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除夕夜
裴修然電話打來時，安寧正被他爸爸使喚著貼春聯。
用麵粉熬了漿糊黏在春聯上，然後兩邊對齊貼在大門的兩側。
安家的對聯是安爺爺一筆一劃用毛筆字寫的，風骨傲然的行書配上喜氣洋洋的紅紙，傳統的年味撲面而來。
安寧拿了把凳子站在門前比劃著貼橫聯，安爸爸站在下面當指揮，一會兒說太左了，一會兒說太右了，折騰了大半天才把橫聯給貼好。
等安寧從凳子上蹦下來時，一雙手差點給舉廢了，被安爸爸好好取笑了一番，安寧敢怒不敢言，只好哼哼唧唧地搬著凳子往客廳走。
剛放下凳子，安媽媽就把振鈴的手機放到了他手裡，下巴一點示意說：「寧寧你的電話，響了老半天了。」
安寧有氣無力地接過手機，等他看到屏幕上「楚辭」兩個字時，瞬間滿血滿藍原地復活，臉上立刻笑成了一朵小雛菊，迎著陽光燦爛的地差點閃瞎他爸媽的眼。
安爸爸和安媽媽對視一眼，心中更加肯定了某個猜測，他們這個不開竅的兒子絕對是戀愛了！
安寧拿著手機到陽台上接電話，玻璃門一被拉上就迫不及待地叫了出來：「楚辭，哩從m國回來了？」
對面低低地笑了起來，通過電話清晰地穿到安寧的耳中：「有份合同出了問題，被m方發現臨時叫去了那邊，本來我以為五六天就能辦好，沒想到這份合同還涉及到另一項條款內容，所以就在那邊多待了兩天，好在總算在過年前趕回來了。」
安寧聞言也笑了起來：「解決了就好，我這幾天也很忙，一直被我媽na著買lian貨，好nei!」
一句話里nl弄混了好幾次，裴修然早就聽慣了他的說話方式，毫無違和感，就連緊繃著的神經都放鬆了下來，帶著懶洋洋的意味問：「都買了什麼年貨？」
說到吃的，安寧立刻打開了話匣子，掰著手指一樣一樣數給裴修然聽，什麼牛奶、水果、花生、瓜子、薯片、核桃、杏仁……都是過年常備的零食。
安寧說得雜亂無章，興趣來時還會在中間穿插自己的點評，裴修然卻聽得心情大好，唇角翹起的弧度怎麼都壓不下去。
說完了零食，安寧又開始吐槽他無良的老爸，說他一直指使著他貼春聯，手上都被春聯紙染紅了，更過分的是一直糾正他貼春聯的角度，害得他現在胳膊都酸疼著，差點就廢了。
安寧嘚吧嘚吧說個每晚，雖然一直在抱怨，但語氣里的歡欣怎麼都遮不住，裴修然能夠聽出來安寧父子之間的親密，心下不由又嘆了一口氣，不知道將來他把安爸爸的寶貝兒子誘/拐回家后，安爸爸會不會拿著刀殺到他的公司來。
答案貌似不言而喻……
兩人已經一個多興起沒有打過電話了，彼此都渴望聽到對方的聲音，安寧發動腦風暴在搜尋話題，從辦年貨講到年夜飯，從現實講到遊戲，嘴巴就一直沒有停過。
客廳里的安爸爸和安媽媽頻頻往陽台的方向看，安媽媽指指手錶，又用眼神示意打電話的安寧，對安爸爸說：「半個小時了，還沒打完，絕對是有女朋友了。」
「我也覺得，」安爸爸摸摸自己沒毛的下巴，「這次暑假回來，我就經常看到寧寧對著手機發獃，有時看著看著就笑了起來，這不就是陷入熱戀時的狀態嗎，想當年我對著你寫的信就能樂上一天，寧寧果然像我。」
安媽媽想起年輕時的往事，心中甜蜜，但嘴上卻嗔道：「都老夫老妻了，講這些話也不知道害臊，我現在就想知道到底哪家的姑娘被我們寧寧喜歡上了，這孩子從小在感情方面就遲鈍，現在總算是開竅了，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把人小姑娘帶回家來，也讓我們見見。」
安爸爸聞言，臉上現出糾結古怪的神情：「我怎麼覺得寧寧會找個男……女強人回家？」其實他本來想說男人婆的，但考慮到自己的形象，硬生生把那三個字變成了女強人。
不怪安爸爸會這麼想，安寧雖然內里倔強，但平時性格一向軟，加上欺騙人的外表，就算一本正經地說話也會被人當撒嬌賣萌，安爸爸實在想象不出哪個軟萌的妹子能受得了自家的男朋友比自己還軟萌，大概只有男人婆才會享受安寧這種黏著系男友，從而激發自身的男友力。
安媽媽一聽就猜出了安爸爸話里的未盡之語，畢竟是同床共枕二十多年的夫妻，對彼此的心思都很了解，當即就拋了個白眼過去：「你以為你兒子是溫順的小綿羊？呵，天真，你看看我們園子里照顧的那些熊貓崽子，平時就會賣萌賣蠢，吃的都是竹子牛奶，但你別忘了他們都是猛獸，凶起來一點都不比獅子老虎差，偶爾還要吃點肉調劑生活呢，你家兒子就跟熊貓一樣，腸子里主意多著呢，一不看著准得搗亂，從讀書到工作，他哪樣順著我們的意思來，我就擔心以後他找女朋友也要給我們一個驚嚇。」
「不會吧……」安爸爸大驚失色，拒絕相信自家軟綿綿又萌萌噠的兒子會變成一個男友力max的漢子，這種感覺就像自家養的小貓咪突然變成了猛虎，能直接把人嚇出心臟病來。
他將目光重新轉到安寧身上，瞬間那甜蜜的小酒窩和羞澀的表情全都變成了園子里滾滾們搗蛋前討好無辜的毛臉。
簡直不能好了。
安寧依舊抱著手機在跟裴修然聊天，正聊到高興時，對面突然叫了聲：「滾滾。」
聲音一如既往地好聽，但安寧說不出為什麼就是覺得今天這句「滾滾」跟平時不一樣，具體哪裡不一樣他說不出，只是心跳驀然加快，說到一半的話題戛然而止，屏住呼吸等著對方繼續。
但裴修然叫了一聲后就沒了聲音，安寧又是期待又是緊張，下意識地閉緊了嘴，電話兩端都是沉默，細微的呼吸聲加重了曖昧的氣氛。
安寧手心都被汗濕了，手機背面濕漉漉一片，他將空著的手放在衣服下擺處擦了擦，深吸了一口氣，壯著膽子叫了聲：「楚辭。」
「嗯？」
「我……」我喜歡你。
安寧張了張嘴，正想把這句話說出來時，對面傳來傅楓的聲音：「裴大總裁，今天公司年會，你卻躲在辦公室里不出面，太不給面子了。」
裴修然的手機收音比較好，安寧在這邊聽地清清楚楚，被傅楓這麼一打斷，之前告白的氣氛全沒了，安寧只好換了個話題，問：「楚辭，哩們今天公司辦lian會？」
「嗯，明天公司就正式放假了，所以今天來熱鬧熱鬧，下次有機會帶你一起來。」
安寧不置可否，就聽電話對面的裴修然和傅楓簡單交流了兩句，聲音有點模糊，安寧沒有仔細聽，然後裴修然的聲音在手機里重新變得清晰起來，帶著點歉意說：「滾滾，我要出去做致辭了，有空聊。」
「哦。」安寧有點小失望，不情不願地掛了電話，回到客廳時就見他爸媽一起用詭異的目光看著他，一接觸到他的眼神就心虛地躲開，然後打著哈哈攜手離開，留下一臉莫名其妙的安寧不知道他爸媽今天吃錯了什麼葯。
裴修然從年會出來后又被傅楓拉著一起去年禮給父母，兩個男人逛商場總會引來頻頻的側目，更何況他和傅楓兩人的外形都很亮眼，每隔幾分鐘就會有人駐足回頭看他倆，好在兩人之間的氣氛太直，連讓人腦補的空間都沒有。
傅楓手上拿著一張購物清單，每買完一樣就劃掉，然後拉著裴修然殺進另一家，分頭行動，眼疾手快地拿下目標，不到半小時，兩人手上就拎地滿滿當當了。
從商場出來后，傅楓先拎著小半東西去停車場開車，裴修然站在商場入口等，百無聊賴地拿著手機玩，不經意抬頭，正好看到一個欣長的側影從面前閃過。
裴修然眉頭一皺，凝神向不遠處看去，商城入口不遠處的廣場上，一對男女相偕離去，姿態親密，那男的背挺腰直，器宇軒昂，舉手投足間都帶著意氣風發的自信，正是裴修然的姐夫肖春華。
而陪在他姐夫身邊的女的卻不是他姐姐，從裴修然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那女子的側臉，面貌嬌美，身段窈窕，年齡比安寧大不了多少，正是青春美貌的時候，看著肖春華的眼睛里都寫著喜歡和歡喜。
兩人什麼關係，不言而喻。
裴修然正想看仔細時，一陣喇叭聲將他喚了回來，傅楓的臉從緩緩降下的車窗中露了出來：「修然快上車，這裡不讓人停車。」
左右一為難，裴修然只好帶著身邊一堆的年禮上了車，坐進副駕駛時，傅楓問：「你剛才看什麼看得這麼出神，不會是被哪個帥哥美女給勾魂了吧。」
裴修然不理他，拉好安全帶坐好：「快開車，先把我送回老宅。」
明天是除夕，裴修然自然要回老宅陪他父母過年。
傅楓本就不指望從裴修然嘴裡打聽到什麼，聞言只是送了下肩，踩下油門滑出了廣場。
除夕夜，是國人的團聚日，安家一整天都熱熱鬧鬧地，廚房裡各種美食和點心的香味交相傳出，瀰漫了整個安家。
安奶奶是個重傳統的人，滿滿當當做了十二道菜，象徵著一年十二個月。菜譜也是有講究的，必不可少的就是一道全須全尾的蔥油魚，象徵著年年有餘，其次有炸年糕，象徵步步高升，還有蝦球，象徵團團圓圓，再接下來就是醬香雞、元寶菜、四喜丸子、酒釀雞蛋羹等，主食里還有包了錢幣的餃子。
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圍坐了一圈，由安爺爺起頭，五口人笑意融融地舉杯，辭去舊歲，迎接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