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咸香酥條
關妙貼上去,靠在父親的臂彎里,亮起胳膊,把方才被姜心蓮抓紅了的地方露給父親看。
她一副可憐兮兮被欺負狠了的模樣,依偎在老爸的懷裡,然而微微勾起的唇角卻顯露了一絲得意,示威似地望向姜心蓮。
看見姜心蓮吃癟的樣子,她心生快意,不枉精心安排了這一出,送給姜心蓮,就當是重生之後的見面禮吧。
送關雲帆回來時,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病人身上,她躲到角落裡給父親打了個電話。電話里,她告知父親,弟弟已經自願回家了,卻刻意隱下了關雲帆過敏一事,以免他向姜心蓮打電話詢問,導致計劃流產。
關德興對這個獨生子甚是看重,再加上關妙提前達成了目標,他自然是要回家來瞧瞧的,那麼就有很大幾率撞上怒火衝天的姜心蓮……
只要將時間計算精妙,就能反將姜心蓮一軍——以前的關妙不懂,然而現在的關妙已經脫胎換骨了。
就算不成,對關妙也沒什麼損失,不過是被姜心蓮捏了兩把肉,就當被狗咬了一口,下次打狗的時候一併還回來就好。
關德興滿臉戾氣,瞳孔微縮,目光驟然深沉了幾分,「我不在家,你就是這麼對妙妙的?怪不得她以前跟你不親呢,我還當是她脾氣不好,現在看來是你這個繼母根本就沒好好待她!」
關家祖籍東北,他繼承了關老太爺的秉性,是典型的大男子主義,正在氣頭上,暴躁脾氣就如烈火烹油。
姜心蓮一口銀牙幾乎咬碎,心裡暗悔不已。
是她掉以輕心,小瞧了關妙!
「德興,剛才是我口不擇言了,只是雲帆跟著妙妙回來的時候,身上臉上都起滿了紅疹子,我一時心急就……」姜心蓮演技也是厲害,眼淚說掉就掉,大滴大滴地落在手背上,四十好幾的人了仍能演出一派楚楚可憐。
一口一個「妙妙」,叫得仍然親熱,好像剛剛訓斥關妙的人不是她一樣。
但如她所料,關德興偏偏就吃這一套。
瞥見關德興眼裡閃過一絲不忍,關妙撇了撇嘴角,男人見色忘義好像是與生俱來的毛病。耳根子太軟,被吹兩撥枕頭風,就忘記孰是孰非了,從這點上來說,姜心蓮形容他的那段話也沒錯。
「幾句好話就哄得不知東南西北」,正是關德興的真實寫照,脾氣跟夏天的暴風雨似得,來得快去得也快。
不過,羅馬不是一日建成的,她今日目的已經完滿達成了!
不僅給關德興打開了新世界,見識了他那溫柔繼妻的另一面;還藉此逃脫了姜心蓮的追究——關雲帆過敏一事確是她一手促成,證據現在正安靜地躺在隨身的背包里。
關德興的突然到來,打亂了姜心蓮的安排,她就能得以脫身了。
她雖然心裡高興,但臉上卻還努力擠出兩滴淚,扮演一個深明大義的女兒,「爸,醫生已經給雲帆看過了,說沒什麼大礙,靜養兩天抹點葯就好了。唉,都怪我沒照顧好弟弟。」
關妙以退為進,反而更激發了關德興的愧疚之情,伸出寬闊的手掌,慈愛地摸了摸女兒的頭。
他轉頭面對姜心蓮,語氣柔和了些,然而說出的話卻十分冰冷,「心蓮,我看你先別管公司的事了,多花點心思把家裡照顧好。」
姜心蓮仰頭望回去,驚得呆住了,瞬間就止住了眼淚。
關德興又補了一句,「還有那個文其正來公司的事,過段時間再說吧。」
聽到「文其正」這個名字,關妙也是一怔,這人可是姜心蓮的左膀右臂啊,上一世沒少給她出主意,原來這麼早就安□□關氏集團了。
關妙不由暗暗慶幸,這一次居然歪打正著,阻攔了他進公司,真是天大的喜事!
姜心蓮垂頭,在關德興看不見的地方,狠狠地瞪了關妙一眼。
但她也知道,當務之急不是與關妙置氣,也不是安插人手,而是哄好一家之主。即使心裡不喜,眼裡含淚,她仍靠近關德興懷裡,委屈地應了下來。
她還想對關德興撒撒嬌,剛張了嘴,手機鈴聲就打斷了她。
關妙揚了揚手機,笑容燦爛,「不好意思啦。」
手機屏幕上閃爍著一個小信封標誌,她點開,是閨蜜江映月發來的簡訊,約她見面。
重生回來也有兩天了,還沒見過好閨蜜呢,她手指微動,立即回複信息約好了時間地點。
「爸,我出去一趟。」她打了個招呼,瀟洒地出了門,沒忘記把裝了關鍵證據的背包帶走。
關妙抵達咖啡廳時,江映月已經等在那裡了。
她是江氏集團的小公主,父母三十五歲才生了她,往上數只有一個大她七歲的哥哥,一家子她是百般疼愛,從小就嬌生慣養。
關妙和她,從小學起就混作一堆,交情甚篤。
贏了姜心蓮一役,關妙高興得快飛起來,還沒落座就忍不住與她分享了一番,引得她也來了興趣,「快說說,你怎麼把那小子搞過敏的?」
神秘一笑,關妙從背包里掏出個漆黑的小瓶子遞給她,幸好父親回來及時,沒給姜心蓮搜出這證據的機會。
「靠這個玩意兒?」江映月把玩著瓶子,有點不可置信。
關妙將小瓶子里殘餘的液體倒進白瓷小碗里,白凈的碗底出現了一灘青褐色的水漬,將它遞到江映月面前,「你用手在鼻子尖扇著聞,試試看能聞出什麼味來。」
將信將疑地接過小碗,如關妙所說的那樣扇了扇,江映月忽然興奮起來,「仔細聞,有一點香菜的味道,還有一點酸酸的,是什麼呀?」
關妙懶洋洋地往後仰去,倒進了柔軟的沙發里,面露得色,「我把香菜榨成汁,又往裡摻了點香醋,混合均勻,就能淡化香菜刺鼻的味道。」
江映月索性越過桌子,坐在了她旁邊來,依偎著她的手臂,嬌滴滴地刨根問底,「你把香菜汁灑進了菜里?反正是口味偏重的川菜,就算混進了一些香菜汁,關雲帆那個傻蛋,也不會察覺吧。」
關妙眼睛微眯,彈了一下修長的手指,輕聲笑道,「他也不是傻子,我跟他媽勢不兩立,他怎麼可能對我完全放心?所以呀,從點菜,服務員上菜,到夾菜,我全部都沒插手,一切都由著他來,這樣他才會放鬆警惕。」
驚訝地張大了紅艷艷的小嘴,江映月搖晃她的胳膊,迫不及待地追問下文,「那香菜汁到底灑哪兒了?你別吊人胃口呀,我都快急死了。」
點了點少女的額頭,關妙嗔道,「經過我手的就只有可樂了呀,笨蛋!」
「可樂里放香菜汁?你別欺負我讀書少,怎麼可能不被發現!」江映月嚷起來。
關妙啜了一口鹽津青梅汁,耐著性子解釋,「你仔細嘗,會發現可口可樂比其他可樂,口感偏苦一點,再加上吃完麻辣菜之後喝冰凍的飲料,會短暫麻痹舌頭,所以幾口可樂他根本不會發現裡面混雜了別的東西。」
「哇!妙妙,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聰明了,我要拜你當女神!」
江映月生得秀氣,纖細的眉眼此刻彎成下弦月,小巧挺直的鼻樑下,一張微微嘟起的櫻桃小口紅潤而富有光澤,可愛的表情引得鄰桌几個男子扭頭看了好幾眼。
揉揉江映月柔順的長發,關妙將她往卡座裡面拉了一點,避過了鄰桌的視線。
江映月扭捏了好一會兒,湊到關妙耳畔,悄聲講,「那個,我入選了一個歌舞劇,會在金色藝術節上做壓軸表演。」
金色藝術節,是錦都一年一度的盛事,很多知名的演藝圈人士都會來,能夠參與壓軸的歌舞劇,對一個表演系的學生來說,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哇塞,你太棒啦!」
江映月笑容羞澀,很快又拉長了臉,有些不忿,「可惜領舞的位置被喬雪兒搶走了!」
「喬雪兒?」關妙絞盡腦汁,挖掘記憶里關於這個人的信息。
「就是上次跟我爭系花那個!」
關妙總算想起來了,戲謔地打趣了她一句,「系花不過是個名號,又不發獎金,輸了也沒什麼要緊嘛。」
大大的眼睛瞪住她,江映月嘟起了小嘴,「她明明就是買了水軍,勝之不武,你還幫她說話?」
抱了抱她,關妙溫言安撫,「那這回的歌舞劇,你表現好一點,把她比下去。」
江映月這才高興起來,「必須的!」
兩人一起吃過晚飯才分開,關妙到家時,已經是九點了。
別墅一樓,姜心蓮和兩個子女都在家,其樂融融地看著奧運會。
關妙撇撇嘴,招呼也沒打一個,徑直上了二樓,剛打開房間門,就發現陽台處坐了一個人影。
「回來啦?」
關妙聽出是父親的聲音,打開燈,「怎麼不開燈啊?」
關德興躺在椅子里,向她招招手,「咱們父女也好久沒聊過啦。」
乖巧地走過去,關妙坐在他對面的凳子上,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低低地嘆了一口氣,關德興的表情帶著一絲歉意,「妙妙,這些年委屈你了。爸爸不是不疼你,只是……爸爸到底是個男人,家裡的事多有照顧不到。」
關妙身體一僵,彆扭地轉過頭去,盯住角落裡的一尊花瓶,「沒事說這些幹什麼。」
關德興笑了,聲音溫和,「你就要獨立了,怎會沒關係。早點出去闖蕩一番也好,想當年我也是二十歲創立關氏,你是我的女兒,差不到哪裡去。你放心,爸爸說話算話,關家這一份給你留著,你若有本事,全拿去也無妨。」
說罷,他起身往門口走去,臨到要踏出房門了,又轉頭不舍地補了一句,「你書桌上有張卡,裡面存了二十萬,你先用著。家裡也先住著,等情況穩定了再搬出去。在外面花錢的地方多,不夠了記得來找爸爸要。」
眼淚忽然就涌了出來,在眼眶裡打轉,關妙睜大了眼,極力憋住不讓它們落下來,低低地應了一聲。
她知道,她不僅不會向父親要錢,這二十萬也不會動一個子兒。
她會讓父親看到,能夠託付關家的人,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