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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一百四十四

  一百四十四

  說起來圖勁倒是越發的看著賈環招人稀罕了。


  他本就喜歡賈環,每次見他都跟讓貓抓了心尖尖似的,心癢得厲害,而賈環又是個不會給他面子的,兩個人坐在一起說話兒都容易談到國家大事上,有時候他本想要說一些情話,可是談一談就·變成了談論國事,也是讓圖勁真的無能為力。


  他也是不懂,賈環這樣的人,明明出身勛貴世家,就算是庶出,也該是風雅之士,可結果到了賈環身上,這風雅就變成了風趣,除了風趣,便只是剩下了對國家大事的關心,可若仔細去想,這又不像是國家大事,反而更加深遠,有種千秋偉業的意思了。


  圖勁想要那個位置,也就自然更想要名垂青史。


  而賈環給他描繪的就是一副足以名垂青史的畫卷。故而,他便也還是上了心,賈環給他說的那些東西,更是讓他心生嚮往,也不把以前學過的那些所謂儒家言說放到心上了。


  兩個人帶隊一路北上,這也是凱旋迴朝,又帶著茜香女國的王女殿下,自然是與旁個不一樣的,路上有百姓自主過來歡迎的,也有人送酒送肉的,當然也就是那麼一個意思,還是縣衙安排的人,只是為了討得圖勁這內定儲君的歡心罷了。


  不過也有真心實意的。


  雖然茜香女國在大海南擾亂邊境,可之前也是他們剿滅了倭寇的,更不用說還打到倭寇的老巢去了,真是讓人高興得很。故而也有人是真心實意的端著酒過來敬帶軍將領的,不過這酒端過來,可不是第一個給圖勁,反而是先竟給了賈環。


  「賈公有乃祖之風!我等多蒙賈公照拂,這方才能安居樂業!此酒乃是賈公當日出海時候所釀,一直埋在地下,這也才兩年時間,卻是又見賈公建功立業,乃是我等大幸!」敬酒的人看起來蒼老無比,甚至說起話來都有些艱難,「請賈公滿飲此盞,為我大昭開疆拓土,為我百姓守衛家園,我等只能在此,以此酒敬天敬神,求賈公平安喜樂,永世無憂!」


  這話說得太好聽,不喝不是中國人!

  賈環端過酒就一飲而盡——嗯,味道不錯,甜的。


  這酒並非蒸餾酒,而是黃酒,也是米糧所做,卻度數要低上許多,喝上一缸子也不會醉的。


  喝了酒,那老者顫顫巍巍的,笑得一雙眼睛都流了淚:「賈公!老朽這一生能見的到賈公這樣的大人,已經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啦!」說著,他抱著酒罈子,又在眾人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走了。


  圖勁湊過去,對賈環笑道:「他這酒日後是不愁賣了。」


  賈環看向他,也笑了起來:「他若是真的有好心腸,那就算是酒賣得好又如何?難道不是他應得的?這酒,我還打算賣到東洋去,賣到茜香女國去,再往北賣到羅剎去……這豈不是大好事?到時候國庫不也更充盈了?」


  圖勁一愣,轉而也笑了起來。這倒算是一個充盈國庫的好辦法。但若是雙方對等了,那這辦法也就是打了對摺,最好的就是讓這兩國老老實實的聽大昭的話,那便也就沒有了任何後顧之憂。


  不得不說,賈環也是陰損的,把上輩子他所學到的歷史,尤其是華夏被侵略的歷史,反過來懟在了東洋跟茜香女國身上,除了茜香女國,還有她周邊的國家,再通過她做中轉站,直奔歐洲而去。


  歐洲人,就算不全死,也是該有一般的人得去死。賈環的脾氣就是這幅死德性,說他如何的高大上那就是給他長臉了,實際上他最護短,最初他想要讓女人從后宅里走出來可不就是為了護短么!

  之後他再如何說自己的理由高大上,可實際上還就在找借口——他真正的目的只有一個,讓跟他關係好的姐妹們都能有用武之地,她們本就比那些漢子強,即便是美貌如花又身嬌體弱,可她們的腦袋,是那些漢子拍馬也不及的!


  除了護短,再就是他想要換個天地了。


  他本也無多大野心,要他做個改天換地一統天下的神人那是肯定不行的,但是要讓他做個換個新天地的改革者,卻並不是難事。縱無太大野心,可做個先驅,卻是中二未過的人都有的想法。


  賈環的中二病就特別重。


  然而他哪裡知道,圖勁的中二病比他還重!

  且說圖勁,因得了賈環的「計策」,自覺非常有用,可又擔心靖和帝不允,便想了想,把寫好的捷報撕毀,重新又讓人擬了一封,那寫捷報的便是探春,她聽王爺說了一嘴要什麼樣的捷報,馬上就有了腹稿,果然下筆如神助,洋洋洒洒,毫無廢話,寫得真情實感,讓人讀之潸然淚下。


  靖和帝原本也不是個好爹,不然也輪不到兩個兒子爭鬥,斗到最後屁都不剩了,只能讓原本最屬意成為賢王的老三上位,可那都幾年前的事兒了,人越老也就越與正常人不大相同,靖和帝也是不能免俗,他這上了年紀,就覺得兒子好了,雖然也還是不能讓老大老二再有繼位的可能,但對老三給予更多希望,對老大老二再寬容一點,他也不是做不到。


  其餘的兒子都小,老三對他們也不會有什麼戒心。


  越想就越認為自己想得對想得好,靖和帝也就自然是無比開心的。可是一回頭看見養老宮,他的心就又沉了下去——說起來,太上皇那能活的勁兒才是真正讓他絕望的。可太上皇是他爹,只有他爹死的時候說捨不得他,讓他去守靈好把他折騰死的,可斷沒有他要是早早去了,太上皇為他哭靈的道理。


  靖和帝的心都跟著如同刀絞一般痛了起來。


  若說原本他感念太上皇給他皇位,那是真心實意的孝順太上皇的話,現如今他就對遲遲不死的太上皇只剩下恨意了。


  退位了,卻還是有實權。


  退位了,卻還是能控制他。


  退位了……卻還是不肯去死。


  皇家父子便是如此,多少情分,最後也就消弭在爭權奪利之中了。


  而在皇家之中,如靖和帝這等做了皇帝的人又與別人不同,他偏偏是最在意權利的,又是最不在意權利的,一如太上皇,他最不在意權利,所以可以退位,卻又在意權利,所以退位了仍舊把持大權。


  故而靖和帝也是如此,他選擇圖勁最大的原因並非是兩個兒子有逼宮謀反的動作,而是圖勁出身低微,若能登得大寶,那必然還是以他為尊,唯他馬首是瞻,與另外兩個外家出眾的兒子完全不同。


  心中對未來有無數規劃的靖和帝聽到捷報就覺得自己這個繼承人沒選錯,這捷報之上寫了無數的好話來誇他讚美他,更把大捷說成是他的功德,真是讓人高興。


  正高興著,又轉而看了圖勁上的另一封摺子,講的竟然是海外經商。


  當然圖勁也還是沒忘了要黑太上皇一把,只說太上皇把國庫弄得空虛無比,甚至還不如一些世家的私庫,便求皇帝要開源,同時也須節流。節流自然是找世家拿錢,而開源,便是要把海外的錢都收攏到自己的懷裡。


  圖勁字字句句都是為了靖和帝,靖和帝當然也覺得是兒子真的孝順自己,更加待見圖勁了。他且不知,圖勁的意思是給自己的政治資本加砝碼,而靖和帝,也不過是一個砝碼罷了。


  賈環更是對此毫無察覺。


  他哪裡知道自己無意間說了點兒自己想要的東西就會被圖勁這般重視甚至會拿來當個正經事兒呢?


  何況於他來說,沒想到的還多了去了。


  因圖勁也不貪功,還是把他的名字也一同上報給了靖和帝,靖和帝雖然覺得那是自己兒子有孝心,可還是知道賈環在其中起到了什麼作用——他是皇帝,一切都當在他的掌握之中,因此賈環此人到底有什麼地方與眾不同他也是了解的,尤其是在他看來,賈環此人特立獨行,就算是功高震主也沒有半點兒用處,故而也就放任他南征北戰,但總歸在靖和帝眼裡,無論是圖勁還是賈環,總也逃不脫他這如來佛的手掌心的。


  但若老三不告訴他賈環的事兒,他反倒是十分擔憂了。


  可是靖和帝哪裡知道,正因為圖勁從小兒就沒有母族,身份低微,自然也就理所當然的為了討好他,專門琢磨他,故而,圖勁把賈環捎帶上了,也不怕他查去。


  可以說,靖和帝聰明反被聰明誤。


  卻說這廂靖和帝鬧懂了做海外生意的好處,幾乎是一刻也等不得了,可是提了這個建議的人沒有回來,他招來戶部商議,卻被戶部搖頭否決,只說這事兒未必可成,列舉了無數的不可能的緣故,讓他氣悶。便每日翹首以盼,只盼著圖勁趕緊把賈環帶回來。


  可誰知瞌睡時候就來了枕頭。


  這一日,林黛玉奉了鳳命,進宮為皇后講史——自從林黛玉過了十八歲,便因著自幼的才名而在宮裡得了臉面,靖和帝也不把她看作女子,竟因她幾次三番的無意有意幫了靖和帝去懟酸腐儒生,被儒生罵了許多難聽的話,靖和帝竟一個意氣用事,便在早朝的時候要林如海帶女上殿,當堂就封她做「義女」。此義女是「節義」的「義」,此「節」也不是貞潔的潔,而是「氣節」的「節」。


  因有靖和帝這樣的表彰,又「義女」通「義女」,故而皇后也經常招她入宮,與她暢談古往今來。雖說後宮不得干政,可是談談卻是可以的,何況黛玉口才好,說話風趣,那皇后每每聽了都覺得可樂,有時候還拽著後宮一起聽——因黛玉與後宮爭寵毫無瓜葛,自然也就少有腦子有恙的找她麻煩,而她在宮中與這些主子們講的,卻正是讓她們把心放寬眼睜大的意思,因此靖和帝還覺得後宮清明了不少,更是喜歡這個義女了。


  這一日他還琢磨著怎麼把那些戶部的蠢貨駁倒呢,在後宮裡也只是要去皇後宮里坐坐,卻聽見有人與皇后講古。


  本打算給皇后一個驚喜的靖和帝找了找手,叫人過來一問,得知正是賈環的表姐也就是他的義女來了,心裡也覺得敞亮了一點兒——他素來知道林家的大娘子是個能人,而他不肯讓林黛玉太冒頭出挑,也是壓著賈環的意思,但現如今他真的需要這個辯才啊!


  便叫人去通報。


  太監進去通報了一聲,還沒等林黛玉起來躲開,靖和帝就進門了,見黛玉在此還假裝一愣,笑道:「原來義女也在梓潼這裡,卻是不錯,你們娘倆多親近也是應該。」這下子,他倒是把「義女」當義女了。


  皇后便對他笑了笑,拉過林黛玉,與他見禮:「妾見過陛下。」


  黛玉也只好行禮:「臣女見過陛下。」


  靖和帝扶起皇后,皇后又扶起黛玉,這方才各自落座,黛玉不敢坐全,只稍稍搭了個綉墩邊兒,等著帝后問話。


  靖和帝樂呵呵的,半點兒不像是要找人商量計策的樣子,又叫人端來昨日吃得爽口的瓜果,又讓人給林黛玉燉燕窩的,這才坐到皇後身邊,笑著問:「方才黛玉與梓潼講什麼故事,說來聽聽,讓朕也跟著笑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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