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一百三十
一百三十
太上皇做主的時候是怎麼教育臣子的暫且不提了,只說現如今太上皇出爾反爾的樣子的的確確讓人齒冷,自然而然的,靖和帝對於朝堂的控制就要強硬了起來更不用說圖勁現在算是手握兵權,而賈環又是從裡子到面子都攢得十足的文武狀元外加常勝將軍,他們支持靖和帝,那就是等於拉攏了一半的朝堂,至於文官那邊也是不必擔心的,畢竟賈寶玉的那首《贅婿》也算得上是家喻戶曉了——誰不怕被罵?文官最怕的就是被罵。
故而不知不覺間,太上皇的權利就丟了大半。
而靖和帝自然是孝順的,他又招了不少人進宮專門負責給太上皇講故事,那故事也都是新鮮得很的,這其中最會講故事的,就是賈寶玉了。
本來靖和帝心中,勛貴人家也沒幾個好的,賈寶玉這樣戲足的就更是十分討厭了。只是誰料得倒,賈寶玉與他那迂腐的老子真的是天差地別——若說賈政是個該回爐的東西,那賈寶玉跟他比起來還真的是寶玉珍珠,不是凡品了。
再加上靖和帝對賈環十分滿意,這賈寶玉是他兄弟,自然也就得了靖和帝的賞識,雖然不能給他權利,卻可以給他虛銜,封了個待召,又封了個「保和舍人」,讓他只負責給皇帝作詩就好。
當年薛家那也是紫微舍人,是給皇帝做買賣的。
而現如今賈寶玉雖然沒有正經官職,卻也是給皇帝辦差的,實在是說不得罵不得了,更是能時刻伴駕,實在是光耀門楣的意思了。
賈政現如今一直沒能起複,縮在家裡不願出門,已經憋悶得很痛苦了。
結果庶子出去打仗得勝歸來,這本就叫他心裡不爽得很,不然他又怎麼會專門挑著賈環捷報頻傳的時候跑出去跟人說什麼「有違天和」?
他這邊說有違天和被人給狠狠懟了回去那就已經十分的丟臉了,本打算縮在賈府之中再不出來,卻怎能料到,這世事難料!難料到他一直以為自己那毫無出息的兒子賈寶玉竟然入了聖人的眼,一轉眼,就成了御前行走的紅人!
不過是會做幾首歪詩罷了!
幾首歪詩,寫的既不雅也不美,卻偏偏得了兩位聖人的喜歡,真是讓人氣惱!賈政此人若是能活到二十一世紀,那就有屬於他的專屬稱呼了,眾人也不至於覺得他奇怪了,可是他並沒有生對年代,自然也就沒有多少人懂得他了。
說起來,他其實就是個「湯姆蘇」而已。便是那種不管見著什麼都覺得自己才是最好的,說好聽了叫自信爆棚,說難聽了叫沒有自知之明。見著別人被人稱讚他便覺得別人沒有眼光竟不稱讚自己。他若是被上司責罰,那必然是同僚的錯,若是沒有同僚,那就一定是上司找茬。
賈政就這樣自欺欺人的活了四十幾歲。
現如今便是他自己丟了官,可是兒子們卻一個個官運亨通了起來,他哪兒能不生氣?
生氣,自然就得把責任推給別人。
賈政便覺得這一定都是他這兩個兒子的錯了。他們官運亨通了,那就是把他的運氣給搶走了。這麼一想,他的心情也就好了大半,自己更是抬起腳,施施然去找老太太說話去了。
賈母此時正因為賈寶玉的「大造化」而高興呢。
她不傻,甚至還可以說她是有些精明的,於是便自然十分生氣賈寶玉剛落草就給他親爹媽害了,不敢去求功名,只能求富貴,也好在本來也是個富貴窩,這才讓賈母心裡略略寬慰了些許。
可是寶玉曆來就是個靈秀聰慧的,不能走仕途,這不就是活生生要剜掉老太太的心頭肉嘛!
現在可好了。
寶玉的造化來了。
賈母越發的滿意,也是更加的得意。於是當她小兒子來找她聊天的時候,她自然也就沒當一回事兒,便與他說起了話來。
這一說話哪兒還得了!
賈政又開始抱怨自己鬱郁不得志了。
賈母疼愛小兒子,原本這也沒什麼問題的,可誰能想到小兒子這些年來每每抱怨,說起話來那就不是那麼好聽了,更不用說這幾年裡賈政更是怨起了老國公,只覺得老國公把他給耽誤了,說到情深處竟哭了起來,鼻涕眼淚一把抓。
賈母氣得倒仰。
這老太太對自己的丈夫雖說是生前沒有多少感情,也是婚後才認識對方的,但怎麼說也與他生了兩子一女,做了夫妻這麼多年……說起來,生前說他有諸般不好,恨不得與他打生死架,但仔細想來,等他一去了,剛開始還覺解恨,可時間一長,那些恨意就漸漸淡了,轉而想到的都是他的好處起來。
故而,賈政這般說自己親爹多不好多不好,賈母當然是給他氣得直哆嗦了。
當爹的好不好,那老國公賈代善是一沒有打過兩個兒子;二沒有往死里罵過兩兒子『三沒有不管兒子做什麼都要打壓』四便是明明他都知道兩個兒子都沒出息卻也沒有徹底丟開他們『五卻是因為兒子實在不行,他也的確是把男孩兒該學的教給了女兒,也不許她學后宅陰私手段,只叫她學詩詞歌曲,做文章做學問,這才讓賈敏在十三歲的時候自己選了探花郎做夫婿,也不怕他家道中落等等——賈母這般一想,就又想到了老頭子的好來,便覺得賈政實在是招人恨到了極點,可她偏偏最疼賈政,便心裡堵得要命,只好擺擺手,倒在塌上,叫賈政回去。
別的不說,對於親媽,賈政實實在在是個孝子。
等賈政下去了,賈母這才坐起來,深深一嘆,再沒有旁的心思了,只想著能把寶玉教育好,將來讓他做個富貴閑人,有皇帝賞給他飯吃,若能跟當年的李太白一樣,那就最好不過了。
沒過一會兒,賈寶玉回來了,帶著一肚子的新鮮事兒要跟賈母說。他一進門,也不管別的,只過去坐到賈母腳踏上,抓著她的膝蓋就叫:「老祖宗,孫子剛進宮去,見了許多大人物,太后還問到您了,讓孫子給您帶好呢!」
賈母一聽,剛剛與賈政的不快就俱都散去了,忙拉著賈寶玉坐到自己身邊來,笑問:「老祖宗的乖寶玉,快說說,快給我說說你都見了什麼人,都說了什麼話?」
賈寶玉雖然深恨祿蠹,卻最憐貧惜弱,又愛老又敬老,故而進宮,他也並未與誰說道什麼祿蠹之類的不找人喜歡的話,卻說了自家的事情——皇宮之中認得他祖父母的可不要太多了,只說兩句,就教他心中無限歡喜了不是?自然也就有了話題。
這回到家中,他就與賈母說了許多在皇宮中聽到的話,說得賈母直念佛,覺得皇家總算是沒有忘記她賈家的功勞,也自然不再去想著弄女孩兒博富貴了。畢竟,老國公不是女孩兒,他博富貴是因他的本事——用女孩兒博富貴,最後也不過是做個外家罷了。
想到林家兩個孩子與自己也不算親近,賈母也道這外家實在是一般,便徹底歇了做聖人外家的心思。只是她卻沒想到的是,林家孩子與她不親近,可不就是因她早年只想著做姻緣,不然就想著要林家幫扶自家,又或者就覺得該叫林家多把自己家當回事兒……總的說來,賈母也就是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自然也就讓人不喜。
但到底林家與賈家交往也不至於失了禮數,還算湊合。賈母就算覺得被冷落了也只是她覺得罷了,總不能說她要林家人把她當老祖宗看待這事兒到哪兒都能得人贊同罷。
這邊賈府里賈母與賈寶玉是其樂融融,賈政那邊一顆心是陰冷昏暗一片凄清冷如鐵。賈寶玉又與賈母說到賈環如何如何,說他與皇三子關係實在是好,又說他如何得了皇帝青眼的事情。
賈母心思本來就重,聽到寶玉這般誇獎賈環,也覺得事情十分有趣,至少……賈環這個孩子是很有趣的了。
賈環,這才是個能頂門戶的孩子……只可惜,他剛要出頭的時候就給王氏那賤人攆了出去!
賈母當然不會覺得這是自己兒子的錯,便自然而然的覺得錯都在兒媳婦身上。
這邊她如何唏噓自不必說,只說賈環這邊算是完成了心愿,把那倭寇給收服了回來,但是倭寇畢竟離著遠,故而加強集權就十分要緊了。
然後,他這才發現,皇帝之所以是皇帝,那必然是有不一樣的地方,超出常人是一定的了。
靖和帝只是招來圖勁,父子倆商量了沒有一刻鐘就定下了如何加強集權的一系列政策,說起來真是讓人驚訝非常。
倒是圖勁,與他說話的時候卻帶了些許小心,邀他喝酒時候才說:「也是你之前提到的,派人過去做封疆大吏也不夠,雖然地方小,可還是能分出幾個省幾個縣的,這些就都得是我們的人過去,還有駐軍跟交給倭奴王的輔政大臣,以及未成年的倭奴王都得送到大昭去教育,並派人過去倭奴那邊開學館。」他倒了杯酒遞給賈環,「到底是你說的對,教育才是根本,把人從小開始教,教得他只懂得自己是大昭的人,只知道自己要為大昭盡忠,那事情就好辦得多了。」
賈環點了點頭,認同他的話,只是學館這一說他當時還真的沒想到,卻給圖勁想得清楚看得明白,也難怪說他的的確確有治國之才了。
圖勁又道:「再就是聯姻,只是我們自然是不能把女孩兒嫁給他們蠻夷之地的,他們蠻夷之地也不怎麼把女孩兒當回事,與她們聯姻也無多大幹系,故而還是先把他們的想法扭轉過來,只他們怕了姑娘們,這日子才有得過不是?」
賈環深以為然。
二人推杯換盞,只配了幾樣小菜,也不拘著各自喝多少,只是說話談心罷了。
說著說著就又說到了林家大姐兒的事兒來。
圖勁知道賈環與林家大姐兒是打小兒一塊長大的表姐弟,雖然偶爾提及他倒是覺得心裡不大爽快,可是林家大姐兒卻實在是與眾不同,無論是文章還是策論,詩詞還是曲賦,都是旁人不及的。雖然也常聽說紫微舍人之後薛家大娘也是非常有才華的,甚至也有薛大傻子還拿了自己妹妹的詩作出來炫耀,但總的看來,到底還是短了一籌見識。說起來,二人文采差的不多,但見識卻分高低。
這麼一說,賈環就想到電視劇里說二人才華不相上下這麼回事兒了——當年林黛玉只是讀書到了六歲,六歲之後也沒讀過書也沒出過屋,無論是才華還是見識也俱都給框到了方寸之中,與薛寶釵那幾乎可以自己當家做主的完全不同。
後來薛家投奔賈府,她也十幾歲過來小選待選了,要小選待選,也需要有人教育督促的——這兩個人可以說是戰了個平手,當然林黛玉從小就開始守孝,沒長几歲又開始守孝,身子骨差,容貌不及寶釵也是事實,可說起來,現如今林黛玉親爹親媽都沒丟,作詩的事情也略放鬆了。
這時候賈環心中也就有了些比較,當然他是偏著自己表姐的,那薛寶釵是薛家人,與王氏那邊才是姨表親呢,他雖然知道這拐彎抹角的也算親戚,但卻還是偏著自己姑表姐也沒差。
「怎麼?你喜歡林家大娘?」圖勁雖然知道林黛玉的乳名,卻從未喚過。
賈環瞪了他一眼:「我自己的姐姐,不喜歡難道還要討要?」
圖勁給他噎了一下,只好喝了口酒,壓下那一陣咳嗽,只等酒水在喉嚨里滾了兩滾,他才再開口:「我是說,我給你那表姐做媒如何?」
賈環像是看怪物一眼看著他,問:「你且不會把什麼古怪的人介紹給我表姐罷?」
圖勁臉上一窘,也沒說出話來。
賈環這才笑道:「我表姐那是胸懷大志的,她想要封侯拜相,做官為宰,成就大事,哪兒是你說什麼給她做媒她就能樂意的?」
這話說得,圖勁心裡嘩啦一聲,頓時就樂開了花兒一般——即使他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但他也覺得這事兒實在是再好不過的了。若是有機會,他斷然要把那林黛玉放到朝堂上,狠狠懟那幾個讓他看不過眼的老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