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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挽夏依著習慣醒來。
盯著帳頂好大會,她才伸手揉揉了微脹的太陽穴。
昨天哭了兩場,回到府後用熱水敷了臉也不管用,到了晚上就紅腫起來,連帶著扯得頭疼。也好在是用過飯回房后才明顯,不然叫她娘親兄長們看了還得惹出許多是非。
沈滄鈺……怎麼就那麼讓人頭疼。
挽夏揉著額頭起身,臀部在摩擦間還傳來微痛,讓她倒吸一口氣直脹紅臉。他還真是下狠手了,害得她昨晚沐浴都不敢讓人在邊伺候。
外邊候著的桃香梨香聽到動靜立即上前,看著自己小姐小心翼翼挪動身子有奇怪。
顧媽媽已經在指揮著下人拾掇最後一批物什,用過早飯就該出發北平。
換了身輕便的裝便,挽夏也沒有再練箭,帶著丫鬟婆子到正院尋蘇氏。
蘇氏那也是一片忙亂,跟她說了幾句話便顧不上了她。
挽夏立在如意菱花紋槅扇前,側頭看沾著朝露的紫薇花出神,凌景麒兩兄弟這時來了,身後還跟著只貓兒。
那大花貓就是前幾日與凌景燁打了一場那隻,自那日挽夏餵過它后就比較常出現在凌景麒院子,見到他出院子就會跟在後邊。
挽夏見了它幾次都喂吃的,這隻對別人依舊傲氣的貓兒就和她親近一些。
這會它見著挽夏,喵了兩聲便跑上前去蹭著她繡花鞋。
凌景燁看得額頭青筋直跳,這臭貓簡直太難纏,天天就盯上他妹妹了。
溫軟的小傢伙主動纏自己,挽夏蹲下身將它抱了起來,看離自己五步遠的二哥:「要不二哥還是再尋個郎中看看,總這樣也不是辦法。」
凌景燁瞪著大花貓:「把它扔了就好,難不成你真要帶著它到北平去?」
這貓總黏著兄長與妹妹,兩人居然就商量要帶走。
挽夏點點頭,這貓兒挺乖的,又不麻煩。
凌景燁頭皮發緊,如臨大敵,凌景麒好笑:「還是看能不能尋個專治這種病症的朗中吧,若你這弱點被人知曉,也夠麻煩的。」
凌景燁臉更黑了,上回就是因為這些小東西輸給了個廢物。
蘇氏吩咐好事兒出來一看兄妹三都站在外邊,忙喊了進屋讓坐下用早飯,飯畢再一同去了福康院看凌老太太那邊準備如何。
才出了正房院子,管事跑得滿額是汗過來,朝幾人行一禮看向挽夏道:「郡主,璟親王車駕在外邊,說等著我們一同出發。」
挽夏心就『咯噔』一下,想起昨天她被打屁股然後又在馬車上被逼著行兇的事,她臉色古怪而不自在。被打的傷處又傳來那種火辣辣的錯覺。
「怎麼璟親王這會來過來了,還以為會在城門見。」蘇氏推了推女兒,「挽挽,你先去招待著吧,府里如今也亂遭遭的,可別衝撞了貴人。」
挽夏還想著怎麼躲,她娘親倒是先把她給推出去了。
不敢露出異樣,她只能悶悶嗯了一聲,蘇氏又低聲附在她耳邊道:「你院子的事情我會幫你理好,而且有顧媽媽在,好好的別再給人甩臉。」
如果您知道了那人打了您女兒屁股,還對您女兒圖謀不軌,您還讓我好好招待嗎?挽夏看著蘇氏,嘴巴嚅嚅,最終什麼也沒敢說,抱著貓走了。
沈滄鈺儀駕停在外院影壁處,挽夏遠遠便看見朱蓋馬車裡的男子。
一位內侍打扮的人恭敬立在車窗邊,撩著帘子,晨曦灑在車窗處,將他清峻的眉眼映襯得特別柔和。
她緩步走上前,隔著窗了朝他行禮:「溫嫻見過七皇叔。」
方才她還覺得眉眼柔和的男子涼涼看她一眼,「上來。」
還是和昨日生氣時的一樣。
挽夏抿唇,踩著腳凳上了馬車,坐在離他夠不到的地方。
他又面無表情看著她小心翼翼挨著軟墊坐下,視線掠過她懷裡抱著的大貓花,便閉了眼沒有說話。
昨天他氣急,下手也失了分寸,估計小姑娘那嬌嫩的臀部還腫著,她又是那麼要強性子,肯定沒敢叫人知道。
他怎麼就氣得打了她那裡,她也夠可以的,能把他氣得險些連理智都沒有了。
沈滄鈺壓下要把她按住給上藥的衝動,閉著眼心中有些煩亂。
沉默的馬車內氣氛很壓抑,挽夏上車后外邊的內侍就將帘子放下了,光線也變得昏暗,她覺得時間過得特別慢,只能無聊的一下一下用手指給貓梳理毛髮。
也不知是干坐了多久,外邊終於傳來動靜,凌家眾人都趕到了前院來。
挽夏就站起來想離開,卻被他拉住了。
明明就離他很遠的,可他動作快到她才露個端倪就趕了上來。
「坐下,哪兒也不用去,一會叫你的丫鬟將你慣用的東西放到車上來。」他終於開口。
挽夏卻寧可他不說話。
這算什麼,料准了她不敢傷他,用無賴手段?!
「七皇叔,男女有別。」她忍了忍氣,冷聲道。
七皇叔。
叫得真順口,聽得真刺耳。沈滄鈺輕輕扣著她手腕,壓下心間夾著澀意的惱怒,臉上神色是平常的風輕雲淡。
「長輩與晚輩間沒有這些規矩。」
一句話就將挽夏再多的理由都堵住了,還氣得難受,想到打蛇纏棍上的說法。這眼下不就是說的沈滄鈺嗎?!
外邊已傳來凌家眾人行禮的聲音,沈滄鈺就那麼扣著她手腕去撩窗帘,挽夏心頭一驚,忙再坐下。怕被看到兩人間這說不清的舉動。
在她乖乖坐下那瞬,沈滄鈺清冷的桃花眼中光芒一閃而過,似被風吹過的湖面,輕輕蕩漾了一圈漣漪便又了無痕迹。
「老夫人與凌夫人不必多禮,路途遙遠,出門在外,一切繁文縟節能免便免。如若打點妥當,就該啟程了。」
「勞王爺久等,一切都已妥當。」凌老太太忙笑著回話。她身邊的凌挽靜一雙鳳眼正不停往馬車裡看,可惜沈滄鈺不過一句話便將帘子又放了下來,隔擋了所有視線。
蘇氏立在影壁前還不見女兒下車,心中奇怪,凌景麒兄弟也伸著脖子在那等。
挽夏見沈滄鈺將帘子放下,心間又一緊,可他還扣著她的手腕。
「七皇叔,你總該讓我和我娘親解釋兩句吧,不然她要擔心的。」挽夏盡量顯得心平氣和與他商量。
沈滄鈺說:「你解釋便是。」手卻還沒有放。
挽夏咬了咬牙,這要她怎麼去解釋,他是怕放開后她下了車就再不回來了吧。雖然她也是有這樣的打算。
軟的不行…她索性也就不忍了!挽夏將大花貓推一邊,伸手就要去拔頭上的簪子,她真的一簪刺穿他算了!
可是一摸才想起自己今天梳的是雙丫髻,除了緞帶,根本沒有簪子。
一把沒有鞘的匕首就遞到她眼前,光可鑒人的匕刃倒映他靠近的側臉。
「給,這比較省勁。」他貼近著她耳朵道。
熱熱的呼吸灑在耳垂與頸脖間,挽夏被男子炙熱的氣息燙得打了個激靈,雪白肌膚泛起惹人喜歡的粉色。
沈滄鈺看著,眸光漸深。挽夏忙將臉側到一邊,卻更是露出一大片瑩白雪肌,誘人想一品那細滑。
沈滄鈺在此時亦退了開來,調整微亂的呼吸,視線移到別處,手也鬆開了。「去吧,躲也不會有用。」
挽夏忙不跌的站起來就鑽出車,連她抱來的貓都不要了,那模樣在到沈滄鈺眼中便是落荒而逃。他盯著很隨意而安繼續趴地毯上的貓,突然笑出聲,又輕又緩,似林間淌過的溪水那樣輕快。
治小姑娘這種軟硬不吃的性子,就得要比她更狠。
小小的身影終於從馬車上下來,蘇氏鬆一口氣,可在看清女兒眼中有慌亂,臉上也紅紅的又一顆心提起來。這個樣子難道女兒又尋人吵架了?
凌景燁見妹妹沒有抱著貓,嚴肅的表情終於鬆動,由離她五步遠轉而到了三步。
「娘,我們出發吧,省得耽擱行程到不了落腳的驛站。」挽夏被她看得心虛轉移注意力。
蘇氏擔憂著又看了她幾眼,才點點頭吩咐下人把馬車都停到這邊來。
凌府要跟去北平的下人早已經先出發,並運用走了不少物件,凌府如今行裝還算輕便。連帶凌家眾人、現用的衣物等用具、伺候的丫鬟婆子們一共是五輛馬車,隨行百來名侍衛。
一切準備妥當,凌老太太先被扶上了車,凌挽寧與凌挽靜姐妹與她同乘,凌府公子哥兒們一輛,挽夏與蘇氏一輛。
挽夏並沒有再聽沈滄鈺的話回到他馬車上去,大著膽兒就黏著蘇氏鑽進自家馬車裡。
沈滄鈺早料到她會如此,也沒真想拿她怎麼樣,吩咐出發,浩浩蕩蕩的隊伍往出城方向去。
坐在娘親身邊的挽夏一開始還緊張,見馬車動了才松下口氣來,也在這時她才發現大花貓不見了。好像……被她丟在沈滄鈺車裡了。
沈滄鈺沒見著自己不會把氣撒它身上吧,他一個大男人還堂堂王爺,不會小氣到遷怒一隻貓吧?!
挽夏一口氣還沒松半刻鐘,又開始緊張大花貓會被丟出馬車,坐立不安還頻頻撩了帘子看外邊。
蘇氏覺得女兒是真的很奇怪,「挽挽,你又頂撞璟親王了?」
「沒…沒有。」挽夏被娘親問得心裡打突,忙扯慌。「是剛才他說要教我下棋,我沒願意,下棋多悶,不如陪娘親。」
蘇氏只覺得頭皮有些發緊,女兒又拒絕了王爺的好意,這都是第幾回了。
璟王如今對凌家不知到底怎麼個想法,可女兒一再得罪他會不會引來麻煩?丈夫的意思還是平和相處的。
蘇氏才剛踏上行途就覺得這一路操心事要不少。
一行人浩浩蕩蕩出行,最前方的還是親王儀駕,一路來都圍聚了不少看熱鬧的百姓,璟王前往封地的事便就那麼在京城傳開。
皇城中,沈彥勛立在高高的宮牆上,俯視著整個應天府。
自從昨日與沈滄鈺發生衝突后,他那一番話便鑽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如今不過只是個儲君……
是啊,他不過還只是個儲君,連挑選自己妻子權力都沒有的儲君,連一個親王都敢在宮中直接殺掉他暗衛的儲君。
沈彥勛覺得這所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身份就是個笑話,他卻因此而沾沾自得這些年,以為自己已權傾天下,實則他只是太子身份下的一個傀儡!
他在城牆立了許久,昨日被重重一擊的傷口又隱隱作疼起來,他伸手按住,目光陰森駭人。
——沒有關係,他必定會把沈滄鈺除之而後快,而且不會像他父皇那樣瞻前顧後,顧忌周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