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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處的顧媽媽正心焦沒有聽見到動靜,槅扇吱呀一聲被打開,旋即就見璟王神色清冷的走出來。見此她眉心直跳,躬身送駕后忙進到屋裡。
屋裡,挽夏立在窗邊,河風吹得她裙帶飄揚,似乎是在看風景。
顧媽媽看不見她的神色,心裡直打鼓,想問什麼卻又無從開口。
顧媽媽躊躇著,挽夏卻是開了口,聲音很輕:「媽媽,幫我鋪床,我累了。」
這個時辰?顧媽媽回道:「小姐,您還未用午膳……」
「晚會再用也無妨。」
小姑娘的聲音還是很輕,聽起來真的有幾分疲憊,顧媽媽只得應喏轉過屏風到了裡邊。
聽到腳步聲離開,挽夏轉過身來。
一張小臉還染著紅潮,不見了口脂的雙唇依舊艷麗,帶著誘人的光澤,眉角眼梢間帶著被憐愛過的嬌眉。
不會,顧媽媽從裡間退了出來,她微垂了頭用袖子掩住唇,裝作打哈欠徑直往裡。
顧媽媽與她錯身時還是瞧見她紅得異常的小臉,想仔細認真看時,挽夏已只給她留了個背影。
顧媽媽疑惑著往裡再探頭。小姐神色還是不太對,卻見她和衣卧下,更是什麼都看不清了。
和璟親王又置氣了嗎?璟王離開時神色也挺嚇人的,顧媽媽暗暗猜測著退出屋裡,帶著梨香兩人去拾掇小主子的用什。
沈滄鈺邁著大步回到廂房,徑直就往凈房去:「傳水來,冷水。」
王培跟在他身後小跑,聞言停下詫異道:「冷水?!王爺可是要沐浴?」
可是已沒有人回答他的話,王培只得莫名的吩咐下去,而後沈滄鈺在凈房足足泡了兩刻鐘的冷水浴。
挽夏以為自己會睡不著,哪知再睜眼時屋裡已經點了燈,燭火搖曳中能聽到船破浪航行的聲音。
桃香正將熨燙好的衣裙放入柜子,一側頭就見她要趿了鞋下床,忙上前將她扶坐在床沿,蹲身幫她把繡花鞋穿好。
「小姐,王公公來了兩回,說璟親王邀您晚間一同用膳。」
挽夏眸光閃了閃,抬手輕觸雙唇,先前發麻的感覺沒有了。
桃香奇怪的看她舉動,她忙又將手放下來,說:「幫我梳妝吧。」
親了就親了,又不是沒被他親過,自己要是不去肯定會被他笑話。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桃香笑吟吟應是,打散了她的髮髻再重新挽上。
「顧媽媽和梨香呢?」挽夏伸手拿了胭脂,邊點在唇上邊問。
「顧媽媽安排侍衛的輪值去了,梨香去跟廚房的人報小姐常用的菜色。」
挽夏將口脂勻開,凈了手站起身往外走:「你們在屋裡用飯吧,不必跟著了。」沈滄鈺那不缺伺候的,也怕被她們看出異常來。
桃香嘴裡應著,還是將她送到沈滄鈺的廂房門口才退下。
相比與挽夏住處,沈滄鈺這間屋子看起來要空一些,窗邊放了桌案,也沒有什麼擺件。簡單利落,跟他人一樣顯得冷冷清清的。
他正坐在左側的太師椅中,手中拿著的像是書信,她進來也沒有抬眼。
挽夏立在原地看他,他翻看下一頁的信箋時說道:「怎麼不進來。」
她這才慢吞吞挪著步了,坐到屋當中的圓桌邊。
「王培,傳膳。」他又喚了聲。
待王培帶著人入內擺膳,他將書信擱下,坐到她身邊。
「怎麼午間沒有傳膳。」他打量了她幾眼問。
挽夏接過丫鬟遞上的白玉筷子,見是熟悉的面孔,才轉臉看他:「午歇了。」
沈滄鈺視線落在她神色平淡的臉上,又在她雙唇轉了圈道:「你這樣的作息對身體不好,明日開始都到我這來用膳。」
挽夏很平靜的『哦』了聲便沉默用飯。
她雲淡風輕的模樣使沈滄鈺暗挑了挑眉,對她的淡然有種奇怪的不滿。
兩人沉默著用過飯,丫鬟給她上了紅棗蜜水,她突然就朝那丫鬟道:「你叫什麼名字?」
丫鬟一怔,然後朝她屈膝恭敬道:「回郡主,奴婢喚秋彤。」
她點點頭沒有再說話,秋彤卻有些緊張的退下,不知道被問姓名是有何原因,細細回顧自己是否有哪兒犯了錯處。
沈滄鈺聞聲探究看了她了幾眼,「喜歡這個丫鬟?讓她過去伺候你?」前世秋彤挺得她重用的。
她笑笑,眉眼恰靜:「七皇叔身邊照顧的,溫嫻哪能要。」
她不過是又見著前世的人順口一問,省得自己在不覺間喊出名來惹人多疑。前世秋彤是王府正院的大丫鬟,正院里就兩個丫鬟,還有一個叫秋露的,每次見著戚安都跟貓見老鼠一樣。後來兩人年紀大了,她想給她們尋個體面的人嫁了,兩人卻嚇得直磕頭說要自梳留在她身伺候。
她其實挺奇怪的,這兩個丫鬟在沈滄鈺身邊那麼久,他似乎沒有碰過,她們亦沒有那種心思只想留在她身邊。主子怪,丫鬟也怪。
沈滄鈺不知她正腹誹自己,聽到她又喊皇叔,唇線抿直嘴角顯著幾分冷硬。
她擱了茶碗,手指摩挲著上邊的纏枝紋又朝他笑:「我是說錯什麼話了嗎?」
他眯了眯眼,眼底有著奇怪的光芒,隔著桌几湊前去。挽夏像只受驚的兔子,蹭一下就站了起來:「我要回去了。」
轉眼間就出了屋。
沈滄鈺看著她粉色裙擺消失在門口,輕笑出聲。
他還以為她真有那麼淡然呢,不過一試就嚇跑了,比兔子都跑得快!
戚安一直站在門外等主子空閑,把挽夏紅著臉神色慌張跑走的樣子看得真真的,他走進屋裡就見著主子兀自發笑,眼珠子轉一圈唇角也翹起。中午聽王培說王爺用冷水沐浴呢,嘖嘖……兩人都是怎麼單獨相處的。
戚安猜想紛紛,走到沈滄鈺面前又立即收了情緒,稟道:「王爺,那邊傳來了消息,果然暗中還有一批人,我們的人已經被盯上了。」
「沒事,叫他們照信里的計劃行事。」沈滄鈺無所謂的抿了口茶。
「怕是計劃已經被知曉。」戚安想了想又道。
沈滄鈺就放下了茶碗:「自然是要他們知道的。」不然他的小姑娘怎麼看清皇帝的嘴臉,乖乖相信自己。
這……戚安低頭略一思索眼神就變得意味深長,王爺是準備將計就計了,那群惡犬若是知道會氣得汪汪叫吧。
***
皇宮御書房,皇帝手中握著陳奇送回京的書信,上邊說沈滄鈺一行已到達渡口,其中著重說明凌家女與沈滄鈺共船,還有探得對方沿途設了防備一事。
皇帝盯著書信冷笑,隨手遞給就站在桌案前的太子沈彥勛。
沈彥勛一目十行,看完后神色略顯陰沉:「父皇,七皇叔過於狡詐,他把凌挽夏放在船上,不是就是要我們束手束腳。」
「老七的心思從來就沒簡單過。」皇帝手指敲了敲桌案,「凌昊極看中他這女兒,朕也不想願將她牽扯在裡面,而且動了凌昊怕要多想。」
沈彥勛聞言眉宇間寒意不散,眸光閃動:「可這又白白浪費了一個機會。」
「本來此次朕也還未考慮清楚究竟是不是要了結,實在是過於明顯。若是被那邊知道了,韃國又在蠢蠢欲動,總歸是麻煩。」
皇帝語氣中透著幾分無奈,沈彥勛將手中書信捏出幾道褶子:「鄭太貴妃已經去了那麼久了,皇祖父為此也給了七皇叔兵權當是彌補,鄭家還有什麼不滿的,何況他們在蜀中遠離京城。便是再收到消息亦來不急做什麼。」
「如若蜀王能再聰明些,朕倒是不猶豫了。」皇帝被說得有些心煩,皺起了眉頭。
如今的蜀王是他六弟的兒子,性格暴戾卻智謀不足,不然他除去蜀王的時候就將他也一起殺了,留著不過是用來壓制在蜀中得人心的鄭家。蜀王只是紙老虎,這也是他一直對沈滄鈺隱忍的原因。
沈彥勛為自己父皇瞻前顧後也感到心煩,顧慮凌家他能理解,可這大好的機會不除沈滄鈺,放他到了封地就更加困難。
沈彥勛想到那日凌挽夏乖巧被帶走的樣子,心底的怒意就止不住翻湧。
「給李奇傳信暫且不動。」皇帝想了想,雖覺得機會難得,可到底還是顧念與凌昊的情宜。
凌昊為他出生入死,陳家父子亦傳來消息說凌家女在短短兩日已和沈滄鈺發生衝突,看來凌昊也明白自己讓他妻女與之同行的用意。總歸凌昊的心還是向著自己的,確實不能讓他一再寒心,不然那些兄弟情宜真會毀在自己手上。
皇帝的決定讓沈彥勛一顆心沉了下去,他父皇現在還猶豫不決,那麼此事極大可能就做罷了。可他不敢表露什麼,只得壓下眸中的凌厲應是。
「你的婚事我已讓禮部去著手準備,那邊回八月初六是吉日,既然這樣過了端午便可以昭告。兩位側室先進門,這也算是因封位不高給她們母族另賞一份體面,你母后也同意了,這些日子你也好好準備吧。」皇帝囑咐一番,然後揮手示意。
沈彥勛面無半點喜色,應聲后告退,才退出御書房,他唇角就泛起冷笑。
帝王最要不得的就是優柔寡斷,他父皇年紀漸漸大了,連最帝王基本的一點都做不到了。可這有什麼關係,就算錦衣衛不能動,他也有辦法要沈滄鈺的命!而且他即將大婚,他父皇對政事力不從心,他也應該高興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