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嫌棄他老【10月26日修】
嫌棄他老?
沈滄鈺握住杯子的手很用力。
在她這十二歲的小姑娘眼裡,大她半旬就年齡很大了?前世嫁他時,她也是這麼想的?又或許那時的她是因為是喜歡自己,忽略了年齡?再且…成親后都是她在求饒,前世的她定然不敢這樣想。
沈滄鈺突然就有些想笑,將茶碗擱到了桌上,慢慢站起身。
挽夏視線一直未從他臉上離開,她就想看到沈滄鈺被噎死的樣子,可是她似乎好像沒有成功?他剛才……是笑了一下?
她莫名就頭皮發麻起來,見他有動作,更是心驚,何況高大的沈滄鈺正步步向她逼近。
她綳著臉,往後退了幾步,可不知怎麼腳步是歪的,只幾步就碰到了左邊的桌几,退無可退。
沈滄鈺有著大山般氣勢的身軀來到她面前,投下的陰影將她整個人籠罩著。
「凌挽夏,我說過不會讓你為難,就不會叫人知道我來過凌家,你不必為此生氣。」他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的看她,發現她帶怒的眸底中有些怕意,他突然就露了清淺的笑。
挽夏頭皮發麻的感覺再度襲來,她看見他微微彎了腰,然後在她耳邊很輕的說:「你按輩分年齡認為我老,會有後悔的那天。」
什…什麼?!
她因他靠近,警惕得連雞皮疙瘩都起來,又不明所以,瞪大了眼。
他卻已經直起身,彷彿方才什麼也沒有發生轉身又坐回了位置上。除了耳邊還遺留著他微熱的氣息,鼻尖也是他身上熏香味,挽夏是真以為他什麼也沒有說。
「東西我先帶走,過後會叫人帶了樣式來,你自己選。」他說著又伸手一指她腰間,「玉佩以後隨身戴著。」
她就順著他指尖所指,低頭往自己腰間看,一塊瑩潤的羊脂玉就掛在了腰間。
雕雲紋牡丹,中間刻著『溫嫻』二字。
是什麼時候?
她心中一顫,手就藏到了袖子,摸到銀匕首冰涼的鞘。她剛才居然沒有發現他還在她腰間有動作!
他居然敢再碰她的腰!
挽夏的怒意壓都壓不住,手握緊了匕首,杏眸中冷意凝聚,另一隻手去扯玉佩的絡子。
「有封號的東西不得損壞,那可是大不敬罪。」
沈滄鈺的話使得她動作瞬間定住,他又道:「若是被我知曉你不戴在身上,這凌府我怕得要多來幾趟。」
卑鄙的混蛋!
挽夏在心底怒罵一聲,鄙夷的看向他:「七皇叔,您老也是太閑了些,只知道行威脅逼迫之事,有意思?!」
她嘲諷,沈滄鈺只靜靜盯著她看,一雙桃花眼只顯幽深。
方才她的杏眸因怒意亮得驚人,可是在心中罵他了?原來她罵人時的樣子,和自己想像差不多。
沈滄鈺屈了手指輕輕彈袖擺站起身,覺得今日來凌府的決定是正確,語氣平和她說:「我是閑散親王,有的自然是時間。你我間怕是有些誤會,不過無妨,以後多的是時間說清。」
挽夏頓時一張臉都憋紅了,睜眼說瞎話!有手握兵權的閑散王爺嗎?!還拿以後會同在北平的事有持無恐威脅?!
她死死握著匕首,手抖得厲害,真的想再一刀紮下去,好叫彼此都安生了!
沈滄鈺越過她往門口處走去,能惹得她生氣,說明在她心間還是有些份量的,比她對自己露出漠然冰冷的神色好。
看兩人互嗆的戚安忙伸手開門,他家王爺今日其實很不對勁,好像專門就是來對付溫嫻郡主一樣。不過,這兩人誰也沒得好。
他跟在側邊,回頭瞥了眼正滴答著茶水的桌几,他家王爺被氣得險些將這青花茶碗捏碎啊。
璟王從花廳出來,蘇氏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在聽得他說一聲多有打擾離開后,當即衝進去尋女兒。
小姑娘滿臉通紅,好像還在發抖,蘇氏忙的一把抱住她:「可是被為難了?!」
婦人身上的溫暖叫她回過神來,有些頹敗的鬆開匕首垂落雙手,靠著娘親的肩膀:「沒有,只是問女兒為何不收東西而已。」
蘇氏聞言徹底鬆口氣,輕輕拍她背:「挽挽不怕,別想太多了,他現在算是你長輩,送些東西未必就真是要害凌家。你別太緊張。」
女兒疏遠璟王的心思她還是能猜到的,可她也看得明白,璟王並沒有大張旗鼓送東西來,這份心思不管是不是出於拉攏,都說明這人做事還是算坦蕩的。如若他真要拉攏凌家,大可就在皇帝面前做出親近姿態,那時凌家最後估計也只能是被迫靠著他。
挽夏不想娘親多擔心,嗯的應了聲,可心裡還是煩亂。
她應該是恨沈滄鈺的,可他方才靠近時,她除了警惕心底深處卻還涌有別的情緒。
她閉了眼,將思緒放空,不願去回想方才情緒為他波動的那幾息間,眼角未來得及被發現的濕意無聲蒸發在空氣中。
蘇氏發現懷裡的女兒似乎平靜下來,這才鬆開她,一回頭就看到滿桌的茶水。她有些疑惑,璟王氣得打翻了茶碗?
叫娘親安心后挽夏才回了院子,她二哥凌景燁卻在屋裡正磕著瓜子,她奇怪著還未問他怎麼來了。
凌景燁則先找她抱怨起來:「本來和大哥說好一起探討的,他聽到小廝說了什麼就出去一趟,然後把我一個人丟屋裡說有事要府,連什麼事都沒有說。」
挽夏眉心一跳,想到在西側門看到的事越發焦慮。
外面還下著雨,大哥是騎馬走的,肯定是想辦法要去救他生父。
她也管不了求安慰的兄長,只說她累了要歇一會,把人給趕走就將顧媽媽拉到一邊低聲吩咐。
凌景燁站在廊下看著關上的屋門,無言好久。
今日都怎麼了?
兩邊都受到冷待,凌景燁受傷的回了自己院子,憋著鬱氣想,明天他還去衛所把人都胖揍一頓當泄好了。
挽夏交待事情后反倒更坐立難安,對突然到來擋了她辦正事的沈滄鈺又添了一筆,他們肯定是八字不合!
沈滄鈺其實是與戚安一同進的凌府,先前不過在那不起眼的馬車內未露面,如今回程自然仍這般掩人耳目。
馬車才離了凌府就有隨從裝扮的侍衛先讓停車,隔著車窗將今日在凌府暗處戒備所見所聞稟告。
沈滄鈺聽著侍衛的低語,皺了皺眉頭。
凌景麒的生母上門求救,小姑娘撞見后偷偷折回,不久后凌景麒又匆匆離開了凌府。
沈滄鈺想到他在凌家坐了一會才見著人,原來她跑去跟蹤兄長了。
凌景麒的生母……他眸光沉了下去,「去跟住凌家大少爺,查查他那生父都做了什麼。」
戚安坐在他跟前,聞言偷偷抬眼,掃到他面色不虞又繼續低眉順眼,暗自思量。他家王爺什麼時候還愛管閑事了,似乎只要佔上凌家的事都管,不對,應該說是與溫嫻郡主有關的事……
喬裝的侍衛應聲,騎了馬沖入雨中。
馬車再度行駛,沈滄鈺聽著嘚嘚的馬踢聲閉眼沉思。
小姑娘既然撞見這事,應該也會去調查,他知道她一直很維護凌家這個繼子。只是這凌景麒……想到小姑娘前世對凌景麒那些事的一無所知,無端又生了些許煩燥,不過也只是一瞬情緒又被他壓了下去。
罷了,就當哄小姑娘開心吧。她的性子也只能用軟的去哄,強硬的手段也只能使一兩次,再多…她怕是真要厭煩了自己。
臨近晚飯時分,許岩渾身濕透的回來,向挽夏稟報。
「……小的第一時間便去了大少爺生父城西的宅子,發現已人去樓空。屋內沒有一件值錢的,亂糟糟的樣子。」許岩當時看見的情形還嚇一跳,將後來發現繼續道來。「小的就在屋裡轉了圈,發現不像是被外人翻動,倒像是有人著急離開,才倒騰成那樣的。」
「小的尋不著人,就想和左右街坊去打聽,才正要離開,渾身濕透的大少爺過來了,小的只能先躲起來。」
許岩回憶著,擰著眉頭:「大少爺也是在屋裡轉了一圈,沒尋到人轉身出了門,小的以為他離開了,哪知失魂落魄在門口處又站了有近半時辰。再後來,小的從街坊上打聽到大少爺生父好賭,前兩天聽說就在變賣東西了,據說是欠下一大筆的債。有位街坊還說他們連田地都抵了,那宅子搞不好也抵了出去。」
欠了債。
挽夏也聽得蹙起眉尖,這倒是和她在西側門聽的差不多。
她在寬袖下的手握了握拳,問道:「那可有查出是欠哪家的,欠了多少,那個人如今又身在何處。」
那個人……許岩面露慚愧:「小姐,小的無能,不曾查出是哪家賭館,大少爺生父生母都不知蹤影。」
查不到嗎?
挽夏眸中光亮黯淡了些,查不到人在哪,她要如何幫大哥。
莫氏呢?昨天莫氏才上門要銀子,現在是躲起來了還是跑了?!
她倒覺得莫氏跑了的可能性比較大,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何況是個賣子求榮的品性。
如果是跑了,或許也省事了,以後也就沒有人來為難大哥,就是擔心大哥會因此心中留下愧疚。
燭火下的小姑娘神色凝重,長長眼捷下的杏眸幽深黯然,彷彿連燭光都照不進一分。
許岩知道自己差事沒有辦好,但或許還有一個辦法:「小姐…小的再去打聽打聽那家人田地都在哪處,抵押變賣衙門肯定會有變更文書或記錄在案,再查查如今名下是誰,或許能順藤摸瓜。今年雖天公不作美,可眼看著就是春收,一般人不會賣田地的,也不算耗費時間。只是要打聽這個,怕還得借用下您的名頭,衙門的小吏都是些逢高踩底的主。」
田地?
挽夏心裡猛地就打了個突。
是的,這個時期極少人會賣田地,昨日南郊莊子的管事說新買了地,其中會不會有什麼關聯?或許這只是個巧合?
她抿緊了唇,腦海里閃過許多想法,眉宇間的神色越發凝重。
許岩說了好大會也沒有得到回應,不由得偷偷抬眼去打量她,五官精緻的小姐也在此時看向他,嚇得他忙低了眉眼。
「你去打聽,要問清那家人有沒有南郊的田地,與我們家的莊子隔得不遠。你到衙門查的時候留意一個名字——方順,風調雨順的順,再看看變更文錄,那家人和這人有沒有什麼關係。」挽夏鄭重的吩咐著,然後伸手解下腰帶的玉佩。「這是刻有我封號的玉佩,你再尋奶娘支些銀子。」
許岩應聲接過東西朝挽夏行一禮,又匆匆出了府。
「小姐,方順不是才賣了田地給我們的人嗎?這其中有什麼關聯?」梨香今日一直跟在她身邊,聽她特意提醒也有些不安。
挽夏沉默著,伸手取了剪刀去剪燈芯,眸光似有厲色隨著燭火擺動。
她也不太能確定田地的事有沒有關聯,如果有關聯,那就說明有人別有用心,可是目的是什麼?
她靜了許久,才幽幽道:「等奶兄查回來就知道了,都這個時辰,再不去請安娘親該要著急。」
挽夏起身,攏了攏衣裙,出了院子。
此時,凌府所在的衚衕卻是走進來一方轎子,陪在側邊幾位披著蓑衣的男子,腰間別著有大理寺字樣的腰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