也請來,其它人就不要驚動了,把住院子,任何人不得靠近。」


  一刻鐘后,凌景麒與蘇氏一前一後來到。


  凌昊先前拍碎的小几已被人收拾了出去,正堂兩把椅子間空了個大空隙,突兀不已。


  蘇氏見夫君神色不明,暗中打量了兩眼坐在左側的來人。凌昊沒有心情介紹,示意她先坐下,見繼子也來了,目光又恢復溫度落在他身上,抿緊了唇。


  廳堂里氣氛有些壓抑,堂上的父親看自己的目光有著熱切又帶有別的,凌景麒一時不得而解。


  他向夫妻倆行禮,那邊馮之蘊已激動站起來,視線也直黏在凌景麒身上。


  面相就有些像了!馮之蘊激動的想著,又礙於凌昊在場不敢表現太過,心中還不停感慨。如若不是凌景麒在應天府時那樣低調,也不出現在宮中宴會的這些場合中,右相怎麼會錯過!只要看一眼也許就會有疑惑了,哪裡用等到人來提醒,苦等了這麼些年。


  凌昊一直沒有說話,馮之蘊的神色已經告訴他可能的結果,他心中那股鬱氣又在翻騰著。若不是理智倘存,若不是馮家人那番話提醒著他,他此時真想將人趕出去。


  凌昊能憋得住,可馮家人憋不住啊,馮管事再三打量后,直撲倒抱住了凌景麒的腿喊小少爺。凌景麒被嚇得想抽腿又抽不出來,溫潤的臉上有著少有慌亂。


  蘇氏也被馮家人嚇一跳,站起來疑惑地看向自家夫君,凌昊終於說話,聲音帶著無力和一絲苦澀:「你們自己說吧。」


  凌景麒聞言去看他,卻見他撇開了臉,心頭隱了不安。


  那邊,馮管事抱著腿哭了好大會,馮之蘊這才拍了拍他肩頭,開始將來意說明白。


  凌景麒聽得渾身都在發抖,神色晦暗不明打斷道:「你們既然都不清楚,也只是聽說,沒有證據,怎麼就一*定了!」


  他整個人都很慌亂,隱隱又覺得事情不對來,他在京城那麼久都右相都沒有聽人說,怎麼他才來了北平就聽說了!


  馮之蘊見他態度不明,以為是嚇著他了,忙道:「你右手臂下,關節前邊有著個紅色的胎記,你只要露了手臂,是真是假立時便知!」


  凌景麒猛地退了兩步,神色變幻不定。他右臂下確實是有那麼一個紅胎記……


  凌昊夫妻臉色也不好看,他們也是清楚這點。


  「小少爺,你快給老奴看看,你肯定就是小少爺!」馮管事這回拽上了他的袖子。


  凌景麒突然抽手,力道之大將人都險些掀倒在地。他去看高堂上的父母,看到了蘇氏臉上的震驚和眼中的淚光,看到了凌昊晦澀的眼神……他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大口呼吸著,腦海里不停的去理清著從進到廳堂里所聽的一切。


  馮家人收到消息,收到消息才尋來,「誰告訴你們我在凌家的?!」凌景麒抓到關鍵,冷聲問。


  他神色漠然又冷淡,逼問人的目光更是尖利,彷彿能刨開人心看個明白。馮家主僕被他看得眉心直跳,張了張嘴不知道怎麼回答……實在是他們也不知道右相是哪兒得到的消息。


  而且還那麼確切。


  凌景麒卻又突然神色一變,奪門而出。


  「麒兒!」蘇氏忙起身去追,卻見他已推開侍衛跑得不見了身影,凌昊也站了起來,忙吩咐侍衛前去跟上。


  等到有侍衛來回稟的時候說人已經跟丟了,凌景麒騎了馬很快就不見了身影,還險些撞倒路人。


  怎麼這樣失了分寸,這又是要去哪兒?!


  凌昊夫妻像熱鍋上的螞蟻,著急不已,馮家人自從凌景麒奪門而出后就一直沒有回過神來。小少爺這是怎麼了,是被他們嚇著了嗎?!


  疾馳的凌景麒哪兒也沒有去,而是直朝著璟王府方向,在看到那氣勢恢宏的朱紅大門,凌景麒翻身下馬直接打趴了璟王府的門房和侍衛闖了進去。


  暗衛認得那是他們家王爺心尖上人兒的兄長,不敢動手,只得先去稟了在書房的主子。


  沈滄鈺聽到凌景麒居然打上門來,不過略思索一會,冷冷一笑。是右相的人到了……倒真是個聰明的,直接就找上他來了。


  「讓他過來。」他無所謂地將兵書丟在桌上,好整以暇的靠著椅背等人。


  暗衛想果然不攔著是對的,轉身讓去將人領進了前院。


  「你究竟是想要做什麼?!」凌景麒見著沈滄鈺,也無心去看這王府書府如何精緻,沉著臉質問。


  沈滄鈺也不計較他失儀的態度,看他的桃花眼中有著諷意:「怎麼,我這不是如你的意?不是凌家人,不是正好合了你的心思?」


  對方猶豫都沒有就承認了馮家事是他手筆,凌景麒反倒有氣也發作不出來,況且沈滄鈺的話直擊他心中最深處的弱點,讓他對自己那失了倫常的愛慕之意又是羞愧不已。


  少年靜默了下去,臉色時青時綠,沈滄鈺又譏諷一笑:「既然是這樣,何必再來質問我,順從著脫離了凌家,到了應天府你便平步青雲了。」


  「為什麼?!你這樣做到底有什麼意義!」凌昊麒在被刺激后反倒冷靜了下來。


  就如沈滄鈺所言,他離開了凌家,又懷有那樣的心思,不就是正好如了自己的意。沈滄鈺明明也是對挽夏有心思,怎麼會製造這樣的麻煩,他肯定還有其它所圖!

  再對面對質問,沈滄鈺沉默了下去,唇邊譏諷的弧度也消失。他半垂了眸,陽光在他身後,使凌景麒看不清逆光下他的神色,可卻能感受到那一半在光亮之中,一半在暗影之中的男子身上有著股沉寂的氣息。


  是一種如同暴風雨前的寂靜,又像是深不見底的磅礴江河,帶著讓人心悸的氣勢。


  「只要她想的,我就如她所願。」那沉默了許久男子說道,「如今我還不能完全將她護在羽翼之下,但凡能達成她心愿的事,我都會去做。不計較所做之事與我有利無利。」


  沈滄鈺抬起頭,目光平靜又堅定,唇邊有著淡淡地笑意。他清冷的面容霎時如冰化雪融,整個人身上都帶了暖暖的氣息。


  「我也不是在成全誰,只是在成全我自己。」他只是成全自己待她的心,前世今生都始終如一的初心。


  她想要凌家安然,他就用盡一切辦法讓凌家安然,哪怕會給自己增添阻礙。


  凌景麒怔在了原地,嘴裡喃喃重複著他的話。


  沈滄鈺看向窗外,枯黃的葉子被風吹得飄落,這個時候倒真像前世個時候。凌景麒前世質問自己為何沒有護住她的時候,也正是這滿眼悲涼的季節,不過當時凌景麒要比現在激動得多。


  也是那時,他知道這個被右相拚死保下的馮家遺孤,心間對小姑娘有著那樣不可告人的情愫。凌景麒那時怪他沒有護住凌家,沒有護住小姑娘,讓她在韶華中凋零,他何償又不是怪自己。


  也是因為他是小姑娘最尊敬的兄長,他在奪位登基以後,凌景麒再對他不敬,明裡暗裡譏諷,他都忍下來了。即便他知道凌景麒的心思,他都忍下來了。


  凌景麒在她心間始終是不可離棄的親人、兄長,他怕自己動怒下了殺手,他死後真的再無臉面見她。


  在位多少年,他便忍了他多少年,到了今世,他依舊不能動他一分。還親手再給他鋪一條通天道。


  沈滄鈺心中哪裡就不苦不澀,可正如他說的,他成全的不是別人,是他自己。誰讓他就想事事順著她意了。


  「所以,我確實是馮家的人?」凌景麒肩膀突然垮了下來。


  他一點也不覺得歡喜。


  沈滄鈺從思緒中回神,淡然道:「是。」


  「你又是如何得知。」


  沈滄鈺卻只是笑笑,不再說話。良久,少年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我回去馮家,凌家是不是會得到右相的扶持,是不是能再多些喘息的時間。」


  「這些就看你到做什麼程度了。」


  「我明白了。」


  凌景麒這一刻心情突然出其的平靜,沒了初聞身世的彷徨震驚,沒了清楚身份轉變后那一絲竊喜,有的只是平靜和說不清道不明的悲澀。


  他比不過璟王,真的比不過,不怪小姑娘為他病一場。


  「璟親王,我再問你一個問題,要多久,要多久你覺得能將她護在你的羽翼之下。」


  沈滄鈺聞言,目光意味深長,卻仍直言不諱如實回答:「快則三年。」


  三年,小姑娘將將好及笄之年,他是做了打算。也就是說,自己的機會也只有這三年間了。


  凌景麒心裡頭很明白,如今挽夏與璟王間的輩分,中間又橫了個皇帝,璟王想要無顧忌娶她,讓凌家安然就只有一條路走。或許璟王也早有那樣的野心,並不是獨為了小姑娘,可這個時間點……璟王也是在孤擲一注。


  「她前些日子很傷心,還因此病了一場。」凌景麒轉身離開前,輕輕說了一句。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告知,可他還是說了。


  也許是璟王那句『只是在成全我自己』觸動了他,震撼了他。


  這樣的感情,激烈而又溫柔,他似乎能感同身受。他想,璟王能做的,他也能做到的……他也曾許過誓言,要報答繼父母,要盡自己一切努力護好那溫暖著他的心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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