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7
藝術片從來無法在院線上得到廣泛歡迎,更不要說在瀕臨下映的時刻。
偌大的影廳內根本沒幾個觀眾,安靜至極的環境,使得原本就興緻寥寥的左煜更加困頓。
熒幕上的劇情演了半天都沒什麼進展,儘管他強撐過一會兒,最終依然靠著椅背會了周公。
反倒是昨晚沒休息的溫淺予很入神,一直望著瑩瑩爍爍的光影欣賞,直到快結束時,才哭笑不得地側頭。
左煜抱住胳膊,睡得還挺香。
這傢伙應該挺討女孩子喜歡的吧?
為什麼偏留在自己身邊不肯消失了呢?
性向這種東西,真的會變嗎?
溫淺予想不出答案,伸手捏住左煜的臉,低聲道:「你打算睡到什麼時候?」
左煜恍然睜眼,因著條件反射而握住淺淺的手,半晌才回神:「幹嗎?」
「還好意思問我,你看電影是在夢裡看?」溫淺予抽回胳膊。
「沒劇情啊……」左煜抱怨。
溫淺予噓了聲,繼續望向屏幕觀賞結尾。
光落在他長長的睫毛上,染上了銀色的淡暈,令左煜不禁想起剛剛在教室的那幕美景。
似乎感覺到自己被注視著,溫淺予再度微笑側頭:「嗯?」
左煜的心莫名漏跳了一拍,緊接著就變得混亂不已,他瞬間坐正身體,收斂住情緒。
——
上帝大概對每段命運都有不可違抗的安排。
這兩個人誰也不知道,如果就這樣順其自然地發展下去,會變成什麼關係。
但從這天晚上起,他們再也沒機會知道了。
——
看完電影后,左煜一直嚷嚷著肚子餓,跟溫淺予一前一後拌著嘴走到地下車庫,正計劃著在附近找家好餐廳時,忽然被好幾個二十多歲、滿身刺青的壯漢攔住。
因為珂月的麻煩已顯得久遠,左煜愣了下:「幹嗎?」
其中一個光頭推開他,伸手就拉住同樣懵逼的溫淺予:「沒他媽你什麼事,姓溫的跟老子走。」
「走你大爺!」左煜立刻拽回淺淺,伸手就是毫不留情的一拳。
他從前的脾氣差得要命,打架生事純屬家常便飯。
只不過今天寡不敵眾,此舉實在是不明智。
溫淺予急著阻止,慌忙擋在中間,皺眉道:「你們是誰,找我幹什麼?」
「找你幹什麼你不清楚嗎?!珂月人呢?」光頭凶道。
「……不知道。」溫淺予本能地回答。
光頭明顯不是好惹的主,摸到被左煜打到差點變形的下巴,忽然狠狠抓住淺淺的長發,指揮同夥說:「媽的,給我帶帶車裡!」
「別碰他!」左煜當然是瞬間就撲上去阻攔,和他們打作一團。
這一切發生的都太快了,叫人絲毫沒有心理準備。
從來沒遇到過暴力的溫淺予不知怎麼被甩到了旁邊的轎車邊,惹得報警聲大作,他眼冒金星地從地上爬起來,看到左煜被那些人合夥掀倒在地猛踹,想也沒想就撿了塊不知墊什麼用的石磚,拚命砸到那光頭的後頸上。
光頭吃痛,竟然掏出把匕首。
「溫淺予你還不走?!」左煜邊喊著邊撲過來,瞬間就被捅了后腰。
幸好這時看到監控的保安從遠處跑了過來,吼道:「你們幹什麼!」
「操,先撤。」光頭大概根本沒想讓事情變這麼糟,趕緊帶著那些烏合之眾上車逃跑。
溫淺予被左煜壓到地上,伸手摸到他背後濕熱的血,腦袋嗡地一下就完全空白。
左煜爬到旁邊,表情痛到扭曲:「手……手機啊……」
溫淺予像機器人似的照做,把手機拿出來,紅著眼圈問:「你要找誰?」
「卧槽……120……」左煜抽著冷氣趴在地上,這下子連嘴賤的勁兒都沒了。
——
還好現在醫療行業非常發達,救護車飛快地出現在事發現場,拖走了半死不活的傷患,到醫院直奔手術室搶救,半分鐘都沒耽誤。
全程尾隨的溫淺予止不住地發抖,什麼都想不起來。
他成長的過程的確跟很多人都不一樣,但也不能代表對這種事會習以為常。
其實,根本見不得血的溫淺予徹底嚇壞了,在手術室外等待的過程中,始終用力揪著自己的衣角,失去大部分思考的能力。
左熙趕到時,他倒霉的弟弟還沒被推出來。
溫淺予慌忙站起,小聲道:「左煜讓我給你打電話……對不起……」
「現在情況怎麼樣?」左熙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還在縫合,剛才有護士出門,叫我不要太擔心。」溫淺予完全抬不起來。
有這麼個美麗的小男生在面前可憐巴巴,左熙也講不出嚴厲的話,她只好抱起胳膊道:「你先走吧,一會兒他父母就來了,看到你肯定會生氣的。」
「對不起……」溫淺予真的不知該說什麼,平日那股得意的小勁兒喪失殆盡。
「得了。」左熙已經在電話里聽到前因後果,皺眉道:「事情肯定沒你們想得那麼簡單,反正我已經報警,會有警察聯繫你的,你注意安全。」
「嗯……」溫淺予忽然抬眸,試探地問:「明、明天我能來看他嗎?」
左熙比弟弟大不了幾歲,並不喜歡橫加干涉別人的生活,所以回答:「等左煜醒了,你自己問他唄。」
溫淺予這才拿起包,步履遲緩地消失。
——
深夜的風真冷,吹到脖頸上簡直可以凍僵全身。
明明身上還裝著服裝發布會的邀請函,也看過了一直惦記的電影,結果原本愉快的一天,卻搞成這副慘淡的樣子。
溫淺予接到電話,準備去警局備案,可是在馬路邊走著走著,又忽然停下來,翻到個他以為自己永遠不會想主動聯繫的號碼。
加拿大應該是中午吧?
那裡會不會也這麼冷呢?
溫淺予走神地想著,直到手機里傳來低沉的男聲,趕忙問道:「賀叔,我爸呢?」
「他還沒起床。」聲音的主人語氣沉穩:「怎麼,之前給你打電話都不肯接,現在出什麼事了?」
「我遇到麻煩了。」溫淺予閉眸講道。
他跟父親不熟,跟父親的另一半更不熟,如果可能,即便是死在北京,也比這樣哀求幫助好。
可是現在受牽連的不僅是自己,還有左煜。
男人淡淡地問:「跟我講就好。」
溫淺予描述了下前因後果,小聲說:「我朋友現在還躺在醫院裡,也許、也許他們還會來找我們的……」
「我明白了,你放心,我會幫你解決。」男人從來都不會言語誇張,但每句話都擲地有聲:「你不要跟你爸說,惹他煩惱,過陣子我路過北京,去看看你吧。」
溫淺予無奈地答應著,隨後就掛掉電話。
他抬頭看向漆黑的夜空,彷彿害怕被吞噬掉似的,忽然間冷到縮起瘦弱的肩膀。
真想變得特彆強大,最好天下無敵,如果可以肆意地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就用不著如此虛情假意地搖尾乞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