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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傳來的一聲璟公子讓沈滄鈺眉尖微蹙,挽夏臉色亦是沉了下去。


  能喊出來璟字,是清楚沈滄鈺身份的人。


  兩人齊齊側身。


  來人是一位蓄著把山羊鬍子的男人,約莫三十齣頭,長得牛高馬大壯實得很,身邊還跟著位帶了帷冒的女子。那女子看不見面容,卻隱約能窺得白紗下婀娜的身姿。一陣微風撫過有縷縷幽香直襲挽夏二人。


  挽夏不由得多看了那名女子幾眼,山羊鬍子的男人已深深揖禮,聲音帶著激動:「給璟公子與小公子問安。」那名女子也隨著他福身,聽聲音清嫩得很。


  「爹爹!您看我套著了!」小男孩此時舉了戰利品跑過來,小臉興奮得通紅。


  挽夏的視線便又聚焦在他手中的梨花木雕。


  男人忙斥一聲:「快見過公子!」


  男孩兒癟了嘴,見他爹爹神色嚴肅不情不願的朝沈滄鈺揖個禮。


  沈滄鈺神色冷清道:「居然是邵銘邵知府,倒是巧。」


  邵銘聽著他平靜的聲調分辨不清他的情緒,抬頭快速看他一眼,被他眸光所震懾。他貿然前來是把璟王得罪了?

  他心情緊張,維持著笑容回道:「能和璟公子在此相遇,是下官的榮幸。」


  沈滄鈺唇角往上揚了揚,笑意清淡,一雙桃花眼中更是多了些許玩味。


  邵銘是徐州知府,官從五品。本家是工部邵尚書家,他乃邵尚書的親弟弟,幾年前他入仕時和沈滄鈺在宮中見過一面。


  沈滄鈺但笑不語,邵銘心裡壓力更大了。


  他原本看到璟王也是很吃驚,他知道璟王這個時候應該是在前往封地的船上,這種時候上前肯定不合時適,可他又不想放過這麼一次機會。先前就收到消息璟王是走水路,此時應該是在船上才對,他出現在這不管何原因都肯定是暗中行動。皇帝可是派了錦衣衛同行的!

  所以他才想撞撞運氣上前打招呼,好能有接觸,便是璟王不喜要怪罪也會先考慮他的兄長,邵家在京中的根基也不是輕易能震撼的。


  邵銘前前後後又捋了一遍思緒,再度鎮定下來,去打量挽夏。這一細看便發現了挽夏的耳洞,心中越發驚訝了。


  璟王身邊帶的還是個小姑娘,這個年歲,莫不是……皇上新認義女,溫嫻郡主?


  璟王和凌家?!


  邵銘神色劇變,沈滄鈺臉上的笑容更明顯了些,他輕聲道:「既然巧遇也是個緣份,不如尋個安靜之處坐下敘敘,也有兩年未見著邵大人了。」


  敘敘?


  璟王怎麼可能會和他有敘,邵銘覺得自己這還是來錯了,他萬萬沒想到還有個溫嫻郡主在此。


  他額間有細汗滲出,卻推辭不得,也不敢推辭:「恭敬不如從命。」


  「那就要邵大人帶路了。」沈滄鈺頷首,然後去看挽夏,只見小姑娘垂了眸在想什麼。他便又道:「還有一事得麻煩邵大人。」


  「請說!」邵銘才想要轉身相請,被他一句麻煩收了抬出去的步子。


  沈滄鈺指了指男孩子手上的木雕,「我弟弟本看是想套了這小玩意兒,不想貴公子眼力極佳,不知可否相讓。」


  男孩聽見話已將東西趕緊藏到身後,邵銘直瞪不懂事的兒子,「毅兒……」


  「七…哥哥。」挽夏此時伸手拉了拉沈滄鈺的袖子。「沒關係的。」


  不過是一個木雕,她先前看上是因為見雕得精緻,並想起了兩人在梨花林間相遇的事,覺得合了眼緣。但此時哪還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她已經從沈滄鈺與那邵大人的交談嗅出不平常,此人怕是身份不簡單。心思更不簡單。


  她不願意再讓沈滄鈺小小木雕與此人有什麼。


  邵銘聞言卻是對兒子更加惱火了,他生的兒子他哪裡不知道,肯定又是做了什麼搶在人前頭的事,兒子仗著他是一府之主可沒少做這種事。


  邵銘伸了手想從兒子手中將東西要過來,一直觀察著沈滄鈺的邵家小姐先道:「毅兒,你很喜歡這木雕嗎?」


  男孩聽到姐姐的話猶猶豫豫地道:「並不是喜歡,可他是我圈到的!」


  「姐姐知道是你圈到的,可正是你圈到的,然後你送給喜歡這木雕的哥哥,你歡喜他亦開心感激。不是比你將這木雕棄於蒙塵的好?」邵家小姐蹲下身子,細聲給弟弟說話,聲音似春風般輕柔溫和。


  邵銘聽著女兒的話很贊同的點頭,挽夏低頭想了想,撇到旁邊的泥人攤子,朝邵毅說:「邵小公子,若不這樣,你看看旁邊的泥人你有沒有喜歡的,我拿那個和你交換。然後再告訴你套圈圈秘訣好不好?」


  眼下情況邵家肯定會想辦法將東西給到她,既然這樣不如一物換一物,她再教會小男孩怎麼套圈,不佔他便宜邵大人那邊亦無話可再說。


  邵毅聽到泥人的時候掂腳尖看了幾眼攤子,再聽到挽夏要教秘訣,雙眼一亮當即就將東西遞到她跟前。


  「好,一言為定,你教不會便不能走!」


  「毅兒!」邵銘聞言臉都黑了,他兒子居然還敢威脅人。


  挽夏卻是笑嘻嘻的拉過他,然後朝用無奈眼神看著自己的沈滄鈺伸手:「哥哥,給銀子,我要給人買泥人。」


  她真是……沈滄鈺清楚她的想法,將錢袋直接遞給了她。不過一件小小木雕,一個小小知府,其實真沒有什麼關係的。不過他心生暖意,小姑娘在設身處地為他考慮。


  拿了錢袋,挽夏便拉上邵毅的手去了泥人攤子,邵毅很開心的左挑右挑,然後要了個威武的武松就纏著挽夏要套圈去。


  邵銘在兒子一聲高過一聲的歡笑汗顏不已:「璟公子,小兒頑劣,讓您見笑了。」


  沈滄鈺不置可否:「稚子純真。」


  稚子純真四字又叫邵銘心頭猛跳,知道璟王是在敲打他,說他心思不純,表情瞬間帶了尷尬。


  套圈其實也沒有多少的秘訣,不過是速度放慢些,然後拋出去時前端要比後端翹高一些,再上眼力幾乎是十中九。邵毅還小,眼力還有待提高可掌握了挽夏說的,倒是十個能中五個,高興得直笑。


  「小哥哥,你好厲害。」邵毅看著僕人手裡抱的東西,一臉崇拜地看挽夏。


  小孩子的脾氣風一陣雨一陣,稍微得他心意了便是想將心都掏給你,挽夏也抿了嘴笑。


  她這裝扮本就顯得面容俊秀、眉目清朗,一笑又顯得可親,邵毅也跟著傻傻地笑:「小哥哥真好看。」


  「邵大人請吧。」在邊上靜默看兩人玩鬧的沈滄鈺突然開口,然後又將挽夏拉了過來,直接將她抱到馬背上。「坐好,歇歇腳。」


  他突然的動作讓挽夏怔了怔,邵毅看著高大的黑馬,烏黑的雙眸亮如星辰:「大哥哥,我也想騎馬。」


  「毅兒!」邵銘一顆心真要被兒子鬧得快從胸口跳出來了。


  沈滄鈺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挽夏從他眸中讀懂了意思,頓時笑趴在馬背上。


  堂堂親王,居然還和個半大的孩子醋上了!

  挽夏笑得眼淚都快要出來來,沈滄鈺借著給她整理袍角的空隙掐了掐她腿肚子,惹得她紅了臉直縮開躲著,忙憋住笑。可是她肩膀還是在陣陣抖動。


  邵家那邊不知自己被醋的邵毅已被他爹一把抱起來,在自家老爹要吃人的目光中閉嘴噤聲。


  「公子這邊請,這山腳便有個酒家,雖然不算精緻,菜肴卻是很有特色。」


  沈滄鈺點頭。


  邵銘這才鬆口氣領著女兒邁開步子在前方帶路,轉過身還給了兒子一個爆栗,直敲得邵毅捂頭。沈滄鈺牽著馬,挽夏唇角帶笑彎低了身子在他耳邊輕聲道:「七皇叔,你是喝了多大一缸?」


  小姑娘滿臉挪揄,沈滄鈺冷冷撇她:「坐好!」


  挽夏頓時又再笑出聲,這樣的璟親王太好玩了,笑過後又俯下身子說:「要不你勻一些給我吧。」


  沈滄鈺一時未知其意,抬眼卻看到她朝前邊邵家人挑眉,那窈窕的白色身影也落在他眼,他頓時唇角翹了起來。小姑娘越來越會哄人高興了。


  邵銘所說的酒家不大,小小兩層,倒是有著單獨的廂房,裡面也非常乾淨整潔。


  邵銘應該是常客,掌柜的瞧見他便熱情上來將他招呼到二樓,隨後問了各人喜好下去準備了。


  邵家小姐這時才將帷帽取下,露了真顏。


  少女面容姣好,左眼角有一點紅艷的硃砂痣,給她秋水般清朗的雙眸添了些許嫵媚。


  氣質清雅又引人側目的好看少女,挽夏在心間贊了一聲,隨後去看沈滄鈺。他卻只是微垂了眸轉動手中的茶杯,彷彿前邊的美人兒不存在。


  挽夏悄悄抬腳踩他,他朝她一笑,隨後意味深長的和邵銘道:「邵大人許久不回京,可聽說了你兄長的事?」


  兄長的事?


  何事?!

  邵銘見他神色冷峻,一整顆心被提得高高的,整個人有些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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