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79〕

  他說的沒錯,三年裡她一直在逃避,所以沒有感受到往日的美好。


  「睡吧,有什麼話天亮在說。」


  瞟一眼床頭柜上的鬧鐘時間,他低聲哄著她,還伸出手幫她蓋好了被子攖。


  一股暖流自心間流過,連妍兒勉強朝他擠出一個笑容。好不容易出現在這裡,又被她整得半夜失眠,再把心情弄差……她不想這樣的償。


  「晚安!」


  以為睡不著了,哪想半夢半醒見感覺到有什麼冰涼的東西放到她的額頭上。這一次費了半天力氣也沒有睜開眼睛,透著細小的縫隙見到一張男人的臉在我眼前晃動。


  是他,又好像是父親。


  「爸爸!」伸出手來一把抓住父親的手腕,他的手又大又軟,有著她熟悉的感覺,緊緊地握著:「爸爸,我錯了,我不該不聽媽媽的話……我知道你不反對我和晨哥哥在一起,可是我不敢面對你們,也不敢面對他……」


  她哭得泣不成聲,甚至劇烈地咳嗽起來。


  只覺得爸爸用溫暖的大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背部,在那溫柔的動作中她沉沉睡去。


  那隻溫暖的大手,好像一直都在。


  睜開眼時,感覺自己像是剛經歷一場大雨,被澆得渾身濕透。見蓋了兩床被子,外加一個冬天穿的厚棉衣,難怪熱成這樣。


  抬頭,一張放大的熟悉面孔就在眼前,而她被下的一隻手還緊緊抓住他的手。


  昨晚的夢是真實的,但那個人不是父親,而是他童嘉晨。


  她的臉迅速變紅的同時,卻沒有鬆開他的手。


  他趴在床邊睡著了,清晨的陽光透過窗帘的縫隙照進來,映出一張美麗的側顏,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安靜的畫面。


  「你醒了?」


  她的手動了下,將他擾醒,臉上又是一陣發燙:「你,你怎麼又進來了?」


  這句話一出口,便覺得自己好白痴,一定是說夢話將他吸引進來,然後當成父親緊抓不放。


  童嘉晨將他的手由她手中抽離,起身後甩了甩胳膊,沒好氣地白她一眼:「你還要意思說,讓你好好睡覺,你卻發著高燒說夢話抓著我不放。」


  他走到窗邊,撩開窗帘看一眼窗外,以命令式的口吻:「今天哪也不許去,老老實實地休息。」說完,拿起放在地上的面盆,拉開門步出房間。


  連妍兒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已經不燒了,應該可以走路,就是身子有些軟。


  可在準備翻身下去時,又重新回到被子里。昨晚太丟人了,做了兩次夢,都把他給吸引了進來。


  他要是不走的話,怎麼見到這個屋子的女主人啊……


  磨蹭到八點半,聽到外面沒有一點聲響。她快速換好衣服,打開窗戶通風后,轉身拉開門步入客廳。


  還沒走三步便停了下來,童嘉晨沒有走,他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發著手機簡訊,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看著手機屏幕,淡淡地說:「既然出來了,就說明有力氣吃飯了,廚房裡有煮好的白粥,趁熱吃了它。」


  好久沒吃他做的東西,光聽著就覺著恢復了三分之一元氣。


  「你吃了沒?」


  「我還不餓。」他應該是吃了冰箱里的剩饅頭,昨天白天還在的。


  「你怎麼還不上班啊?」


  「請假了,等把你安置妥當,我在去上班。」


  原來他在等她,搬離這裡,抬眼看看屋內,生出不舍之意。


  離開前,她簡單收拾了下屋子,將兩個垃圾袋放在門邊。想著一會離開時帶走,他卻拿起丟進院子里的垃圾桶,與身上所穿的高檔衣服對比,還真是不敢想象。


  今時,已不同往日。


  一輛黑色的過七位數轎車停在院子門口,前面的司機下車為他們打開了車門

  連妍兒看著落座后就閉目養神的童嘉晨,心底生出愧疚之意。他本來就是個大忙人,卻被她折騰了一晚上。


  如果當初沒有發生那件事,他們可能已經結婚了。


  她有些恍惚出神地看著他:「晨哥哥。」


  或許是察覺到了,他醒了過來。她收回思緒,倉皇別過臉望向車窗外,心撲通撲通的狂跳。


  他看著她半響,沒有說什麼,彷彿重複著她先前的動作,若有所思。


  車停了,連妍兒站到路邊抬頭看著有些似曾相識的建築,憶起自己昨晚來過這裡,還跟徐嵐吵了一架,也不知對方現在怎麼樣了。


  童嘉晨把她送回屋內,交代了一些事,便因一通電話匆匆離開。


  昨晚走得太匆忙,沒有時間參觀這個據說是他為他們準備的小家,見書房裡有一架鋼琴,頓時來了興緻。


  從小就被母親培養學琴,學了十多年結果拿起畫筆。


  她的手像是不受控制一樣,一下一下敲在琴鍵上,彷彿回到年少時,母親陪她一起練琴的美好時光。


  琴音隨著指尖的變化一點一點泄出,是母親喜歡的一首歌。


  沒過多久,刺耳的門鈴聲把她從一遍又一遍的琴音中拉回現實,停下手指上的動作朝玄關處走去。


  透過可視屏幕,見是剛才送他們來的司機,她遲疑了下打開門,在見到對方手上拎著一大盒外賣裝的披薩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連小姐,童總中午有事回來不了……」


  「謝謝你。」接過後她剛要把門關上,那邊似乎還有話要說:「連小姐,童總讓我告訴你,沒什麼事的話最好別外出,好好在家休息。」


  連妍兒有些無語,那個男人有什麼話不能打電話,幹嘛還讓人傳話啊。


  當門關上那一刻,反應過來自己好像沒告訴他,她的電話號碼。


  再一次,被自己的白痴言論打敗了。


  她才沒不會那麼老實聽話,準備拎著這盒披薩去見徐嵐。昨晚的事靜下心來一想事情不能怪別人,畢竟是為她好說出的善意謊言。


  上午的會議似乎耗盡了徐嵐所有的力氣,從上班開到中午下班,能出來和她一起吃披薩已經很不容易了。


  「昨晚在他家跟你發火,我在這裡向你道歉。」


  「該道歉的是我,怕你知道后跑了,沒有事先告訴你。」說完,徐嵐才拿起盯著看了一會兒的披薩吃起來。


  覺得在談這個話題再談下去會破壞她們的友誼,連妍兒轉移至她的上司那,接著便聽到了源源不斷的苦水聲……


  徐嵐的上司是個腦袋有問題的人,明明有些事可以省略至一個小時內完成,每次都要三小時以上。


  最可氣的是下班時間到了,有年幼孩子的同事急著去接孩子,人家卻說:「你家孩子不能自己回家啊?」


  拜託,小孩才上幼兒園。


  連妍兒忽然覺得遇到一個好的BOSS是多麼重要,原本羨慕徐嵐的那顆心,轉變成她比人家運氣好點。


  至少遇到的BOSS都沒那麼變態。


  「既然這樣,就不要那麼辛苦,把工作辭了吧。」


  話一出口,便見對方搖頭:「我要是辭了,得被我媽罵死。再說我除了干這行,還能幹什麼啊?」


  想說有很多,可又一想那些工作可能都沒現在收入高,她將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每個人都有自己想法,凡事不能強求,只能適可而止。


  徐嵐將話題轉移到她這:「你和他和好了,還準備出來工作嗎?」


  「要啊,沒什麼大事,我可是閑不下來的人。」


  這事本就是這幾天要解決的,考慮到她的父母親,她暫時還是不要回他的工作室,也不會進童家經營的其他公司,準備找一份不是所學專業的工作。


  「連姐,二樓六號桌的客人覺得三文魚煎老了,經理讓你重做一份。」


  正在做另桌冰草鮮沙拉的連妍兒不得不放下手中活,嘗了一口三文魚覺得沒問題,又請傳菜的小朱嘗了口。


  給出的回應,是帶著笑容的肯定答案。


  既然經理吩咐了,只有按著辦重來,再次端出去前仔仔細細品嘗了一口。


  以為這下沒事了,不到十分鐘小朱又端著盤子回來了,理由是裡面放了令客人過敏的白圓蘑菇。


  忽然意識到這個客人不是普通來吃飯的,而是來找事的,從小朱手中接過餐盤后,連妍兒臉色難看地朝工作間外走去。


  如果第一次是這個理由,她會改放其它的。第二次三文魚肉煎老了,也說得過去,可偏偏不合常理地反著來。


  就這麼帶著一身怒意來到二樓,當看到坐在六號桌的童嘉晨時,整個人像被釘住一樣移不了步。


  她知道這事瞞不過他的,只是想晚點再說。


  那天晚上,據他所說搬回了童家大宅,說什麼結婚前一定要給她家裡人留下好印象。


  見小朱還跟在後面,連妍兒面色尷尬地轉身請對方離開:「你去忙,這裡交給我了。」


  此時過了飯點時間沒多少客人,二樓放眼一望就三桌有,其中一家三口就坐在童嘉晨的後面。


  落座后她不得不身子前傾,壓低聲音:「我在這裡上班還不到一周,現在是實習期,至於原因晚上見面向你解釋。」


  手拿叉子的童嘉晨怔了怔,面帶微笑地回:「如果說你對餐廳的那次事很生氣,這次算扯平了怎樣?」


  聽意思不太對勁,再看嘴角上的別有意味笑痕,明顯是壓著怒火。


  聽意思不太對勁,再看嘴角上的別有意味笑痕,明顯是壓著怒火。


  「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晚上回家一定老實交代。」


  聽她這麼一說,童嘉晨嘴角笑痕加深,接著又往這邊湊了湊:「你要是有良心記得我對你好的話,明天就別來這裡上班。」


  如果這會吃喝東西,第一反應就是毫不留情面地噴。什麼說她一他不二的溫柔白馬王子,怎麼看都像披著羊皮的灰太狼。


  「實話跟你說在巴黎那三年,我在餐館里打了三年的工,這也算是的一門興趣。」


  「不成。」


  「你、到、底、想、干、嘛、啊?」連妍兒隱忍著恨不得馬上掐死他的想法,一字一字地由嘴裡吐出。


  話音還未落,他起身轉移到她這邊坐下,接著叉起三文魚封住她的嘴:「我童嘉晨的女人,想要下廚房可以,但不是在這。」


  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換個角度想這種青年才俊身旁都是高學歷高知,人又漂亮又聽話的乖乖女。


  那會像她,奇葩一朵,不務正業。


  三年不見,他霸氣的本事見長:「能不能別這樣?」


  從某種角度上說他是個條件不錯的男人,也許是那幾年被她整的次數多了,現在得了甜頭反而讓自己失去了自由。


  她看了看手錶,說:「你總得讓我把今天的活幹完,晚上來接我。」


  「好,晚上見。」


  「晚上見。」


  臨走前,他優雅地吃完了餐盤裡的食物。


  回到二樓的小朱一臉疑惑地收拾著空餐盤:「不是過敏嗎?怎麼都吃完了?


  連妍兒裝作沒聽見,加快步伐下樓。


  這是童嘉晨離開后,餐廳經理將她攔在工作間外說的第一句話。看來他一直在關注著,也看出那傢伙是來沒事找事的。


  「明白。」


  她都二十多歲的人了,怎會不明白他所說,唯有低下頭一副知錯會改樣。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無法專心工作,全是因為童嘉晨那個討厭的傢伙。


  離開餐廳時已是傍晚,整條街燈火通明,比起白天熱鬧了許多。


  路上遇到一對年輕夫婦,走在外側的男人小心護著右邊的女人,生怕被路過的人碰到。


  緩緩走在後面的連妍兒,因這溫情的一幕嘴角微微上揚,猜想著他當她是心肝寶貝,又或者是她已有了他們的小寶寶。


  並未注意到一輛深色跑車跟了過來,它在快到十字路口處車停了下來,由里打開了副駕駛那側的車門。


  當借著昏暗的路燈看清楚駕駛座上的人是換了身休閑裝的童嘉晨,她有些無語地拉開門上車。


  「是不是覺得我在這上班給你丟臉?」


  將車子駛入主幹道的他淡定回應:「不是。」接著補充:「我是不想你那麼累,我想你去做你喜歡的事,不在我的設工作室也行,只要是你……我想你在那裡工作,也不是你父母想看的。」


  說了那麼多,她覺得他還是介意。不過最後一句說對了,所以她是偷偷來的。


  「好吧,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童嘉晨,三年前發生那樣的事,你應該討厭我才對,為何還要堅持?」這個問題她一直想問他,今天想起來了。


  「說真的,那會是挺討厭你的,甚至想一輩子都不要再看到你。」


  接著說出來的話,令她難以置信。


  「分開的這三年裡,每年我都會去探望你家人,我讓你的父親不要告訴你。」看一臉驚詫的她后,又說:「你知道你這次回來,為什麼你父親那邊沒有消息,因為他知道我們在一起,我也會照顧好你……」


  如此執著,令她無言以對。


  從那裡聽到父親的心聲,連妍兒鼻子一酸,忍不住落下淚來。怕被他看到,她將視線轉移到車窗外的同時,抬手抹去滑落至臉上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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