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45
學藝術的學生多半頭腦活絡,不會躲在象牙塔里過生活。
像溫淺予曾為養活自己,就四處打工,認識了不少社會上雜七雜八的人。
但正兒八經地到傑出的工作室尋覓正事,還是頭一次。
面試那日,他特意打扮地低調而精緻,生怕人家覺得自己不夠資格。
提前到達目的地后,便走到淡粉色調的前台問:「我叫溫淺予,今天約了梁老師,之前打過電話確認的。」
「你好,稍等。」前台小姐對著他微笑,打過電話后抬手:「請到樓上的咖啡台稍等,她說馬上就到。」
溫淺予從包里摸出自己不算豐厚的作品,忐忑照做。
這個工作室以品牌Ever Sissi命名,是由位女設計師一手創辦的,設計內容以少女裝、禮服和婚紗為主,因著鮮明的目標用戶群體劃分和層出不窮的精美設計而爆紅,國內國外都有不少分店,絕對是公主心的安樂窩。
雖然周身氣氛輕鬆,可自我要求嚴格的小美人可不輕鬆。
被拒絕這種事,以溫淺予的自尊心而言是很難被接受的。
當他看到位短髮的漂亮姐姐款款而至,認出是創始人梁希,趕忙起身:「您好。」
「不用這麼客氣,雖然我比你大不少。」梁希的笑容很明亮,就像她筆下勾勒的裙擺,閃閃發光。
溫淺予好感頓生,立刻把作品遞過去:「沒想到您有時間親自見我,這個是我平時的習作,多多指教。」
「朱顏是我的朋友,而且看到你的資料也覺得很適合。」梁希示意他和自己一起坐下,認真地翻看起來。
大約是從小受到父親和娛樂圈的影響,溫淺予對時尚這種東西有著與生俱來的親近,而且平日在專業上非常努力,拿出來的設計稿也比普通學生體面得多。
像梁希這種設計師,每天要翻看的東西無數,一頁一頁檢閱得很快。
直到那副被靳風蕭抄襲最狠的連衣裙,她才不自覺地停住:「這個很眼熟。」
惹到小人後,麻煩就不會有停息的時候。
溫淺予心裡犯堵,也不曉得該不該跟剛見面的前輩講太多,但終究還是憋不住鬱悶,簡單地解釋了下來龍去脈。
沒想到梁希看著並沒什麼脾氣,卻聳肩嘲諷評價:「他做這種事,不稀奇。」
竟然沒有被質疑……溫淺予頓時像被安慰到,終於不再因此覺得委屈而孤獨。
「這個圈子就這麼大,做過什麼都會留下痕迹的,工作今日不順明日還可繼續努力,但做人必須無愧於心。」梁希合上他的彩色簡歷,微笑說:「還不錯,我想給你留個測試題,能過的話就來上班吧。」
「好。」溫淺予並不是個畏懼挑戰的人,反而很欣賞她並沒有因為人際關係而破例收留自己。
梁希的作品都像公主般夢幻,大概性格也不算太務實,頓時露著酒窩說:「為你愛的人設計件衣服,三天後郵箱給我草稿就好。」
溫淺予有點懵。
「我還得去開會,希望很快就能再見面。」她起身擺手。
「好的,謝謝您。」溫淺予立刻告別。
「別再用敬語,把我都叫老啦。」梁希伸出食指擺了擺,而後便踩著輕盈的步伐離去。
聽說她老公是很成功的企業家,自中學青梅竹馬到如今,自己又事業有成大放異彩,簡直就是值得羨慕的人生範本。
溫淺予不曉得自己能不能有十分之一的幸福,但他願意為了希望付出所有努力。
關於設計師的理想,也關於那個傻瓜。
——
自己一個人好像怎麼都能活,但兩個人湊在一起過日子,就會平白無故多了很多家務事。
由於工作繁忙,左煜甚少親自打理什麼,不是把家務丟給淺淺,就是打電話叫家政。
禮拜天難得有空的時候,他才偶爾會心血來潮的做做菜、澆澆花,把房子折騰到一團亂麻。
「花椒呢,我剛才還放在這兒的!快點給我!」
這日左煜又張羅著做什麼清蒸魚,結果最後淋油時找不到調料,急的滿廚房亂轉。
溫淺予無語地遞給他:「別吵啦。」
左煜趕忙把花椒炸香,順著魚身上的蔥絲澆下去,而後自吹自擂道:「我跟你說,這道菜簡直沒法挑,你必須都吃光。」
從前溫淺予喜歡各種護膚品的香氣,最害怕油煙。
可如今在這柴米油鹽的世界里,卻感到到了嶄新的愉悅。
他擺好碗筷,順手把長發紮起來后才落座,嘗過之後也不吭聲。
左煜拿來紅酒:「趕緊誇我,我需要驕傲一下。」
「嗯……還行。」溫淺予點頭。
「你這叫誇?」左煜頓時沒話講,拿高腳杯給他稍微倒了點:「法國客戶新送我的。」
好像認識的第一天,他們倆就湊在一起吃火鍋。
之後每次機緣巧合相見,也都會走到飯桌旁。
不曉得為什麼,跟左煜在一起,溫淺予永遠能安下心來有食慾,不用去想太多,也不用陪著做作。
「你還記得袁海不?」左煜忽然問。
「廢話。」溫淺予啜飲了點紅酒,注意力都在漂亮的杯子上。
「他要結婚了,好迷醉。」左煜嘆息:「下個月還得參加婚禮送紅包,我們兩家認識,到時候又是亂糟糟的聚會。」
溫淺予難免掛懷珂月,皺眉:「啊?跟誰結婚?」
「我也不認識,閃婚。」左煜邊吃邊說:「腦進水了大概,不予評價。」
為什麼袁海能永遠把感情和感情的附屬品當兒戲呢?
這個問題溫淺予想不明白,他更關心一個問題:「你想過結婚嗎?」
左煜被酒嗆道:「我怎麼結?我國法律沒健全到那個程度。」
「我是問以前呀,有沒有過結婚的念頭。」溫淺予忽然笑了:「難道你想跟我結婚呀?」
暴露心思的左煜拒絕回答。
溫淺予探過身子追問:「如果可以結呢,你會想跟我結婚嗎?」
大概並不覺得這個問題有趣,左煜反問:「結婚代表什麼?受法律保護?」
「代表想和一個人過一輩子的決心。」溫淺予對此事的思維,很符合他稚嫩的年齡。
「決心只有時間能證明,靠別的都是做戲和謊言。」左煜伸手摸摸他的腦袋:「少胡思亂想的,你實習的事怎麼樣,需要我幫忙嗎?」
溫淺予搖搖頭,彎了彎大眼睛:「差不多吧。」
——
事實上樑希留的面試題很令人糾結。
對小美人而言,所能談及愛的除了左煜外,似乎也沒其他選擇。
但為他設計件衣服這種事……
真想不到合適的切入點。
西裝?休閑?運動?
本就對男裝設計不太感興趣的溫淺予始終沒靈感,又不願敷衍交差,所以一直拖到了第三天的晚上,才訕訕地發了郵件。
他的作品簡單到像是在偷懶。
只是黑白兩款的男式圍裙,顯露了日本較為流行的極簡風。
並附言:希望他永遠喜歡留在我身邊,這就是我對愛最大的奢望,永遠的意思,就是只要我還在人間煙火里活著,就看不到終點。
——
偷懶過二十多年,上班對左煜最大的痛苦就是早起這個任務。
他之前還常常泄氣的遲到,可是現在睜開眼睛回憶起肩上的責任,盼著自己有能力把小美人照顧好,也便能漸漸咬牙堅持。
倒是溫淺予稀里糊塗,不睡滿八小時絕不睜眼睛自毀皮膚。
「我走了啊,你都不送送我嗎?」左煜這早換好衣服后又繞回床前。
溫淺予側躺在枕頭上氣若遊絲:「滾……」
左煜抱怨:「太無情了!」
溫淺予皺起眉頭:「昨晚折騰我到三點,是誰無情……」
「怎麼能說是折騰呢,那是疼愛。」左煜詭異地神清氣爽,賤兮兮地俯身親他的臉,而後咬咬他的小耳垂:「我真走了。」
困到要吐了的溫淺予無奈睜眼,正打算起身揍他,就聽到床頭柜上的手機響。
拿過來看,是梁希回的郵件:「我很高興看到你對設計本身富有感情,歡迎你到我的工作室展現自己的才華。」
「哇!」小美人立刻坐起,朝左煜露出笑臉。
「怎麼了,一驚一乍的?」左煜疑惑。
溫淺予撲到他身上,摟著他的脖子讓他抱:「梁希答應我去當助手啦!」
連份正式工作都不算,其實用不著雀躍。
左煜習慣性的嘲諷到嘴邊,好不容易忍住道:「喲,真的嗎?」
溫淺予特別開心,親了下他的臉,認真說:「小左子,謝謝你幫我介紹,我會努力的!」
左煜無語:「你叫我什麼?老子白為你操心了。」
「哦,謝謝左爸爸。」溫淺予如此說完,又靠在他的肩膀上說:「我要繼續睡覺啦,你不許動。」
「我要去上班啊。」左煜的襯衫都被壓亂了。
「班兒是誰?」溫淺予大概心情太好,輕笑過兩聲,才摟著他道:「我都不想跟你分開,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