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
五
說到底，賈環是不懂這后宅陰私的，他也沒覺得自己需要懂，倒是見了大姐姐這能算得上是完成任務的這件事對他來說實在是太巧合了，年滿周歲的他並不覺得這是好事。
他總不能什麼都靠著運氣。
回到後院，他還趴在床上跟趙姨娘玩爬爬爬呢，就聽著奶媽子小聲嘟囔道：「姨娘，老太太今天叫三哥兒去，許是因為他昨日抓周抓的是簫，到底是不如寶玉，所以……」
「我兒子怎麼就不如那病秧子了？」趙姨娘翻了個白眼，惡狠狠地咬了牙啐了一口，「那老東西也是恨人，她把我兒當成了什麼！？」
「我的好姨娘！可不敢這麼說！」奶媽忙過來捂住了趙姨娘的嘴，「要是給人聽到可還有你的好日子？你就算不想想你自己，你想想三哥兒的前程？」
她這話一出口，趙姨娘就嚶嚶嚶地哭了起來，哭得好不傷心。
賈環是不懂這是怎麼回事的。並非他愚蠢也不是他心大，而是對於這些事兒，他既沒學過也沒接觸過，這到紅樓里也堪堪一年，這一年時間內他要是能弄懂這古人的彎彎繞繞的，那他絕對是天生的「宮斗材料」。可惜，他不是。
這時候他還是真的有點兒心疼自己了。
早知今日，他要麼多擼幾次劇，要麼就去看看書，甚至不看《紅樓夢》，他去看看某嬛傳啊某金枝玉葉啊，也是好的嘛，總能知道知道這年代的人到底想的都是什麼，可不比現在兩眼一抹黑要強？
裝得自己很無辜，賈環趴在床上耍了個賴，趙姨娘也就在還好聽之任之，沒非讓他爬到床角去。
日子就這樣飛快地從嬰兒的食量上滑過，待到賈環已經不用整日里喝奶了，宮裡也傳來了要秀女進宮的消息。
賈元春就是待選的秀女，她能進宮這事兒是鐵板釘釘了，不過到了秋天，過了重陽節，她就要打點打點，帶著侍女進宮做女官去了。
說是女官，其實與宮女也沒有太大差別，只不過宮女端茶送水的手腳不利索被打死了也就打死了，女官卻不能。但是各宮娘娘若要好好的做個賢惠人，也做不得說打殺了奴婢就打殺了奴婢的事兒來。這一切，到底都是未知數。
但賈環卻不知道。
他以為賈元春進宮就是要做娘娘的。
可誰知道，他在花園裡學著走路呢，就聽見一聲訓斥：「大姑娘走路的儀態這般的差，到了宮裡，被人逮著了把柄，您的性命有損到底是讓親人傷心流淚的，可是若說我這長公主身邊的老人兒也是教訓不好人了，這責任，奴婢可擔待不起。」
這訓斥里滿是羞辱，說得賈元春半晌沒有動靜。賈環抬頭看去，見罵人的老嬤嬤氣哼哼的一甩袖子離開了，賈元春這才捂著臉，站在原地哭了起來。
旁邊的大丫鬟抱琴也跟著流了淚，伸手拿了帕子給她家姑娘遞了過去，卻沒管自己哭得花了一張俏臉。
抱琴比賈元春還年長了兩歲，機靈俏麗，雖然不是極美，相貌比元春略略遜色，但是溫聲細語的，很是讓人喜歡。
元春接過帕子擦了擦眼角，硬生生把剛才哭得稀里嘩啦的眼淚給憋了回去。
這一門功夫就看的賈環一愣，頓時對他這位大姐姐佩服得不得了。
元春不哭了，帶著抱琴就要往回走，卻發現地上蹲著的賈環。
此時賈環便是正式叫賈環了。之前他一直是三哥兒，抓周之後沒有半個月，賈母提醒了賈政給三哥兒取個名兒，賈政也是仔細思索了一番的，因著這個兒子之前抓周抓的是簫，他也怕他將來是一身的伶人做派，便給他取了個「環」字。
環，還，望他回歸正途的意思。
元春見了賈環，她雖然對這個庶出弟弟沒什麼感情，可說到底他是她弟弟，便是庶出，將來若能給寶玉做個幫手，又有什麼不好呢？
何況這個弟弟不若寶玉早慧，將來也未必是什麼出挑的人物，比不過寶玉，但有著榮國府的支持，他就算這不行那不行，做個七品縣令總是行的。這般一想，元春對賈環的態度也就好了不少，她也不怕他能不能記住她今天被人訓斥辱罵這事兒，不過是個一歲半的孩子，記不記得住懂不懂得事兒還模稜兩可呢，她哪裡會在意？
這般一想，元春就蹲下抱起了賈環來，還叫抱琴拿了帕子給他擦手。
這算是第一次正式接觸到賈元春了。
賈環咧開嘴笑了起來。
於他而言，這也算是第一次正式接觸到賈府的核心人物。
他那父親賈政於他不過是匆匆過客，假正經的人物，從來見不到他的，而王夫人就算不是恨不得他去死，可也對他絕不待見，賈母老太君也不過只是在寶玉需要弟弟的時候方才想到他……唯獨寶玉，倒算是願意跟他玩耍，只不過賈環只是殼子一歲半，芯子卻二十幾歲的人了，哪裡願意跟賈寶玉玩他那些撒尿和泥的遊戲？
「小三才一歲半，寶玉啟蒙還是我手把手教的呢……小三兒啟蒙，到底是用不上我了。」元春嘆了一回，說得旁邊的丫鬟都跟著神色黯然——其實就算她不入宮，賈環的啟蒙也不會是她，指不定就找個隨隨便便的會認字兒的，拿了筆劃出個「一」來就完事兒了，哪兒能勞煩大姑娘呢？
但賈環還真當真了。
他越發覺得這個大姐姐是個大好人，旁人都不如她的，就算是老來找他的寶玉也不如她呢。
寶玉那是一團孩氣，年紀尚小，不懂人事兒，跟他好也就只是因為他年紀小好玩兒罷了。
可是賈元春不一樣啊！
忽然被感動了的賈環竟然覺得應該幫助賈元春。電視劇里，賈元春竟然死了，這是賈環不想看到的。可是……要他拿出解救值還是成長值的去系統里換個什麼寶物，他這點兒「值」拿出去還不夠丟人的。
正發愁呢，就聽老太太找大姑娘呢，元春忙匆匆放下賈環，帶著丫鬟們就要走。她還沒走出一步，就覺得自己裙距給人抓著了，一低頭，竟然是賈環。
「大姐姐，環哥兒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