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一百一十四
一百一十四
由著賈環在這裡把賈政數落了一頓，雖然是以孝治國，又是重孝道又是要孝順的，歷年來大家都這樣說，可是在賈環這裡，這樣的話就不作數了。
畢竟賈政是真的挺讓人尷尬的。
不知道的還好，賈環一說姑娘比他還小，各家若是走得近的也就了解了一些，知道他們家有個寧國府的姑娘才剛剛十歲出頭，還是個小孩子呢，時年最早結婚也要過了十三四歲，這姑娘連議親的年歲還沒到，若是想得太齷齪，也是太不像話了些。
還有就是這姑娘的圖紙上是有皇帝的硃批的，證明這是靖和帝同意了的事情，也就是說，人家個小姑娘就算沒有官職，那也是給皇上辦差的，所以就算是心有邪念，可總不能面上露出來，露了出來就是不給聖人做臉，有點兒傻。
而賈政作為長輩，既不疼愛晚輩，說出話來那麼難聽就罷了，還撅了皇上的面子，這可就跟所謂的「孝順」比不得了，所以賈環說起來只能是太忠君，而不能說他不孝云云。
至於惜春，靖和帝雖然沒有給她封官——探春這麼一個就夠出格的了，她也就暫時沒有什麼官位，但是總歸是給封了一個「保和天工」的名號，保和殿為皇帝上朝前給群臣準備的地方，所以皇帝的小印是「保和師者」，而保和天工，意思便是說惜春雖然人沒有到保和殿等著上朝，卻已經是在這保和殿里有一席之位的天子的匠人了。
這麼一封，工部當然不敢怠慢，因而再如孫尚榮之流腦筋不大正常的，大家也不屑於與之為伍。
至於另一個也是想著那些風流韻事的主事，卻還是不至於那麼蠢，一聽姑娘年紀還小，就覺得還不如小寡婦招人疼呢，也就不再去想那麼多了。
不過不管如何，這兩個人賈環是不打算讓他們好過了。
孫尚榮其人已經不要臉出了一定的境界，但凡是個正常人，就算不想要打他一頓，也大約想要狠狠的讓他罷職免官滾出視線了。
想來，誰家沒有幾個女孩兒？
若是都給這麼個王八羔子惦記上了，就算是碰不著，可想來總覺得膈應罷。
賈環也不覺得所謂的他惦記他的，到底沒犯法沒違規的，應當不算是有錯之類的話值得信，畢竟這邊惦記著呢，能不往外說？說出去，誰的錯？這世道，總是女孩兒更苦一些。
所以當晚回了文榮巷，賈環這就打馬去找圖勁。
圖勁這些日子以來跟賈環一直忙來忙去的，兩個人之間就有了些親近之意，再加上惜春那圖畫得也好，著實讓大家都清閑了許多，因此賈環一提這事兒，圖勁還沒怎麼說話呢，太子爺就不樂意了。
太子爺想要弄份功勛到身上，靖和帝當然就把這份功勞要給他貼在臉上，因而太子爺也就閑著沒事兒去兵部點個卯，卻喜歡跟圖勁在王府里玩那些戰船模型。然後，他就聽到賈環說話了：「三爺，你可爹幫我把工部那兩個主事弄走，最好弄得遠遠的，再也不能進京來才好呢！尤其是那個孫尚榮！那什麼東西啊他！竟然膽敢肖想我們家小姑娘！琲姑娘才幾歲大？她學做模型，學畫圖紙，這些都是為了什麼？竟然讓這種畜生覺得有什麼風流韻事可尋！簡直令人作嘔！」
「那你找什麼老三啊！」太子大叫一聲走了過來，「何止是令人作嘔！簡直該砍頭去！」這太子脾氣雖然不大好，但也不至於完全不顧其他，「這兩個人孤這裡是記下了，賈環，你別想那麼多了，砍頭是肯定不行的，你給那孫尚榮套上麻袋打一頓是一定可以的，到時候孤也揍兩下才好呢。不過這當官的，要找錯，那是肯定能找得到的，找個錯處，徒三千還是一千五，還不都憑你的意思？」
「那就多謝太子哥哥了。」圖勁做了個揖，逗笑了太子。
第二天，孫尚榮果然就給賈環套上了麻袋狠狠揍了一頓，太子給了兩拳，圖勁用腳狠狠踹了這貨的頭，賈環還踩了他的子孫根，到底以後能不能用，那就不知道了。
說起來，大昭其實倒是鼓勵寡婦再嫁的，也並不覺得和離何如，可偏偏就有那起子自詡堅守孔孟之道的人，非要逼迫女子守節。當然，若是女人不想再嫁，逼迫也是不該，這也才有節婦一說。
李紈就是節婦。
她在榮國府里現如今更是舉步維艱了。
因著賈環中了狀元，又是文武狀元，她也就在家裡逼迫賈蘭學文習武，每日里不肯懈怠片刻不說，更是帶著小姑們在家裡刺繡針鑿，看得死緊，生怕如探春那般跑了的，誰知道，惜春又鬧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兒來。
李紈氣苦。
她恨不能一根繩子吊死自己了事，免得自己這節婦的身份到最後換來的是教導小姑不力之類的流言蜚語。
越想越傷心，李紈不由得坐到床邊，暗自垂淚。她也不敢去王氏面前哭，也不敢去老太太跟前兒哭，更不敢對著賈蘭哭，也就只能對著那面牆哭了。
也難怪她哭。
她才嫁給賈珠不過一年半，賈珠就撒手人寰了去，婆母最初就說是她剋死了賈珠，便是她賭咒發誓，說死不會李家了，這方才得了公爹的一聲贊，再不說她克夫了，只叫她好好養育賈蘭。
再過了沒多久，便將三個小姑放到她身邊，讓她教導一番。
斷然沒有寡婦當家的事兒的。可是寡婦卻能教導女兒。畢竟，李紈是節婦。
李紈這方才拿了些事情，也想要讓自己那一身本領炫耀開來。她娘家父親是國子監祭酒，在家裡做姑娘的時候，她也是書卷氣十足的，這一回，能教導小姑，她怎能不想要大展拳腳？
只想著把幾個女孩兒都教養得如同她一般，個個是貞潔烈婦才好呢！
可誰知道，只是賈環分家了出去而已，這一回頭，竟然幾個小姑之中，唯獨二丫頭是個好的，其餘的，都在作死了。至於那個被稱為晴雯姑娘的丫頭，李紈是不曾當她是小姑的，不過是個奴才罷了，不知哪輩子修了天大的福分給賜下來做了姑娘，卻實際上還是個奴才秧子。
然而李紈哪裡敢這樣跟晴雯說話？
她也就只是心裡想想罷了。
可到底探春與惜春的事情徹底的傷了她的心，讓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做什麼才好了，便想要抓住迎春，可不許她有半點兒的錯處。
然而，迎春又不是他們二房的！
雖然三春平日里多在老太太這邊，而李紈因著平常沒有什麼事情可做，老太太就要她帶著三春，卻沒有讓她把三春帶成「三蠢」啊！
賈母本是覺得，這李紈是個知書達理的，她只把詩書教給這些姑娘們就好，女紅也好，女德也罷，這些她只略提一提就行，幾個姑娘是國公府的小姐，與那些小門小姑的自然不同。
原本是賈母發覺這李紈做事兒不地道也晚了。
可是誰知道，現如今李紈自己先來找賈母了。
她坐在一旁哭訴，只說幾個姑娘大了，也不聽她這個嫂子的了，三姑娘去從軍，四姑娘去做什麼工人，晴雯姑娘針線活好，瞧不上她，二姑娘偶爾來一兩回跟她說說話兒，平常都不過她這兒來了。
賈母氣得直鼓腮幫子：「珠兒媳婦，你這寡婦失業的，讓你教幾個小姑也是太為難你了，人家小姑娘青春少年的，正是好時光，你雖是寡居在後院……可也不能太拘著她們了，何況報效國家的事兒，那能是壞事兒嗎？」
「老太太，國家的事，自然有爺們兒們去管，與我們娘們兒孩子的有什麼干係。」李紈笑著說道，她這樣說也是意思奉承賈母，畢竟賈母的脾氣在她看來十分古怪，有時候是想要讓上進讀書的，有時候又對讀書十分不滿。
李紈哪裡知道，賈母這反覆的性格，實則是與賈寶玉相關。
就因著她不知道，所以自然也就把這馬屁活活兒地拍在了馬腿上。
賈母冷哼了一聲：「珠兒媳婦，你也是老大不小了，什麼事兒也該看得長遠一些！當年太-祖太宗開國，莫不成兩位皇后沒有跟著戎馬天下？」
李紈還要在說什麼，賈母卻擺了擺手，躺下了。
李紈也只能退了出去，再也不知該怎麼與幾個小姑相處了。
卻說惜春，因有靖和帝親封的「保和天工」的印章，也就把心思都鑽進了如何去「巧奪天工」上了，戰船模型剛弄好，就想著要改紅衣大炮，又想著要改風車改水車，各種想法，只賈環給她提過，她就想要去改，這般一鬧，倒是驚動了在道觀里的賈敬。
原本，賈敬對這個女兒不聞不問。
要說賈敬修仙本就是有許多的彎彎繞繞在其中，這修仙一門道，與後世的小說並不相同，倒有一說采陰補陽，讓女人孕育嬰孩，那嬰孩再能被採補成元嬰，這便是養嬰孩的特殊法子，賈敬當年就是這麼做的。可誰知道，說是生不出來的嬰孩竟然出生了，便是惜春。
賈敬跟王氏等人不同，他哪兒敢說著閨女貴不可言啊那可是我採補女人冒出來的，這是天女下凡啊——他恨不能把知道這些事兒的人都滅了！
因此，他還真就殺了知情人，只留下了女孩兒，說是原配所生——榮國府的人也就只有賈母一個知道真相，其餘人全然不知，只當賈敬與賈珍對惜春並不關心也不在乎，不是做人父親兄長的料罷了。
所以賈敬聽說惜春在做這個很有趣的東西，頓時就想到了惜春的出身上。
這小丫頭不是一般人，這麼一瞧，她還有這麼大的本事……那就是說，她可能真就是仙女下凡呢？
賈敬這麼一想，頓時就樂了開懷，顛兒顛兒的也就跑回了寧國府。
可誰知道，他到寧國府一看，惜春不在寧國府，竟然在榮國府！他再去榮國府找，卻說惜春去了文榮巷。
賈敬穿著道袍，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帶著道童，匆匆趕去文榮巷。
賈環正剛打完了孫尚榮，回家時候，路上便遇到了賈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