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冰釋前嫌
夭夭跟著孫悟空，乘著筋斗雲只花了兩個時辰，就趕回了夭夭花了半天一夜的路程。
到了波月洞口，卻靜悄悄的，只看到些許小妖怪們在洞口巡邏站崗。
孫悟空回來了，自然就不用夭夭再去探查，直接按落雲頭，揚著金箍棒叫道，「你們這些不怕死的妖怪，快把我師父放出來！」
估計是那些把門的妖怪們沒什麼見識，也不認得眼前這猴子是什麼來歷，居然還不怕死的嚷嚷道，「叫什麼叫，哪個是你師父？」
夭夭為他的勇氣默默點了個贊，順便點支蠟。
孫悟空冷笑一聲，金箍棒輕輕一揮，波月洞洞頂就發出極其慘烈的崩裂聲響，被削平了一截。
夭夭站在他身後無聲的拍掌，大聖出馬，誰敢爭鋒！
那群妖怪們集體愣了一下，突然像商量好的一樣驚叫起來，末日逃亡般爭先恐後的往裡面擠去，鬼哭狼嚎的大叫，「夫人！夫人！有個厲害的猴子叫還師父來啦～～」
夭夭暗暗點頭，這才是她印象中該有的場景嘛。不過，不應該叫『大王』嗎，怎麼叫的是『夫人』？
她正疑惑著，只見走出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婦人，雲鬢珠釵，羅衫錦裙，容貌十分美麗，只是面色有些蒼白，望著孫悟空說道，「你是何人，如此大膽來此尋人？」
這婦人舉手投足自帶一股貴氣，一看便知是從小養尊處優，夭夭覺得九成九就是寶象國的百花羞公主。
她這麼想著，也這麼問了出來。
那婦人明顯吃了一驚，「你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夭夭早已經將事情都告訴了孫悟空，故而他接過話來道，「我們知道那妖怪的來歷，自然曉得前因後果，你還是速速將我師父放出來再說。」
「這位長老，你說的師父，可是那唐三藏？」
「正是。」
「既如此，長老請儘快趕上前去，今早黃袍郎要吃唐僧，被一個姑娘攔住，他們就打將出去了。」
什麼！！！夭夭驚呆了，她和小白龍兩個都打不過奎木狼，他一個居然就敢跟人家硬抗！
真不是自己的身體不心疼啊！！！
而孫悟空早在公主話音未落那一瞬，就騰雲往那邊疾馳。
「大聖，等等我~~」夭夭也急忙捻了御風訣遠遠的追上去。
小白龍現在的樣子絕對當得上一個『凄慘』，雖然真正凄慘的不是他。
元神換了，誰的本事還是誰的，這可做不得假。要說夭夭還有個可以嚇唬住黃袍怪的火雷訣，小白龍可沒有任何針對黃袍怪的殺手鐧。
一個躲閃不及，胳膊上又被劃了一刀，小白龍捂著傷口飛速倒退幾丈，心裡疼的直抽抽。
他對夭夭的身體沒有感知，受多重的傷也不會痛，他心疼的是把夭夭的身體弄成這樣。說起來，夭夭的身體可是正兒八經的凡胎肉身，遠不如小白龍自己的身體結實呢。
原本他的武藝就及不上黃袍怪，此刻又沒有趁手的兵器，連身體都不是自己的，法術之類運行滯澀，何況黃袍怪是天上正神，法術自然也不差。種種劣勢全部集中在一起，小白龍能苦苦支撐到現在也沒受致命傷，論苦勞已經很對得起夭夭了。
當然夭夭不一定這麼想。
逃？小白龍不是沒有想過，那也得有這能力才行，他用著夭夭的身體連化龍都不行，根本無法潛入水底。
所以孫悟空從斜刺里擋過來，一棒子把黃袍怪打退十幾丈的時候，小白龍看著他的背影激動的都快哭了。再不來他真怕夭夭的身體會被切成十幾塊。
等夭夭氣喘吁吁的追過來，就看到『自己』幾乎變成了一個血人…………
夭夭真不敢相信，她昨天還跟黃袍怪有說有笑的坐在一起喝酒聊天，今天就差點成了他的刀下亡魂……你這條死龍敢不敢再坑一點！
高大俊逸的白衣男子，對著近在咫尺渾身浴血的少女顫抖著伸出手，卻滿面心疼的不敢觸碰，好像面前這人是這世上最珍貴的寶貝。
夭夭說出的話都在哆嗦，「拜託你有點公德心好不好，你這是要玩死我啊！」
對於夭夭的話，小白龍雖不懂詞亦明其意，加上他現在這幅樣子，實在是理虧氣短的不得了，只好默默的不作聲。
孫悟空對付黃袍怪那是絕對優勢沒商量，夭夭怕這樣下去『自己』會因失血太多而掛掉，趕忙把『自己』拉到一邊，扯著布條包紮傷口。
小白龍看著夭夭撩起他的外袍，把裡面的衣服撕下一縷又一縷，張了張嘴，還是沒有說話。
夭夭卻是一邊包裹傷口，嘴上還絮絮叨叨的數落他，「你明知道自己打不過黃袍怪還逞什麼能，真不是自家的就可以隨便禍禍是吧。」
「我……也是沒辦法，他一言不合就打過來，我還能怎麼辦？」黃袍怪真的說風就是雨，小白龍都不知道夭夭是怎麼跟這種人坐在一起的。
「那你就不要跟他翻臉啊，他要吃唐僧，你就岔開話題，轉移他的注意力唄，能拖一天是一天嘛！」夭夭用看智障的表情瞥了他一眼。
「怎麼岔開話題？」
「你可以告訴他，唐僧的大徒弟是孫悟空，吃了他師父恐怕不妥，先想個萬全之策比較保險，黃袍怪是天上的星君，一聽大聖的名號，肯定不敢隨便弄死唐僧啦。」
「再不行你可以告訴他，就算唐僧肉可以長生不老，也不能治公主的心疼病，孫悟空人情廣，還不如等他來了，用唐僧換醫治百病的仙藥，黃袍怪那麼喜歡他夫人，肯定會猶豫考慮的。」
夭夭幾乎是想也不想的就舉出兩條，「你隨便像這樣想個借口，都好過跟黃袍怪打架啊！」
小白龍目光深邃的看著夭夭，「你怎麼知道黃袍怪是天上的星君，還有，唐僧肉能長生不老？」
夭夭奇怪的反問，「你不知道？」話剛出口又恍然大悟，「哦，對了，我忘了告訴你……」
她拍拍腦袋懊悔不迭，「昨天走的太急了，我以為你都知道了。」所以搞成這個樣子，多少也有一點她自己的責任吧……
這下換小白龍用看智障的眼神回看她了。
「對了，熊寶呢？」夭夭訕訕的轉移了話題，「怎麼你們兩個打成這樣，他也沒出現？」
「熊寶……你不是想說那隻黑熊精吧？你還給他起名字了！」小白龍看夭夭的眼神都不對了。
「我哪有功夫給他起名字，這就是他的名字。」怪不得之前要改名叫熊寶山……
原來，昨晚喝了一夜，天快明的時候，黑熊精醉醺醺的回自己洞府去了，小白龍當然是拒絕參觀他洞府的提議，留在這裡，結果黃袍怪不知哪根筋搭錯了，一大早就要吃唐僧。
兩人說話的工夫，孫悟空已經把黃袍怪給打敗了，捆了個結結實實丟在地上，瞅了一眼血人一樣的『夭夭』，看出那些只是皮外傷，也就放了心。
「小妖，老孫去救師父，你們留在這裡，我去去就來。」這裡在波月洞西邊，孫悟空救了唐僧他們也得經由這條路，他有心不讓小白龍頂著夭夭受了傷的身體再多跑一趟。
「原來，你們是一夥的。」黃袍怪看著『夭夭』，面色有些不忿，「怪不得你千方百計不讓我吃唐僧。」
他說著目光頹敗，似乎也認了命，「罷了罷了，反正已經翻臉，也談不上什麼交情，就請孫大聖開個恩，讓我跟夫人再見一面。」
孫悟空知道他是奎木狼下界，也知道公主是玉女的轉世，如果不是奎木狼要吃他師父，孫悟空也不會管他們這思凡下界的事情。
「你趁早把我師父送出來，老孫還可以饒你一命，若是我師父有絲毫差錯，老孫讓你連神仙都當不成！」孫悟空提著捆住黃袍怪的繩索，駕雲往波月洞那邊飛去。
小白龍見夭夭又想跟上去的模樣，忙把『他』拽住說道，「趁現在快換回來吧。」不然等唐僧到了就不好說了。
「我才不要現在跟你換！」夭夭瞪著『自己』這一身的傷，「你是借用的當然無所謂，我換回去不得疼死啊。」
小白龍苦笑，「難道你要去馱唐僧？再說，你能變得回馬？」他也心疼，他哪裡想到，只是跟黃袍怪嗆了兩句，對方提起刀就翻臉了。
在受疼和成為坐騎這兩樣中間猶豫了一分鐘，夭夭妥協的把元神換了回來。
我擦~~夭夭的意識恍惚了一下，還未清明，身上就火辣辣的疼了起來。那可不是切菜切了手，是被人跟切腰花一樣砍了十幾刀。
身為一個和平年代連街上鬥毆都沒遇到過的妹子，突然多了十幾道傷口，夭夭眼前一黑，身子軟的跟煮熟的麵條一樣朝後倒了下去。
「小心！」小白龍急忙接住她攬在懷裡，下一秒夭夭就叫出了聲，「靠，別碰我！」
她有一道傷口就在脊背上，雖然不深也是劃破了皮肉，小白龍這一接她，那傷口就壓在了小白龍的胳膊上。
小白龍急忙扶正她，生怕又碰到她哪個傷口，有些手足無措的用雙臂護著她，防止她再突然跌倒。
「我現在終於知道這法術有什麼害處了，你這條笨泥鰍，這件事我跟你沒完！！！」
小白龍乖乖挨罵。
孫悟空帶著黃袍怪飛到波月洞，那些妖怪們見自家大王被捉了，嚇得三魂丟了七魄，乖乖的把唐僧和豬八戒，沙僧三人放了出來。
唐僧見到孫悟空簡直欣喜若狂，連說今日方知賢孝，一路多虧了他護持，又挽留他不要再走，一同去取經。
豬八戒和沙悟凈也是連連道謝稱幸，一口一個師兄叫的親熱。
唐僧見孫悟空捉住了妖怪，又急忙對他說，「先前若不是功德童子挺身相救，為師早已遇害，不知她現在何處，是死是活。」
孫悟空見他還問了夭夭，心裡也爽快一些，安慰道，「師父不必擔心，她現在和小白龍在前面等我們。」
聽得夭夭沒事，唐僧念了幾句阿彌陀佛，心下稍安，隨即想起他看到的情形，忍不住疑道，「悟空，為何今日看她，是個女子？」
孫悟空面不改色的回答，「她本身就是女子，就如同觀音菩薩的座前龍女一樣，只不過人間繁文縟禮甚多，為了路上方便才用了障眼法而已。」
唐僧一臉的原來如此，「護法尊者的考慮頗為周到。」
孫悟空嗤笑一聲，「烏巢禪師的多心經曾言，空即是色，色空，師父怎麼也跟凡人一樣，在意起皮囊表象來了。」
唐僧合掌說道，「非我在意皮囊，只是身處俗世，不得不為世人眼光所累。」
「師父取三乘佛法度化世人，早應該拋開自身，無我無相，掃除心上垢，洗凈耳邊塵，又何必被眾生之言所惑。」
孫悟空說完，也不欲再做爭辯，轉而岔開話題道，「師父在此稍候，待老孫帶這妖怪去見他夫人，做一筆了賬。」
公主在孫悟空到來的時候便已知曉，何況那些妖精們慌亂的放了唐僧三人。不過縱然這般，她也只是不動聲色的穩坐內堂，直到孫悟空將被捆縛住的黃袍怪摜在她眼前。
美目微斂，打量著有些鼻青臉腫的黃袍怪，此刻的他也沒了嘯聚為王的張揚，公主看著他，一時沒有說話。
黃袍怪也不是對公主，而是對著孫悟空說道，「大聖，她原本是天上披香殿的玉女，我倆前世有盟，如今既已被大聖拿住，我自知活罪難逃，只是她已經前塵盡忘，還請大聖寬恩，替我將她送回寶象國。」
公主的眸光微微一動，臉色似有變化，卻還是什麼話都沒說，靜靜的聽著。
黃袍怪被孫悟空狠揍了一頓，有些不太穩當的站起身道，「大聖若信我，祈先解了這束縛。」
對於手下敗將，孫悟空也不信他能玩出什麼花樣，念了個訣把繩索去掉了。
黃袍怪吐出一顆光華內斂的舍利子玲瓏內丹，他是仙體，本無須這東西，只是在天上當了上千年的星君，平時打坐修鍊得來的，也算是件好寶貝。
他也不管公主冷淡的神色，也許平日里公主也是這般吧，自顧自的將這舍利內丹塞進公主手中，「我知你時常心痛發作，以後我走了，你若是再發病，就用這寶貝在痛處滾上幾滾，立時就好。」
公主目光閃動，輕輕叫了一聲，「黃袍郎……」
黃袍怪想著自己馬上就要回天上，此去不知受罰多久，但肯定絕難再見公主一面，平時暴躁的脾氣這會也溫和了許多，「十三年前將你攝來，我就知道你心裡怨恨我，其實……那般對你，是我不對。」
玉女已經忘了前塵種種，他雖然氣惱卻也無可奈何，再說，強迫她留下也是事實。就算事後對她再寵再疼，也抹不去做過的事。
不過以黃袍怪的性子，若不是到今日窮途末路，哪裡會想這麼多。
眼見孫悟空的神色愈加不耐煩起來，黃袍怪也知道沒時間再多說，極為不舍的看了看公主，「我走了，你回國之後，要嫁他人……也隨你。」
「郎君……」公主伸手扯住他，「你……幾時回來？」
黃袍怪搖搖頭，「不回來了。」回不來了。
公主似乎猶豫再三後下定了決心一般，轉身沖著孫悟空跪下懇求，「求長老放我郎君一命。」
孫悟空面無表情，黃袍怪卻目瞪口呆，然而他很快反應過來，上前扶住公主，驚喜之情溢於言表，「夫、夫人，你捨不得我走？」
公主眼中滴淚，幽幽說道，「十三年了，我自己也不知，也許這就是我的孽債。」
她怎生不恨，恨過，十三年恩愛情分，縱然她是虛與委蛇，可感覺的到黃袍怪的真情，她心底早已經動搖。適才聽到他說，此生再無相見之期時，她也不知為何，就慌了心神。
孫悟空可懶得管公主在想什麼，他只為救唐僧，也沒有非要把奎木狼揪回天上，因此問了一句，「公主，你可想清楚了，老孫這一走，你再反悔也沒人管了。」
公主看著幾乎要喜極而泣的黃袍怪，略有哀色的搖頭，「我意已定，多謝長老慈悲。」
反正唐僧也救了，既然人家夫人都不介意，孫悟空也不會做拆人姻緣的事，只是手沖著黃袍怪一張，說道，「把你那舍利內丹給老孫一用。」
黃袍怪馬上知道孫悟空要做何用，忙不迭把內丹呈上，「大聖儘管拿去，只是……還記得還我。」
不然公主的心疼病怎麼辦。
見孫悟空眼睛一瞪，公主忍不住破涕為笑，「郎君，這心疼病，是我騙你的。」
她心裡對他有怨恨，所以這些年才一直裝病，故意折騰黃袍怪去給她尋醫問葯。
黃袍怪的表情有些懵。
孫悟空哼了一聲，拿著舍利頭也不回的走了。
剛出了洞府，就看見夭夭被小白龍扶著，一身血衣面色慘白的提雲而來，一見孫悟空便笑的傻了吧唧的，扯著孫悟空的袖子撒嬌，「大聖，我的傷口好痛~~」
不著痕迹的掃了一圈圍觀的四隻，孫悟空勾了一邊嘴角笑道，「那老孫給你吹一吹，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