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花生紅豆綜合冰
「啊——」
一聲尖叫劃破了酒吧二樓的寧靜。
關妙退到門邊,倚著門才強撐住不讓自己倒下去,手裡的外賣盒已經甩了出去,落在地上,湯湯水水流了一地。
她的驚呼很快就引來了酒吧的工作人員,是兩個年輕小夥子,圍在她身邊,關切地詢問,「小姐,你沒事吧?」
若是在平時,被帥哥包圍,關妙肯定很高興,然而現在她只是顫抖著手指,顫微微地指向床上,臉色蒼白,囁嚅了唇卻說不出話。
順著關妙的手指看去,兩個小夥子也注意到了床上的異常——門口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床上那個人影依然安穩地躺著。
其中一人摁下了吊燈開關,明亮的燈光倏然灑滿整個房間,照亮了床上的人。
那人背對著門側躺著,姿勢有些僵硬,身體頎長,穿了一身酒吧的工作服,在雪白的燈光照射下,他的發梢顯露出微微的金黃色。
有個小夥子膽兒比較大,咽了一口水,邁步走上前,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第二下的時候用力過猛,那人忽然就往後栽倒,露出了他的臉。
那張臉說不出的詭異,臉色蒼白中帶了一絲青紫,圓睜了眼睛,眼球似乎都要脫出眼眶了,嘴巴微微張開,像是一條丟在沙灘上乾涸而死的魚。
他的姿勢也很奇怪,兩條腿縮起來,呈階梯狀,襯衫的領口被扯開,兩隻手死死地掐住了喉嚨,彷彿吞進去了什麼恐怖的東西。床單有翻折的痕迹,關妙幾乎能猜想,死前他痛苦得在床上翻來滾去的模樣。
有人認出了死者,驚叫出了他的名字,「阿火!」
而另一人一看出了這麼大的事,急忙用內部通訊聯繫上司。
關妙抬眼看了一眼與死者相熟的小夥子,胸口的工作牌上寫了他的名字,李子明。
他看上去似乎與阿火關係不錯,看見屍體不僅沒有退避三舍,反而急急地爬上了床,俯身拍了拍阿火的臉,似乎想驗證他是否是真的死了。
這一拍惹了事,沿著阿火的嘴角流了一灘污血,淌在他的衣領上,床單上。
某個念頭忽然一閃而過,關妙一時沒有抓住,但最初的驚駭過去后,她也稍微鎮定了點,大聲提醒道,「不要破壞現場!你們趕緊報警啊!」
彷彿是如夢初醒,半跪在床上的李子明這才反應過來,從褲袋裡掏出手機,卻不想雙手顫抖,手機從手上滑落,掉在了床下。
關妙走過去,替他撿起了手機,看他臉色蒼白,茫然四顧無所依的模樣,低低地嘆息了一句,幫他撥打了110。
電話接通,關妙盡量簡短地把事情說清楚,「城南大學城附近,雲杉路上的『暮色』酒吧發現死者,房間號是2033……」
「你在做什麼!」
關妙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來自門口的一聲厲喝打斷了,一個男人箭步上前,一把搶下了關妙手裡的電話,立刻掛掉了。
「我報警啊!死人了,難道不該報警?」面對男人的阻攔,關妙只覺匪夷所思。
仔細打量了一下男人,與年輕的工作人員不同,他沒有穿襯衫工作服,而是一襲鐵灰色的西裝,襯得他身形略微有些消瘦。一雙陰鷙的眼,配了鷹鉤鼻,板起臉來有幾分威嚴,從眼角細紋,也能看出他不年輕了,關妙估計他得有個三十五六。
同時,男人也在端詳關妙,狠狠地皺了眉頭,「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
指了指丟在地上的外賣袋子,關妙聳聳肩,「我是送外賣的,2033點了外賣,你是……」
「我是酒吧的經理。」他退到門口,抬頭看了看門上掛的門牌號,眉頭皺得更緊了。
關妙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不知他發現了什麼疑點,但李子明很快就給了她答案。他看了看門口,又低頭看了看靜靜死在床上的阿火,獃獃地自言自語,「這裡是2023的位置才對啊。」
那為何2033的牌子,會掛在了2023的門上呢?
經理站在門外,小聲地講了一通電話,回到房間里就開口讓關妙離開,「你走吧。」
「我……就這麼走了?」關妙難以置信,「拜託,這不是小事,死了人啊!」
酒吧經理明顯不想聲張這件事,探頭往外面望去,生怕有客人聽見了,方才電話里老闆可是下了指令,要把這件事的影響控制在最小範圍——雖然沒有明說,但他的意思表達很明顯,最好連警察都不要通知。
「抖出去這件事情,對你沒有好處。如果你嘴巴緊一點,還可以得到一點收穫。」說著,酒吧經理從錢包里掏出了薄薄的一沓鈔票,遞給她。
關妙遲遲沒有去接,眉毛微挑,她想起了翟啟寧之前在夜市說的話——這家酒吧的老闆能量大。現在看來,他們是想抹乾凈這件事,那……阿火的死跟酒吧是不是有關係呢?
「拿著吧,這是你應得的,不該說的別說就行了。」
酒吧經理循循善誘,把鈔票往關妙懷裡塞,然而關妙卻執拗地往後退了一步,唯恐避之不及。
見關妙如此不懂事,酒吧經理神色一凜,冷哼了一聲,厲聲吩咐下去,「保安呢,把這個不識相的女人丟出去!」
隨著他一聲令下,兩個人高馬大的壯漢就擠進門來,襯得房間都小了一號。
沒給關妙說話的機會,大漢們一人一邊,摟住關妙的手臂往後折,讓她仰面向上,雙腿都搭在地上,呼啦啦就往門外拖。
大漢們顯然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動作粗魯,手勁也大,不過片刻,關妙就感覺被箍住的地方已經痛得麻木了。幸好門外的長廊上鋪了地毯,不然被拖行的雙腿此刻早就破皮了。
「放我下來,你們這是非法禁錮人身,是犯法的,還想隱瞞阿火的死,啊呸!」關妙抓住走廊旁一間房的門把手不放,與兩個大漢的力氣作鬥爭,高聲喊叫著。
酒吧經理站在死者的門前,眼神越發陰狠,對大漢使了個眼色,保安立即心領神會,一個死死地捂住了關妙的嘴巴,一個使了蠻勁去掰她的手。
彷彿是獅子與小綿羊的對決,關妙壓根不是保安的對手,三兩下就被重新制住了。
酒吧經理踱步到她跟前,眼神里寫滿了明晃晃的嘲諷,「不自量力,你再這麼一意孤行,小心回家路上被人做掉……」
「噢,請問怎樣才算一意孤行?」幾米之外的樓梯上,翟啟寧緩緩走來,輕飄飄地說,「我也很想試試,一意孤行會有什麼下場。」
酒吧經理面色一變,臉上閃過一瞬的慌亂,但他很快鎮定下來,笑呵呵地打招呼,「翟先生,哪陣風把您吹來了,酒吧里來了一瓶好酒,您隨我一起來嘗嘗?」
說話間,翟啟寧已經走近了,他一眼就看見了被拖在地上的關妙——她原本扎了一個高高的馬尾,此刻散披在身後,一隻腳光著,鞋子不知道丟到哪兒去了,小臉滿是驚惶之色,看起來慘兮兮的。
一種陌生的感覺忽然浮上他的心頭,然而只在心間停留了短暫的一秒,就一閃而過了。
他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看向兩個保安,揮了揮手。
仍是沒有表情的一張臉,但他渾身都透出一股冷峻,彷彿是一座高聳陡峭的山,而你站在山腳,不得不仰望於他,也身不由己被他的氣勢所震懾。
兩個保安遲疑了片刻,側頭看向經理,得了命令趕緊撒手,退了回去。
一番掙紮下來,關妙已經渾身無力,眼看保安一放手,就要墜到地上,幸而翟啟寧眼疾手快,一隻手撈起了她。
他眯了眯眼,餘光盯住酒吧經理,「劉山峰,你我之間就不用這麼虛偽了,這是怎麼回事?」
劉山峰搓了搓手,思忖了片刻才答,「一點點小誤會,還望這位小姐大人大量,我們一定好好賠償她。不知,這位小姐是翟先生的什麼人呢?」
呵,以為許諾一點好處,她就會隱瞞下案子嗎?
關妙在心裡啐了一口,舔了舔乾裂的唇,剛準備湊到翟啟寧耳邊,把房間里的案子說給他聽,他也低下頭來看她。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關妙的腦海一片空白。
那雙眼,乾淨清澈,像是無風的青海湖,只裝了她的倒影,令人不自覺就陷了進去。
他的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線,對著她眨了眨眼,微微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已經知道了,她不必說話再惹酒吧的記恨。
「劉山峰,關小姐的事好說,但是2033房間里的事呢?」
翟啟寧這話一出,劉山峰的臉色更難看了,一絲兇狠從他的眼眸里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