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4
剛剛開始經營自己人生的溫淺予其實表現得很低調——從不在社交網路上透露左煜的存在,搬家后也沒再叫朋友和同學前來拜訪——至少外人看起來,他的生活跟從前一模一樣。
倒是左煜對此不以為然,除了不敢去刺激長輩外,與其他親朋好友承認得方方,甚至面對小美人的低調產生不解,某天周末忽然糾纏在他身邊追問:「你怎麼不在朋友圈發我照片啊?」
「幹嗎要發,你有什麼看點嗎?」溫淺予正抱著從學姐那裡新搞到的一疊布料樣品研究,隨口反問道。
「我他媽就是再沒看點,也是你男人啊!」左煜氣憤。
溫淺予抬起頭,實話實說:「就算你不怕你爸媽有可能會知道,我也不想讓我爸知道,他雖然不喜歡我,但也一定會多問幾句的,煩不煩呀?」
這話說的左煜十分無言,故而沉默片刻道:「好吧,只是我不想看到有奇怪的人追你。」
「沒有人追我呀,再說真有人追的話,你攔得住嗎?」溫淺予微微嘲弄。
「我為什麼攔不住?」左煜問。
「你都沒好好追過我呢。」溫淺予扭開頭。
「這句話很有意思,你想讓我怎麼啊?」左煜伸手就把淺淺硬抱起來,扯開那本吸引他注意力的布料樣品,盤問道:「你說得出來我就照做,怎麼樣?」
「這都要我提醒,自然有不需要我提醒的人教育你。」溫淺予故意氣他。
「真的嗎,那你覺得這個怎麼樣?」左煜忽然從褲兜里兩張話劇票,正是最近在北京很熱門的古典劇目,裡面的戲服全都來自名家設計,常因此被媒體報道。
溫淺予果不其然地高興了,搶過來點頭道:「表現不錯。」
「那你今天就負責陪我,好不容易休周末,還讓我一個人待著嗎?」左煜抱怨。
「好吧,我們看維密的錄像。」溫淺予提議,然後說:「正好符合你的趣向。」
「……滾。」左煜直接把他抱進更衣間:「跟我出去溜達溜達,你看宅的都快長出蘑菇來了,今天是正月十五知不知道?」
——
永遠處在霧霾陰影下的北京,偶爾出現透徹的天空,就會格外惹人珍惜。
一望無際的湛藍下的黃瓦紅牆格外鮮艷,有種穿越時空的美感。
被強行拖出來的溫淺予拍了張風景照,然後才望著頭頂上雍和宮的牌子說:「你說的出來玩就是到這兒燒香拜佛嗎?」
「替你求個平安有什麼不好?」左煜反問完,就去排隊買香。
溫淺予掛著美麗的微笑跟在旁邊:「你還挺迷信的嘛。」
左煜並不回應。
正在這時,溫淺予的手機震了下。
他打出來看到簡訊和簡訊的發出者,不由淡下表情。
「淺淺,爸最近會回北京工作,到時去看你。」
明明好像是關心,卻叫溫淺予的內心泛起了種沒來由的煩躁之感。
那就像賀雲看到自己就會想起感情中的不愉快一樣,他但凡看到爸爸,也會不由地揣測這個男人是以怎樣居心叵測的態度讓媽懷上自己,而成為報復賀雲的武器的。
明明沒有愛的存在,為什麼還要強行有聯繫?
左煜似乎察覺到了小美人沉默中的不開心,疑惑問道:「怎麼了,不願意在這裡待著嗎,我們求個平安符就走,很快的。」
溫淺予搖搖頭,伸手摟住他的胳膊,才壓抑住身體冷到發抖的難堪。
——
青天之上,真的有佛祖會聆聽凡人們的喜怒哀樂嗎?
這個問題尚且年少的溫淺予曾經並不相信,可是當他看到左煜祈求的表情那麼認真,卻又悄然泛起點溫暖的敬重,小聲問:「你在拜託什麼事?」
「只能講給佛聽,不能講給你聽。」左煜插上香后笑了下。
其實他無非是希望彼此和家人新年順利而已。
「有什麼了不起,我也不告訴你。」溫淺予哼道,拿著香抬頭望向面前高大威嚴的佛像,在心裡莫問:「您真的能聽到我的話嗎?」
佛當然不語。
「如果可以,就讓我一直跟身邊的這個人在一起吧,我不想再一個人活下去了。」溫淺予閉上眼睛,暗自發誓道:「我願意永遠不背叛他、不傷害他,永遠都守護他。」
永遠,這個並沒有對左煜親口講過的詞,竟然如此輕而易舉就從心底冒出來。
大概是此刻生活的每分每秒,都已然是溫淺予孤獨人生中最好的時光。
——
從商場剛剛運送到家裡的巨大烤箱,讓原本有點空蕩的廚房立刻閃閃發亮起來。
等著工人將其裝好,小美人立刻拿著說明書湊近研究。
「說好去看電影的,為什麼買了個這東西回家?」左煜滿臉莫名地在旁邊洗手。
「我看知乎上說了,好的烤箱可以讓做菜變成很容易的事。」溫淺予頭也不抬地回答。
左煜覺得很有趣,微笑說:「沒想到你竟然這麼認真,還以為說練習做菜就是三分鐘熱度呢。」
溫淺予洗了個幾個剛買的紅薯,切成片后撒上芝士條丟進烤箱,然後問:「為什麼叫我住到你家來?」
左煜微怔。
溫淺予垂下眼睫說:「同學有很多都在談戀愛,但很少有共同生活的……還是說,這是你的習慣?」
左煜拉起他修長的手指道:「並不是,我也是頭一次跟家人以外的人好好地呆在一個屋檐下。」
聽到這話,溫淺予的表情變得生動而明亮。
左煜說:「就是本能的想離你近點,需要太多理由嗎?」
有些相近的感情觀和難得合拍的心態,大概是他們能夠如此迅速就發展至此的原因。
溫淺予露出酒窩,搖了搖頭,而後道:「我也就是本能的想讓這裡更像家。」
「這兒本來就是我們的家。」左煜忽然有點心疼這個天真的小朋友了,雖然自己並沒有玩弄感情的惡意,可仍舊止不住地覺得淺淺就像只小流浪貓,但凡觸碰到絲溫暖,就會拚命地想留下,他伸手撫摸那清純而光滑的臉龐,實在一點傷害都做不到。
溫淺予安靜地靠近左煜的懷抱,露出的笑意自然而然幸福至極。
——
幾天後,寒假還在繼續,自由學習與休息的好日子卻忽然被打斷了。
莫名其妙被老師叫到學校的溫淺予很無奈,卻還是帶上禮物,進到辦公室就規規矩矩地打招呼:「好久不見啦,老師過年好。」
「過什麼年呀,都出十五了。」設計老師愉悅地在辦公桌前翻著雜誌,問道:「之前靳老師在學校的發布會你怎麼沒來看?」
「啊……因為家裡有事,人不在北京。」溫淺予禮貌撒謊,事實上他只是答應左煜要遠離麻煩,所以說道做道,所以就連靳風蕭陸陸續續的微信也沒回復過。
「靳老師還提起你呢,不過沒關係。」設計老師開心地說:「他拜託我找幾個學生當他在中國的助手,我當然推薦了你,這是工作室發來的實習邀請函。」
聽到意外的消息,溫淺予愣愣地接過來翻閱,發現果然如此。
如果是一年前發生這種事,應該是很值得高興的。
但現在的溫淺予絕不做不到無牽無掛、天不怕地不怕。
再說他希望能靠著努力和真本事在設計界混出名堂,是不是要巴結與獻媚,根本就不值得考慮。
只不過老師的好意不能辜負,所以最後講出口的答案還是感謝:「讓您費心了,不過我的時間可能安排不過來,這點會自己去說明的。」
而後兩人又是一陣寒暄,才終於能從辦公室脫身。
溫淺予在走廊深吸了口氣,將那個邀請函拍下來發給左煜:「被學校自作主張了,這是靳風蕭的工作室,不過我不會去的。」
左煜不曉得在忙什麼,好幾分鐘沒動靜。
溫淺予原本並不相信靳風蕭那種大神會對自己有興趣,但多年獨自存活讓他很明白,所有天上掉餡餅的事都是非奸即盜,作為大二的在讀生他根本就沒資格去那種一流工作室打雜,所以不稀罕施捨,也絕不應該對所謂「好意」抱有僥倖與竊喜。
更何況如果不趕快處理好,左煜那傢伙肯定會原地爆炸,鬧到天上去的。
想到這裡,溫淺予忍不住失笑地搖了搖頭,立刻打車直接去辦公地點嚴厲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