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四十
四十
既然賈寶玉想著能跟他好好敘敘舊，談談兄弟情，那賈環也沒有理由拒絕不是？何況賈寶玉就是那種但凡你長得好他就對你好的人，賈環這相貌是十成十的遺傳了賈政跟趙姨娘的好處的，所謂就找優點長就是他這樣的了。
雖然說電視劇里賈政長得是個中年人，貌似普通，但實際上他還真是個俊俏郎君類型的，而趙姨娘比之王夫人可要美貌多了，這也是為什麼賈政跟趙姨娘的感情一直不錯的緣故，所以賈環長得倒是不差的。
往年在家的時候，趙姨娘待孩子雖然有十分的心意，可到底還是沒有十分的上心，也是她出身的緣故，孩子出世了，雖然是有人關照，可總也不如人家正經的太太，有人前前後後圍攏著，做什麼都有人伸手，自然也就把孩子養得白白嫩嫩的。
可趙姨娘什麼都要她親自動手不說，還沒個娘家人來幫忙——說到底，她是半個奴才，她的兄弟姐妹在賈府那是正經八百的奴才，怎麼可能進來給她什麼指點？
所以說，賈環倒是小時候遭了不少的罪——只不過他心理上是成年人了，並不覺得那是遭罪，反而覺得是享受，甚至若是真的跟賈寶玉似的讓人那麼帶著，他估計早就羞憤致死了。
而這一年半里，他在賈敏那邊住著，雖然沒有賈寶玉這樣讓人精心伺候，可也還是按著他想要的給他安排著，一樣不缺，因此他此時比之前在賈府可要乾淨利索得多了，原本就十分可愛，現在看來更是惹人喜愛，賈寶玉要跟他好好親近親近也是正常的。
所以他就跟著襲人去了寶玉的屋子——寶玉跟著老太太住一個屋，只是為了不影響老太□□眠，就給他挪到外屋去了，因此賈環這也就再一次的見了老太太。
賈母樂呵呵的也叮囑他們好好一處玩耍，千萬不要鬧，有好東西不許獨佔的，說完便回去屋裡歇著，說得也是折騰了一天了，年紀大了，需要早早休息。
因此賈寶玉就這拉著賈環的手，讓他坐到自己身邊，又叫丫鬟們把果子點心茶水都安排好。
襲人笑著帶了兩個丫頭出去，過了不多時，便端上來了四樣點心並兩樣果子，還煮了一壺小酒，又有羹湯甜水，弄得十分豐盛。
寶玉道：「昨個兒還看見廚房有醬的鴨信呢，那個下酒才好。」
「我的爺，那都說是昨個兒了，今兒就沒了又能怎樣？說是下酒才好了，估摸著知道它下酒好的，那可不止您一個，誰知道是誰家奶奶拿走下酒了呢。」旁邊一容貌秀美的丫頭冷冷開口，眼睛卻瞟向一旁坐在椅子里扒著瓜子兒的奶媽媽李嬤嬤。
這李嬤嬤也不是善茬兒的，見那丫頭瞟著她，登時就來了火氣，站起來就將手裡的那一笸籮瓜子皮兒揚到丫頭跟前兒去：「我還沒死呢，你個小蹄子就想要奶奶我的身份了？還誰家奶奶拿去下酒？那仔細誰不知道呢！只是寶二爺要的東西，這闔府上下誰不拼了命給他淘換去！有吃的，也是緊著他來！我就奶了他這一回，別說不是我拿的，就是我拿的，是你這小蹄子饒舌的？也不仔細瞧瞧自己什麼德行！我呸！你想要做奶媽媽也還得看看你生不生的出來呢！」
這一頓罵，氣得那秀美的丫頭頓時就漲紅了一張臉，恨不得馬上就一頭撞死拉到了似的。
寶玉忙道：「行了！你們吵什麼呢！別吵行了老太太，到時候你們誰都跑不了！」又道，「晴雯，你可也彆氣了，過來吃酒，別理李嬤嬤，她年紀大了，到底是面子上抹不開的。」
李嬤嬤見寶玉不給她撐腰，這事兒她也是佔了便宜的，罵了一頓還十分得意，便也不再罵了，只是氣哼哼的道：「可是我這奶了一輩子的爺啊，也不給我說句公道話，真是活生生的要我的老命！」說著，她轉身摔了帘子，走了。
晴雯氣得直哭。
說道這晴雯，賈環倒是第一次見她。
他離開時候她是不在這府里的，這瞧著她與寶玉年紀差不多大，容貌還真的有些相似黛玉，長得好看不說，說話牙尖嘴利的勁兒也有點兒黛玉的勁兒呢，只是一點，黛玉若是叫人這樣埋汰，她是斷然不會忍下來的——大約是因著晴雯是丫頭吧，心氣兒是高得很，可是事兒卻要忍得下。
晴雯這邊真的就過來給寶玉並賈環倒了兩杯酒，再又拿了一隻杯子，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跟她置氣？我可是沒這份本事。」她說得是口不對心的，一仰頭，就把一杯酒喝乾了，「對了，寶二爺，三爺這才回來，你可得給咱們好好介紹介紹三爺，瞧著可是跟我們寶二爺不差什麼呢！」
她這樣一說，屋裡的人都笑了，只是襲人一旁笑得勉強了些。
寶玉這才拉著賈環，坐到小炕桌旁邊吃起了酒，一邊還偷偷拿了兩本傳奇小說，遞給了賈環一本。
賈環一看，哎喲媽呀，竟然是《竇娥冤》。
再看寶玉手裡的那本，卻是《杜十娘怒沉百寶箱》。
這兩個故事就算沒真正讀過，但是故事情節可真的是不可能忘記的。賈環當然知道這都講了什麼，而賈寶玉又不單單是知道了，他對這故事沉迷得很。
「環哥兒，我跟你說，比起《竇娥冤》來，我還尤其喜歡《杜十娘》這故事，只是『杜十娘』這故事我須得偷偷的看，竇娥冤卻不用，真是奇怪了。」他說著，又喝了一口酒，再拿了個鴨掌來啃，「對了，你在姑姑家那邊，可是見過杜十娘了？」
賈環一愣，再仔細一想，便笑問他：「杜十娘太多，我卻沒見到一個半個的，只是杜十娘這麼多，她之前還有大娘、二娘、三娘……這許許多多的姑娘，你倒是單單鍾情十姑娘？」
寶玉憨笑道：「我說的是真的杜十娘，你卻說了這麼多……環哥兒，這要說起來，我還不如你了！」
說著這話，賈寶玉就又痴了。
原本在課本里也說賈寶玉天生就是有個痴病的，賈環之前沒意識到，現在他才算是見識了。
這賈寶玉，真的是痴人，是個妥妥兒的第一的風流痴人。
「這世上許許多多的杜十娘，還有大娘、二娘、三娘……這麼多的姑娘，個個兒是情深義重的，卻又剛烈如火……她們這樣的好，我又值得什麼，怎麼就生成了這麼個惡臭的皮囊，又不能跟女孩兒那樣好……」寶玉說著說著這就哭了出來，「環兒，我好傷心啊！」
賈環擺出了一張「呵呵」臉看著他。
晴雯噗嗤一笑，問道：「你這麼傷心，那以後你就不納妾不收通房，只找一個最懂你的，你也最懂的，心心相映的過一輩子可好？可也別沒事兒就拉著我們誰去配小子，到了年紀啊，你就把我們放了罷！」
賈寶玉聽了連忙跳起來：「不成不成，放了你們出去，那要是遇到壞人可怎麼辦呢？你們就在我身邊陪我不好嗎？我保證不做什麼壞人也不做什麼壞事，只讓你們在這裡吃吃酒，綉繡花，你們喜歡什麼就玩什麼，可不是更好？」
賈寶玉的想法還真的是單純得很，也好歹他現在才幾歲，也還沒來得及去遊盪那警幻仙宮跟可卿夢裡做什麼風流韻事呢，因此上他的想法也是十分單純，只想要他喜歡的這些姑娘們能做自己喜歡的事兒就好。
但是這又怎麼能那麼簡單呢？
賈環看著賈寶玉搖了搖頭——果然，這小子是痴傻的。
只是痴傻得可愛罷了。
賈寶玉又想到了今日見到的黛玉，便又拉過賈環，在他耳邊輕聲問：「姑母家的妹妹……環兒，你告訴我，她可也有玉沒有？」
「你幹嘛偏要問她有沒有玉？」賈環眯縫著眼睛看了看他，「我說寶玉，你這非要問她有沒有玉的，說明白了，你到底是啥意思？」
他這一問，賈寶玉的臉也騰地紅了，羞赧轉了轉眼珠兒，小聲道：「都說這玉是個稀罕物，我覺得……便是得神仙般的妹妹才配有它呢……」
「林姐姐倒是沒有這胎裡帶來的玉，可她名字里有玉啊，」賈環翻了個白眼給他，「你也不知見著玉就發傻了吧？非要找個有玉的人見一見？」
賈寶玉忙搖頭。
這一夜，賈寶玉倒是把林黛玉的事兒來來回回問了幾遍，只是因著他實在是太喜歡這姑表妹妹了，也是恨不得能跟她每日里相見，再說幾句體己話，若能把他所有的寶貝都給這妹妹，那就是再好不過了。
越想越心累，賈寶玉竟然還寫了一首詩想要給林黛玉。
賈環忙勸住了：「得了吧，你寫的這東西有多破！可是不知道姑父是探花出身似的，你寫的這玩意兒要是他瞧了不堪入目，那你就別想再見到林姐姐了，我不是在開玩笑，這絕不是玩笑。」
賈寶玉只能歇了心思，再也不敢想太多了。
這一夜，兄弟倆就歇在了一處。
第二天天亮的時候，賈母出來看了看，見小兄弟倆睡得挺穩當，也是暗地裡高興，轉而叫人下帖子，把京城裡但凡家裡有適齡女孩兒的人家的女孩兒都請了來——她雖然喜歡王家的姑娘，可是到底不想看著賈璉跟王熙鳳到一起的……不是她偏心大房，而是她不喜兩房都給王氏管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