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拔絲地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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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哭》
謝遷造反時,官宦人家的宅第都被賊佔據著,成了賊窩子。有個叫王七襄的學使,家裡住的賊尤其多。官兵破城后,掃蕩群賊,死屍都填滿了台階,血順門而流。
王學使進了城,回到家裡,命人把盜賊的屍首抬出去,把血跡洗刷乾淨,這才住下。但是大白天就往往見到鬼,夜晚床下磷火亂飛,牆角還時常有鬼哭,很不安寧。
一天,有個叫王皡迪的書生,借住在王公家。夜裡聽到床下有小聲連連叫:「皡迪!皡迪!」過了一會兒,聲音漸大,並說:「我死得好苦呀!」隨後就哭起來,接著滿院子里都有哭聲。王公聽見后,手持寶劍到王生屋裡,大聲說:「你們不知道我是王學院嗎?」只聽見眾鬼嗤嗤冷笑。
王公不得已,於是設了水陸道場,命和尚、道士念經超度,夜裡做了飯拋到院子里讓群鬼吃。這時就見院子里磷火點點,到處都是。
先前一個為王公看大門的姓王的人,病得很厲害,已經昏迷幾天不知人事了。鬧鬼的這天,他忽然伸了伸身子,像是醒過來了。他老婆見這情形就給他端來飯,他卻說:「剛才主人不知為什麼在院子里施飯,我也跟大夥一塊吃,這不才吃飽了回來,所以不覺得餓。」
自此以後,鬼都絕跡了。難道道士奏樂,和尚超度,施捨飯食,果然靈驗嗎?
《葉生》
河南淮陽有個姓葉的秀才,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的文章詞賦,在當時首屈一指;但是命運不濟,始終未能考中舉人。
恰巧關東的丁乘鶴,來擔任淮陽縣令。他見到葉生的文章,認為不同尋常,便召葉生來談話,結果非常高興,便讓葉生在官府讀書,並資助他學習費用;還時常拿錢糧救濟他家。到了開科考試的時候,丁公在學使面前稱讚葉生,使他得了科試第一名。丁公對葉生的前途寄予極大的希望。鄉試考完,丁公要葉生的文稿來閱讀,拍案叫好。沒料想時運限人,文章雖好命不佳,發榜后,葉生仍舊名落孫山。他垂頭喪氣地回到家,感到辜負了丁公的期望,很慚愧,身形消瘦,呆如木偶。丁公聽說,召他來勸慰了一番,葉生淚落不止。丁公很同情他,約好等自己三年任滿進京,帶著他一起北上。葉生非常感激。辭別丁公回家,從此閉門不出。
沒過多久,葉生病倒在床上。丁公經常送東西慰問他;可是葉生服用了一百多副葯,根本不見效。丁公正巧因冒犯上司被免了官職,將要離任回鄉。他給葉生寫了封信,大致意思說:「我東歸的日期已經定了,所以遲遲不走的原因,是為了等待您。您若早晨來到,我晚上就可以上路了。」信被送到了病床上,葉生看著信哭得非常傷心,他讓送信人捎話給丁公說:「我的病很重,很難立即痊癒,請先動身吧。」送信人回去如實說了。丁公不忍心就走,仍慢慢等著他。
過了幾天,看門的人忽然通報說葉生來了。丁公大喜,迎上前來慰問他。葉生說:「因為小人的病,有勞先生您久等,心裡怎麼也不安寧。今天有幸可以跟隨在您身邊了。」丁公於是整理行裝趕早上路。
丁公回到家,讓兒子拜葉生為師,並讓好好伺候,早晚都和他住在一起。丁公子名叫再昌,當時十六歲,還不能寫文章。但是卻特別聰慧,文章看上兩三遍,就不會再忘記。過了一年,公子便能落筆成文。加上丁公的力量,於是他進了縣學成為秀才,葉生把自己過去考舉人的範文習作,全部抄下來教公子誦讀。結果鄉試出的七個題目,都在準備的習作中,無一脫漏,公子考了個第二名。
一天,丁公對葉生說:「您拿出自己學問的剩餘部分,就使我的兒子成了名。然而您這賢才卻被長期埋沒,有什麼辦法呢!」葉生說:「這恐怕是命中注定的吧。不過能托您家的福為文章吐口氣,讓天下人知道我半生的淪落,不是因為文章低劣,我的心愿也就足了。況且讀書之人能得一知己,也沒什麼遺憾了。何必非要穿上官服,拋掉秀才衣裳,才說是發跡走運呢!」丁公認為葉生長期客居外省,怕他耽誤了參加歲試,便勸他回家。葉生聽說后臉上現出了凄慘不樂的神色。丁公不忍心強讓他走,就叮囑公子到京城參加會試時,一定要為葉生稍納個監生。
丁公子考中了進士,被授部中主政。上任時帶著葉生,並送他進太學國子監讀書,與他早晚在一起。過了一年,葉生參加順天府鄉試,終於考中了舉人。正遇上丁公子奉派主管南河公務,他就對葉生說:「此去離您的家鄉不遠。先生已經功成名就,衣錦還鄉該何等令人高興。」葉生也很喜悅。他們擇定吉日上路。到了淮陽縣界,丁公子派僕人用馬車護送葉生回了家。
葉生到家下車,看見自己的門戶很蕭條,心裡非常難過。他慢慢地走到院子里。妻子正好拿著簸箕從屋裡出來,猛然看到葉生,嚇得扔了簸箕就走。葉生凄慘地說:「我現在已經中了舉人了。才三四年不見,怎麼竟不認識我了?」妻子站在遠處對他說:「您死了已經很久了,怎麼又說顯貴了呢?之所以一直停放著您的棺木沒有埋葬,是因為家裡貧窮和兒子太小的緣故。如今兒子阿大已經成人,正要選擇墓地為您安葬。請不要作怪來驚嚇活人。」葉生聽完這些話,顯得非常傷感和懊惱。他慢慢進了屋,見自已的棺材還停放在那裡,便一下撲到地上沒了蹤影。妻子驚恐地看了看,只見葉生的衣帽鞋襪說落在地上。她悲痛極了,抱起地上的衣服傷心地大哭起來。兒子從學堂中回來,看見門前拴著馬車。他問明趕車人的來歷,嚇得急忙跑去告訴母親。母親便流著眼淚把見到的情景告訴了兒子。娘倆又仔細詢問了護送葉生的僕人,才得知事情的始末。
僕人返回,如實報告了主人。丁公子聽說,淚水浸濕了胸前的衣服。他立即乘著馬車哭奔到葉生的靈堂祭拜;出錢修墓辦理喪事,用舉人的葬禮安葬了葉生。又送了很多錢財給葉生的兒子,並為他請了老師教讀。後來丁公子向學使推薦,使葉生的兒子第二年入縣學成了秀才。
《成仙》
文登一個姓周的書生,與一個姓成的書生小時候在一個書桌上讀書、寫字,成為知己好友。成生家中貧窮,一年到頭都依靠周生接濟。周生比成生大,所以成生管周生的妻子叫嫂嫂。逢年過節都去拜訪,像一家人一樣。
後來,周生的妻子因生孩子,產後得急病死了,周生接著又娶了個後妻王氏。成生因為新嫂嫂比自己年紀小,所以從沒要求周生讓自己見見她。
一天,王氏的弟弟來看望姐姐,周生便在卧室里設宴招待。正好成生來了,僕人來通報,周生坐在宴席上命人快請他進來。成生不進,告辭要走。周生便將酒席移到外間,將成生追了回來。剛剛坐下,就有人來稟告,一個莊園里的僕人被縣太爺重打了。原因是黃吏部家有個放牛的,放牛時踩了周家的田,兩家僕人發生爭吵、謾罵。黃家放牛的回去告訴了主人,周家僕人就被捉去送官,所以挨了重打。周生聽說,很氣憤地罵道:「黃某這個放豬奴,怎敢這樣!他前輩是我家祖上的奴才,剛得志就目中無人了!」周生氣滿胸膛,忿忿地起來要去找黃家。成生按住他制止說:「強梁世界,本來沒有青紅皂白!況且今日的官府一半是不打旗子的強盜呢!」周生不聽,成生再三勸說,以至掉了淚,周生才勉強忍下。
但是,周生的怒氣終不能消除,一夜翻來覆去沒有睡著,對家人說:「黃家欺侮我們,是我們的仇家,這先不說,縣官是朝廷的命官,並不是有勢力人家的官,就是互有爭端,也應傳兩家對質,何至於像哈叭狗一樣跟著叫?我也去告他家的僕人,看縣官怎麼處置他們?」家人們也鼓動他,於是他就寫了呈子送到縣衙。可是縣官只看了一眼就把呈子撕了扔在地下。周生氣極了,順口說了幾句不好聽的話,冒犯了縣官。縣官惱羞成怒,就把周生拘捕了。
這天早飯後,成生又去找周生,才知道周生去縣城告狀去了。他急忙追去想勸止,不料周生卻已在監獄里了。急得他直跺腳,無計可施。
這時,官府正抓了三個海盜。縣官與黃吏部用錢買通了海盜,讓他們捏造周生是同黨,然後根據假證詞,革去了周生的功名,更加殘酷地拷打他。成生來看他,兩人抱頭痛哭。他二人偷著商量還得上告。周生說:「我身在監牢,像鳥在籠子里。家裡雖有一個弟弟,也只能給我送點飯來,誰能替我上告呢?」成生表示願一人承擔,說:「這是我應盡的責任,朋友有難而不能急救,還算什麼朋友?」說罷就走。周生的弟弟打算送路費給他時,他已經走遠了。
成生到了京城,上告無門,正急得不得了的時候,聽人傳說皇帝要出城打獵。成生就暗藏在木市中。待了不多時,皇帝的大隊人馬果然從這裡經過。成生趴在地上大聲喊冤,皇帝問明了原因,准了他的狀,叫他等著,並把他的狀子批到部院,命部院複審上奏。
此時,距周生入獄已十多個月了,周生已受刑不過,屈打成招,定了罪名。部院官員接到皇上御批,非常驚懼,打算親自複審。黃家知道后也很害怕,就計劃暗中謀害周生。首先買通看監的獄卒不給周生飯吃。周生的弟弟來送飯,也不讓他們見面。成生又到部院喊冤,部院才提審。這時周生已餓得站不起來了。部院宮員見了大怒,喝令將獄卒打死。黃吏部更害怕,就拿幾千兩銀子託人為他說情。部院官員才打了個馬虎眼,免了黃吏部的罪。縣官因為枉法,被判流放。
周生被放歸,越發對成生感激不盡。成生經過這場官司,也厭世了。因此,就與周生商量一起隱居。然而周生因為有年輕的妻子,不忍離去,一直以言笑推託。成生見周生態度不明,雖然沒再說什麼,自己決心已定,準備出走。
兩人分別以後,成生一連幾天沒有來找周生。周生就派人到成生家去打聽。而成家還認為在周家呢,這才知道成生不見了。周生心裡明白,急忙派人到處找,所有遠近寺觀、溝谷都找遍了,還是不見成生的蹤影。周生只好經常送錢、送糧給成的兒子,幫助成家過日子。
又過了□□年的工夫,成生忽然自己回來了。他頭戴黃冠,身穿大氅,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周生見了,親熱得不得了,一把拉住成生的胳膊說:「你到哪裡去了,讓我們到處找?」成生笑著說:「孤雲野鶴,哪有一定的地方?分別後幸虧還康健就好。」周生趕快命家人擺酒席招待,略說幾句客套話以後,周生就催著成生換下道服來。成生只笑不說話。周生說:「你真傻!為什麼不要老婆孩子,把他們像舊鞋一樣扔掉呢?」成生笑著回答說:「不對!是別人拋棄了我,哪裡是我拋棄別人呢?」周生又問成生住哪裡,成生說在嶗山清宮。
兩人當夜就抵足睡了。正睡間,周生夢見成生光著身子壓在自己胸上,壓得喘不過氣來。他驚訝地問這是為什麼,成生也不回答。忽然就醒了,喊成生不答應,坐起來找成生,卻不知哪裡去了。定了定神,才發現自己是在成生睡的地方,他驚駭地自言自語:「昨晚沒有喝醉,為什麼糊塗到這個地步?」於是叫家人拿燈來照,家人只見成生坐在那裡,周生不見了。周生本來鬍子很多,此時他用手一捋,稀稀拉拉地沒有幾根了。拿鏡子一照,周生大驚失色地說:「成生在這裡,我哪裡去了呢?」接著一想,才恍然大悟:原來這是成生用幻術招他去隱居。他想進卧室去找妻子,他弟弟因他已變為成生了,不讓他進去。他自己也無法說明白,只好不進去。
別無它法,周生只好叫僕人備了馬,主僕二人前去嶗山找成生。走了好幾天,才到了嶗山。周生騎馬走得快,僕人在後面一時沒有跟上來,他就坐在樹下休息。但見這裡道士來去不斷,內中一個道士看了他一眼,周生就順勢問他知不知道成生。道士笑著說:「聽說過這個人,好像是在上清宮。」說罷就走了。周生目送那道士,見他走出一箭地之外,又與另一人說話,也不過說了幾句,那人就走了過來。一看,原來是同學。那人見了周生以為是成生,吃驚地說:「幾年不見了,聽別人說你已在名山學道,為什麼還遊戲在人間呢?」周生知道他把自己當成成生了,於是就把自己的事說了一遍。那人驚訝地說:「我剛才還遇見他,以為是你呢!才走了不多時,或者沒有走遠。」周生覺得很奇怪,說:「怪呀!我為什麼見了自已的面目還不認得呢?」
過了一會兒,僕人追上來,他們急忙快走。可是走了半天,路上連個人影也看不見。前面的路一望無際,遙遠得很,拿不定主意是走還是回去。可是轉又一想,已經沒有回去的可能了,只有向前走追上成生才行。但路卻越發險惡難行,馬也不能再騎了。周生就把馬交給僕人,叫他轉回去,自己沿著崎嶇的山道一步步走去。
走了一段路,遠遠看見一個小道童坐在那裡,周生便走向前去問路,並說來找什麼人。道童說自已是成生的弟子,並幫周生拿著行李,領他一塊走。他們一路風餐露宿,往很遠很遠的地方走去。
走了三天三夜,才到一個地方,但這裡又不是世上傳說的上清宮。當時是十月天氣,可山路兩邊卻山花爛漫,一點不像是初冬。道童進去稟報,成生很快就出來迎接,周生這才認出自已的面貌。兩人手拉手進了大殿,接著就擺上酒席,飲酒談心。但見珍奇的小鳥,飛來飛去,一點也不怕人,叫的聲音像音樂一樣好聽,不時還到桌上叫幾聲,周生心裡非常驚奇。然而他仍然思念塵世返鄉心切,無意在這裡呆下去。飲完了酒,見地上有兩個蒲團,成生拉周生並坐在上面。約二更以後,萬籟俱寂,周生忽然打了一個盹,覺得自己與成生換了個位置,心裡很奇怪。自己隨便用手摸了一下下頷,鬍子已和從前一樣了。
天亮了,周生回家心切,要求走,成生堅持留他多住幾天。又住了三天後,成生對周生說:「請你稍閉一下眼,我送你回家。」周生剛一合眼,就聽見成生叫著說:「行裝都已齊備。」於是周生起來跟著就走。一路走的並不是原道,但走了不多時,就看到家鄉了。成生坐在路旁等著,叫周生自己回家。周生強邀成生一塊回家,成生執意不肯。周生就一個人回到了家門。他見大門關著,就叫了幾聲,裡面沒有答聲。剛想跳牆,就覺自己的身子像樹葉一樣,輕飄飄進了院子。又跳了幾道牆才到了卧房。見卧室內燈光昏暗,妻子還沒有睡覺,聽到屋裡咕咕噥噥好像有人說話。他悄悄舔開窗紙往裡一看,見妻子正與一個僕人用一個杯子喝酒,樣子非常親密。周生大怒,想立即進屋捉住他們。可又怕自己一人難以對付他們兩人,就悄悄出門回去請成生來幫忙。成生慷慨答應,立即跟周生一直到了卧室。周生拿石頭砸門,屋內二人嚇慌了神,砸得越急門關得越緊。成生用劍撥門,一下兩扇門都開了。周生跑進去捉人,那個僕人衝出門向外跑。成生在門外一劍砍去,砍下了僕人一條臂膀。周生進屋捉住妻子拷問,才知道剛娶她進門時她就與僕人私通了。周生拿過成生的劍,割下妻子的頭,挑出她的腸子掛在院里的樹上,才跟著成生原路返回。周生忽然一覺醒來,原來身子還在床上,驚異地說:「怪夢七長八短,真使人怕死了!」成生一旁笑著說:「是夢,兄卻以為是真;而真,兄卻以為是夢。」周生不明白是什麼道理,就問成生。成生拿出劍來給他看,劍上的血跡仍在。周生嚇得要死,暗暗疑惑成生已會幻術了。成生也知道周生的心思,就催他整理行裝,送他回家去。
二人輾轉走到了家門,成生對周生說:「那天夜裡我倚著劍等你,不是在這裡嗎?我厭惡看見污濁,還在這裡等你。如果過了申時不回來,我就自已回去了。」
周生到了家門,門庭冷冷清清。又到了弟弟家裡,弟弟見了他,雙淚交流,對他說:「哥哥你走後,賊夜裡來殺了嫂嫂,還把腸子掛在樹上,真是可怕。至今官府還沒有破案。」周生大夢方醒,把一切事情告訴了弟弟,並囑咐他不要再追究了。周生問起孩子,弟弟叫奶媽抱來。周生看了說:「這孩子是咱家的後代,請你好好照看,兄要告辭人世了。」弟弟哭著追出挽留,周生笑著走了,連頭也沒回。到了郊外,見了成生,二人一起上了路,遠遠地回過頭來說:「能忍就是最大的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