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28

  這世界上有很多截然相反的詞,其實它們並不對等,甚至相差甚遠。


  就比如破壞那麼容易,守護卻如此之難。


  雖然左煜並不會因為網上關於溫淺予的風言風語而做出可笑的舉動,但這並不代表他甘願視而不見。


  堵住悠悠眾口當然是不可能的任務,但讓社交平台上的新聞減少或者轉向,倒並非無法操作。


  這傢伙好聲好氣地拜託些從前的「朋友」,認識些在媒體方面說得上話的人物,把對小美人不利的東西刪除屏蔽,類似的事做起來雖然很麻煩,但總能求得些心理上的安穩。


  深夜裡,當左煜陪陌生人們喝完酒、送完禮物,走在街邊打不到車的時候,又忍不住站在風裡想念在地球那頭的愛人。


  即便看著溫淺予變得懂事堅強會很欣慰,但從某個方面來說,他卻希望淺淺永遠都遭遇不到那些不快樂,永遠保持曾經的單純與任性。


  這就是關於愛的矛盾。


  或許是心有靈犀,安靜了好半天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左煜看清名字,立刻笑著接通問道:「沒上班嗎?怎麼有空理我了?」


  「說的我好像哪天沒有理你一樣,剛剛陪幫前輩們去紡織廠拿布料,現在等得無事可做。」溫淺予嘆息:「真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才能專註於設計本身。」


  「剛工作都是這樣的狀況,你必須要想盡一切辦法證明自己的價值,為自己爭取機會。」左煜安慰道。


  溫淺予嗯了聲,忍不住說起行徑古怪的林齊:「你相信嗎,那個模特又來找我了,這回竟然是想跟我一起搞垮靳風蕭,還說最近傳播的關於我的□□都是靳風蕭放出去的,這讓我覺得很不舒服,所以當場拒絕他了。」


  「少搭理,這種人自己有心病,目的就是你拖進黑洞的。」左煜立刻警告。


  「嗯……來法國后他常來騷擾我,因為希姐說他死去的男朋友和我有點像,我覺得也怪可憐的,除了拒絕這個人的殷勤以外並沒有講難聽的話。」溫淺予說:「我並不想了解林齊的任何細節,他怎麼會找到我做這種事呢?我和靳風蕭有什麼競爭的可能嗎?」


  「也許之前對你有點移情吧。」左煜見得人事太雜,立刻嗤笑:「但這回肯定知道你爸是誰了,才想出來的幺蛾子,他覺得你也被靳風蕭傷害過,會跟他站在一條戰線上,而且你爸爸你溫慕,比他更有能力——畢竟他沒本事報仇,飄過根根救命稻草,為什麼不抓?」


  「他有點陰暗,我可想象不出林齊的心情,還是少接觸為妙。」溫淺予無所謂地笑了下:「不說這個了,你幹嗎呢?」


  「剛應酬完準備回家。」左煜回答。


  「那路上注意安全,北京也不早了,別熬夜。」溫淺予笑起來:「晚安。」


  「好。」左煜放下手機,不禁有些擔憂。


  如果在身邊就好了,就有機會為他趕走所有可疑的對象。


  無奈此刻的現實需要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因為命運再也不存在胡鬧的機會了,才比以往什麼時候都認真。


  ——


  同時刻北京的另一個角落,同樣也有兩個人把溫淺予記在心頭。


  靜靜坐在桌前的溫慕像個完美的雕塑,不知在想什麼,直到賀雲把折騰了半天的焗飯和沙拉端上桌,才眨了下眼睛。


  賀雲坐到溫慕旁邊:「在想什麼,最近怎麼忽然就把淺淺公之於眾了?」


  「我也不知道。」溫淺予淡淡地回答:「總讓這個孩子沒名沒分的也不是回事兒,那天在攝影棚,看到他手足無措的樣子,忽然想象到是不是在淺淺從小到大的成長過程中,但凡需要我存在的地方,他都會露出那副表情?所以心一軟,就脫口而出了。」


  「這樣也好,像你會做的事。」賀雲扶住溫慕所坐的椅背,就像把他控制在屬於自己懷抱的空間里,神色莫名的凝望。


  溫慕皺眉:「幹嗎?」


  賀雲說:「這輩子第一次看到淺淺時,我想把他掐死。」


  溫慕沒講話。


  賀雲看向充滿暖意的餐廳:「可是時間越長,我就越喜歡他,好像他也是我兒子似的,彷彿是我跟你生的。」


  聽到這話,溫慕忍不住嗤笑了剎那,那是他永遠不會對別人做出來的刻薄表情。


  「你這個人就是滿身長刺,看著好看,摸著扎手。」賀雲忽然撫摸住他的後背。


  「那你可以把手拿開。」溫慕擺正面前的盤子。


  「可是我習慣了,別人的順從都讓我沒感覺。」賀雲又露出猖狂得意的笑。


  「學做飯幹嗎?淺淺說的沒錯,你的手藝真是難吃死了。」溫慕慢悠悠地品嘗起焗飯來。


  「那你還吃?」賀雲挑眉。


  「我沒別的選擇。」溫慕不理他。


  「我是覺得我們年紀也不小了,不適合在外面打拚了,以後相依為命的時候,還不是我照顧你?不學點技能怎麼行?」賀雲摟住他的肩膀。


  「相依為命?」溫慕側頭,淡淡地問:「兩個人相互依靠,沒有對方就活不下去,把對方當成自己的命?是這個意思嗎?在你的世界上有這種感情嗎?」


  「大部分時間都沒有。」賀雲坦誠回視:「可每次看到你的時候,我就覺得有。」


  溫慕摸向他的眼角:「你老了,有皺紋了,想起我當初遇見你的時候,你還那麼年輕,像只張牙舞爪的小獅子……」


  關於往日種種的酸甜苦辣在心底一閃而過,影帝的脆弱不多,很快又低頭吃起東西:「我完成這三部電影,就算完成了對她的交代,以後你還願意跟我去沒人的地方隱居,過完這輩子嗎?」


  「好啊,一起去死也行。」賀雲半真半假地回答。


  溫慕瞧著桌子喃喃自語:「只希望淺淺能照顧好自己,哎,我為什麼偏要給自己留個牽挂呢?」


  「廢話,人在這世上沒牽挂,早他媽噼里啪啦自殺絕了。」賀雲失笑。


  「那你呢?幹嗎不給自己留個孩子?」溫慕說。


  「你忍得了?」賀雲收回胳膊,好半天才嘆了口氣:「我不想讓自己受過的煎熬,再叫你受一遍。」


  ——


  從溫淺予選擇左煜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來,他非常不喜歡內心陰暗的人。


  所以當林齊能堂而皇之講出那種請求之後,小美人難免會覺得毛骨悚然。


  有天跟同事在公司餐廳吃自助時,他忽然打聽道:「你們說過,之前在靳風蕭工作室跳樓自殺的那個設計師,長什麼樣子?」


  跟小美人比較要好的是個中國姑娘,拿著叉子想了想說:「都好多年了,不知道合照還在相冊里不?我找找。」


  溫淺予若有所思。


  「你為什麼忽然關心這件事了,是因為林齊嗎?他好像常來找你。」姑娘好奇道,同時在自己的Facebook上翻出很久之前的相冊,指了指其中一個年輕男人。


  果然,及腰的長發,溫柔的神情,若不是五官稍顯平凡並且男人味過重,倒真和曾經的小美人有那麼三分形似。


  「啊,林齊是我原來老闆的朋友。」溫淺予看了好幾秒,才回神微笑:「聽說這件事後,覺得他們倆很慘,活著多好呀,不管遇到什麼都不能放棄生命。」


  「這個人叫方遠,非常非常努力,但沒多少家庭背景。」姑娘壓低聲音說:「據我所知,他在靳風蕭那兒當過很久的槍手了,最後打官司的那套稿子,應該是傾注很多心血,報了很大的期望吧,結果還沒拿去參賽,就……」


  她聳了下肩,沒再繼續八卦下去。


  溫淺予沉默著吃著飯,想起自己曾被靳風蕭抄襲時那種即噁心又毫無辦法的感覺,漸漸皺起眉頭。


  是不是太沒心沒肺了,才那麼容易放下?

  不排除世界上有人會把作品當孩子,不排除有人活得步履維艱。


  溫淺予不知道該怎麼評價別人的痛苦,但他很清楚自己絲毫不想被林齊拖入復仇的深淵,而只希望守護住充滿愛的未來,故而豎起了牢牢的警惕之心。


  他已經遇到最好的人了,真的不願碰觸半點壞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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