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謙王側妃
朝陽殿的事因慕翎宇的失蹤而擱置下來,皇帝震怒,修書南離要求一個公道,慕蘺裳因為殘害大月百姓破壞兩國關係的罪名而入獄,南離皇帝連發三道旨意昭告天下,斷絕與慕翎宇之間的關係,一旦找到按罪論處,慕蘺裳數罪併罰,奪去公主封號貶為庶人,以罪人身份留在大月,除此之外親自修書向大月賠罪,這件事才就此作罷。
地牢中,慕蘺裳早已不是那副公主的模樣,頭髮散亂,身上值錢的東西全部都被搶劫一空,渾身都沾著泥土,手上的傷也沒有人理會,早已結出了痂,她沒了修為,又被弗安方丈的佛珠擊傷,還毀了攝魂鈴,此時渾身都疼的發抖,瑟縮在地牢一角。
「嘩啦啦——」
牢門上的鐵鏈響了起來,她嚇了一跳,忙朝門口看去,只見十幾個獄卒嘴角帶著意味不明的笑意朝她走了過來,她心中升起一陣不祥的預感,不住向後縮著:「你,你們是誰,你們要做什麼?」
獄卒看到她這副模樣都笑了起來,笑聲極其的輕浮,絲毫不掩飾打量她的目光,有的甚至將目光停留在她姣好的身材上一眨不眨,她慌的一把捂住前胸:「你,你們大膽!」
她是南離公主,即使犯了錯,可是為了南離的國威,父皇不會放任她不管的,還有七哥,七哥逃走了,他一定會來救她的,他不能失去她的幫助,他一定會來的,這些人怎麼敢,怎麼敢這麼對待她?
獄卒見她這副慌亂卻硬要鎮定的模樣,笑的更加輕狂:「大膽?你以為你還是那個南離公主么?你現在不過是一個階下囚而已,兄弟們陪你玩是看得起你!」
他說著一步跨上前,一把便扯住了慕蘺裳的衣裳,刺啦一聲撕了開來,慕蘺裳嚇得尖叫一聲,一巴掌揮到他臉上:「你,你放肆,煜哥哥會殺了你們的,他會殺了你們的!」
獄卒對視一眼,皆從彼此眼底看到了冷笑,一個獄卒上前一巴掌打在她臉上:「真是不要臉的賤貨,真以為太子殿下會對你有什麼憐憫之心?以為我們不知道么,你跟四皇子滾到了一起,還有臉提起太子殿下,呸!」
他說完眾人都嘻嘻哈哈笑了起來,紛紛上前摁住慕蘺裳的四肢,她嚇得快要哭出聲來:「不,不要,我,對,我是四皇子妃,陛下親口說要讓我做謙王妃的,你們不能這麼對我!」
她喊得十分凄厲,心中無比驚恐,而那些獄卒卻根本不在乎她說了什麼,該做什麼還做什麼,一時間地牢裡衣服的撕扯聲響成一片,夾雜著她的尖叫聲,直直傳到外面,然而根本沒有人會去管裡面發生了什麼事,落到這步田地,也是她咎由自取罷了。
自慕翎宇的事解決之後,段祈煜便帶著文錦繡回到了太子府,弗安方丈因為要為那些亡魂辦法事,因此沒有留太久的時間,將那枚櫻花玉佩留給段祈煜之後便回了隱雲寺,離開的時候由扶鸞郡主出面,將閔親王夫妻的骨灰帶出皇宮,南離使臣自覺無顏再留在大月,待了幾日便灰溜溜地踏上了回南離的征途,一時間,京中安靜了下來。
而此時,隱雲寺當初的兇殺案卻突然爆了出來,有人指出是征南將軍府四小姐文錦繡所做,甚至現場還留下了她的發簪,她身邊的婢女也不知所蹤,京兆尹親自上門,這件事又在京中掀起一陣波浪。
扶鸞郡主氣憤不已,親自前往公堂力保文錦繡,然而證據確鑿,京兆尹雖也不相信是她所為,卻礙於隱雲寺的聲望必須要徹查,這件事便僵持了下來。
這些日子京中因為此時鬧得沸沸揚揚,眾人都以為依照太子和弗安方丈的關係,他會出面請隱雲寺息事寧人力保文錦繡的時候,他卻像是事不關己一般閉門謝客起來,直讓京中眾人都開始摸不清頭腦,難不成太子殿下是不喜歡這位嘉寧郡主了?
而一些老臣卻是十分滿意太子的做法,畢竟弗安方丈的聲望不同於常人,隱雲寺雖權勢不多,名望卻極高,在他們看來,太子為一個女人與隱雲寺結下樑子太不值得,這件事最好的辦法就是明哲保身,朝中上下紛紛開始褒獎太子,反而四皇子則開始被各方彈劾起來。
太子府中,段祈煜命人支了桌子在院中的大柳樹下,雖然已經是八月的天氣,柳樹卻依舊蔥翠,枝條柔軟而密集地垂下來,恰好形成一個樹亭,看起來十分雅緻。
太子府的下人奇怪地看著毫不擔心的主子,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那文小姐可纏著官司呢,他竟一點都不著急,這是個什麼事?三年前文家和江家掐的厲害的時候,哪一次文小姐出事段祈煜不出面?這一回……實在是太奇怪了!
「你真的不打算管管么?」
文錦繡手裡拿著一支畫筆,有些艱難地問道,不是她要插手段祈煜的*,實在是這些下人的目光太過直接,這些日子已經有不止一人告訴過她太子殿下跟那位郡主的事情了,甚至雲華郡主和扶鸞郡主都來了兩次,直到後來段祈煜閉門謝客,院子里才清凈不少。
想到蘇青箏來的時候對自己毫不客氣的話,她真是又頭疼又無奈,她做了什麼了嗎?
段祈煜挑眉看了她一眼,手中的扇柄輕輕在她額上敲了一下:「你希望孤去管?」
文錦繡嘴角抽了抽,這跟她又有什麼關係?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畫筆,以及那畫的慘不忍睹的畫,她硬著頭皮點了點頭:「郡主說……」
「等你什麼時候將孤的樣子畫好了,孤就聽你的,去管一管。」段祈煜勾唇一笑,又敲了敲她的額頭,文錦繡頓時僵住了。
她的畫工,只勉強能看出模樣罷了,這些日子段祈煜日日都要她畫畫,又不許她畫別的,只許畫他的模樣,這算是怎麼回事?
她低頭看了一眼畫紙,任命地嘆了口氣,將花了的畫紙扯去丟開,重新拿過一張宣紙鋪開,筆尖沾了些墨汁,卻不知怎樣落筆。
段祈煜眼中笑意滿滿,想起前世教她琴棋書畫,棋藝學的最好,這畫工卻是最差,學到最後索性不學了,練了那麼多年,畫工還是勉強能看的水平,所以她從來沒有給他畫過丹青,剛剛提起玲瓏的事,不過是想偷懶不學畫畫罷了,他怎麼會讓她如願呢?
文錦繡有些為難地看了一眼撐著手臂屈膝坐在她對面的段祈煜,他依舊是月白色的衣衫,面上帶著一張銀狐面具,一雙眸子星芒閃爍,背後是鬱鬱蔥蔥的柳枝,正滿含笑意地看著她,她手中的筆更落不下去了。
「作畫最講究心性,靜心想著要畫之物,一筆一畫皆是風情。」段祈煜看出了她的為難,輕笑一聲站起身來走到她身後,輕輕握住了她拿筆的手,文錦繡手指一顫,差點沒有拿穩筆,聽到他輕笑的聲音,只覺得耳朵都燙了起來。
段祈煜帶著她的手落筆,一點點勾勒出輪廓,一如當初他們在坪洲畫糖人時的模樣,文錦繡順從地跟著他的動作移動,目光漸漸被宣紙上的人吸引過去。
只見宣紙上的人黑髮如雲,並未用太多裝飾,只用兩對玉釵挽起,身量纖細,一身淺藍色衣衫隨風而動,腰間系著一條藏綠色絲絛,那衣裳流動間彷彿有光芒落入其中,露在外面的皮膚宛如上好的羊脂玉,隔著畫紙都能感覺到她的呼吸。
她不由抬眸看了他一眼,卻見他彷彿沒看到她的動作一般,全神貫注地看著手中的筆,她有些尷尬地回過頭,他手掌的灼熱一陣陣傳來,陽光並不熾熱,她卻覺得面上燒的厲害,又將目光落回到筆上,強迫自己淡定下來,卻完全沒發現她低頭的瞬間,身後男子眼中的笑意。
「怎麼不畫了?」
見他收了筆,文錦繡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畫上的赫然是個女子,五官的地方卻空空如也,她心中十分好奇段祈煜畫的是哪個女子,是不是這些日子風波不斷的嘉寧郡主,他卻不畫了。
段祈煜將筆遞給她:「孤是教你作畫,你可學到了?」
他話音一落,文錦繡立刻將剛剛的問題拋之腦後了,心中哀嘆一聲,有些僵硬地接過他遞來的畫筆,默默將那幅畫抽出來放到一邊,重新拿了張畫紙畫起來,腦中卻在想他剛剛畫的究竟是誰,不知不覺便有些走了神,連筆尖在紙上落了幾個大大的墨點都不知道。
段祈煜將那幅畫收起來,看到她走神的模樣,心頭劃過一抹淡淡的甜意,在她沒有被慕翎宇封印記憶之前,她心中知道自己是她的夫婿,所做的一切都理所應當,他親近她她也不會排斥,雖說這樣很好,但他還是想要知道她心中真正給自己的定位,不僅僅是夫婿而已,還要是她心愛的人。
他不給那畫加上五官,除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之外,還想看看沒有之前記憶的她會不會在意,會不會胡思亂想,這麼想著,她此時發獃的模樣便更讓他覺得甜蜜起來。
太子府的下人遠遠看到太子殿下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對面的清音神遊太虛,不由都默默繞開了他們附近,生怕一個不小心驚著太子殿下,心中卻是疑惑不已,這二人是在做什麼?
「主子。」
不知過了多久,影衛悄無聲息地出現,段祈煜這才回過神來,他眉梢微微抬起,看了一眼已經昏昏欲睡的文錦繡一眼,唇邊劃過一抹笑意,示意他不要說話。
她發了多久的呆,他便在這裡看了她多久,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已經是下午了,他上前將快要倒在桌上的文錦繡接住,目光落到那張宣紙上時,除了幾個大大的墨點之外再看不出其他,他輕輕抱起文錦繡,讓她在他懷裡靠的更舒服一些,示意下人將今日她畫毀了的宣紙全部收起來,又命人將那幾個墨點拿去裱起來,這才抱著人朝屋內走去,影衛默默頓了一瞬,自覺地去書房等候。
等到段祈煜將文錦繡安置好走到書房時,影衛正垂首跪在地上,他眼中閃過一抹精芒:「都做好了?」
影衛點點頭:「是,那些獄卒得了吩咐,很是賣力。」
段祈煜冷笑一聲,慕蘺裳之前敢找獄卒對文錦繡下手,今日他就連本帶利地還給她,其實乖乖聽話做個謙王妃難道不好嗎?偏偏她要給自己找不痛快,那就怪不得他了。
「這件事不許露出半點風聲,若是被人聽到什麼不該聽的,孤絕饒不了你們。」
段祈煜淡淡開口,眸中閃過一抹寒意,影衛應了一聲,他輕輕一笑:「蘺裳公主畢竟救了孤的性命,她既與四皇弟有情,孤自然應該成人之美。」
影衛沒說話,心頭卻是微微一跳。
不到傍晚,段祈煜的摺子便遞到了皇帝的桌案之上,字字句句都是感激當初慕蘺裳救命之恩,同時表示不再追究她的過錯,皇帝既然定下了她與段祈燁的婚事,一言九鼎便應該說話算話,皇帝思索幾番便痛快地下了旨,只不過因為當初慕蘺裳做的事,加上她現在已經不是南離的公主,便沒有以正妃之位迎進謙王府,而是給了個側妃的身份。
收到這個消息,滿朝文武先是一怔,繼而都明白過來,一個側妃的身份不算什麼,卻能賣南離一個面子,何樂而不為呢?
段祈燁卻是捏緊了手指,這個側妃他一點都不想要,可是卻不能拒絕,畢竟當日他確實與她有了夫妻之實,哪怕她謀害過段祈煜,可是段祈煜都不追究了,他還有什麼理由拒絕?
加上皇帝當日金口玉言,如今從正妃變成側妃已經很好了,橫豎只是一個女人而已,而且還是慕翎宇的妹妹,段祈燁漸漸眯起眸子,眸中的冷意一層一層蔓延上來。
這些日子他已經想明白過來,當日他先是被段祈煜罰去重華殿,後面卻發生了那些事,哪有那麼巧?而且能在宮中不著痕迹將他帶到朝陽殿做那種事的,除了段祈煜還有別人嗎?
他根本不想娶什麼南離公主,娶了她半點好處沒有,反而會惹上一大堆的麻煩,她本身就已經犯了眾怒,跟她綁在一起的話,他以後再也別想跟皇位扯上關係,因為大月不會要一個害人不淺的女子做皇妃,還是南離和大月共同的罪人。
「四皇兄,臣弟先恭喜皇兄喜得佳人。」下朝時,段祈煊笑的十分無害,段祈燁眉心皺起:「五皇弟若是羨慕,這佳人讓給你可好?」
段祈煊笑了笑:「臣弟哪有這個福氣,不過說起來,蘺裳公主姿容美貌,跟了皇兄也不虧,再說只是個側妃的位置而已,雖然是二皇兄不要的貨色……」他說到這裡看了一眼段祈燁越來越黑的臉色,嗤笑一聲:「但好歹也是完璧之身就跟了皇兄,四皇兄還是應該憐香惜玉一些。」
他說完便哈哈笑了兩聲朝前走去,段祈燁手指漸漸攥緊,明明是段祈煜設計了他,卻偏偏還要他來撿他不要的東西,慕蘺裳,她算個什麼東西?也配做他的側妃?
鳳棲宮,皇後手中拿著一把剪刀,慢條斯理地修建著面前的一盆蘭花,安靜的大殿中只有修剪花枝的咔噠聲,她眉梢帶著淡淡的冷意:「婚事定下了?」
思琴點點頭:「是,奴婢聽說,陛下今日早朝的時候提起此事,但是謙王殿下並未同意,後來陛下說只給側妃的位分,又搬出那日殿下做的糊塗事,還說了當年蘺裳公主對太子殿下的救命之恩,當著滿朝文武的面,殿下總不好拒絕,便將此事應了下來。」
救命之恩?皇后眯了眯眸子,心頭劃過一抹冷笑,咔嚓一聲剪去一支花枝,將花盆換了個方向看了看,聲音依舊平淡:「既然應下了就好好辦,雖然是側妃,卻也不能讓人小看了去,婚期定在何日?」
「八月初一。」思琴眉心皺了皺,這日子還是太子殿下提出來的,說是黃道吉日,若要再等便需要等到臘月,日子拖得太久易生變故,如今不過是七月二十多,日子雖然趕了些,但是有內務府督辦,皇帝又撥了專人管理,應當是能趕得出來。
皇後手指微微一頓,慢慢放下手中的剪刀,輕輕呼出一口氣:「日子倒是不錯,去庫房挑幾件寶物送去驛館給蘺裳公主添妝,她雖沒了公主的名分,終究是本宮的兒媳,也不能太過寒酸。」
思琴微微一怔,隨後點了點頭。
萬紅樓,江承遠看著手裡的紙條,眸子微微眯了起來,段祈煜將慕蘺裳推給段祈燁的目的是什麼呢,按理說慕蘺裳此時已經是顆廢棋了,還有什麼值得利用的價值?她朝慕翎宇動刀的時候,怕是已經被慕翎宇徹底放棄了,段祈煜這又是打的什麼主意?
將軍府,玲瓏這些日子心煩意亂的厲害,原以為慕翎宇的計劃一定會成功,等拿到元靈珠之後,她便功成身退,可萬萬沒想到的事段祈煜竟然早就知道,現在她不能脫開文錦繡這個身份,隱雲寺的事卻爆了出來,她又怕又急,連著好幾日都在失眠。
「小姐怎麼了,這幾日總是吃不下睡不著的。」碧晴擔憂地看了她一眼,由於段祈煜回京,這些日子扶鸞郡主手中的政務少了許多,因此玲瓏的事情也少了些,按理說她正好藉此機會休息休息,偏偏去了一趟隱雲寺之後便總失眠起來。
玲瓏有苦說不出,學著文錦繡的樣子朝她安撫一笑,心中卻在盤算著該怎麼辦,段祈煜既然什麼都知道,那他定然也知道自己不是文錦繡,不然也不會不幫著她,原本留下發簪和那小沙彌的性命是用來嫁禍文錦繡的,如今卻給自己添了這麼大一個麻煩。
「小姐,四姨娘來了。」
碧雨有些奇怪地朝外看了一眼,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小姐跟四姨娘的關係越發好了起來,倒是跟她們都有些疏遠了,她嘆了口氣,和碧晴互看一眼出了門,將四姨娘迎了進去。
二人出了門,有些奇怪地看了緊閉的門扉一眼,碧晴心事重重地看了碧雨一眼,欲言又止,碧雨不像她能藏的住話,拉了她一把朝僻靜處走了幾步:「碧晴,你有沒有覺得小姐最近怪怪的?」
碧晴心頭一跳:「這話可不許亂說!」
碧雨又朝門內看了一眼,低聲道:「不是我亂說,你想,咱們小姐什麼時候跟四姨娘有過來往?這些日子不說咱們,小姐連秋媽媽都疏遠了,你不覺得有問題嗎?」
碧晴想的比碧雨更深一些,卻不敢說出口,碧雨聲音更低了幾分:「這些日子外面的事咱們又不是不知道,太子殿下什麼時候這麼冷待過小姐?而且那些影衛也都不見了。」
若只是如幻不見了,她們還不會想太多,畢竟之前也有文錦繡派如幻去做別的事情的情況,她總不可能每件事都跟她們商議,但段祈煜對自家小姐的態度著實讓人心頭髮怵。
碧晴扣緊了碧雨的手腕,面上帶出幾分嚴肅:「好了,這些話爛到肚子里,以後再別說出來。」
碧雨有些急了:「莫非你不覺得——」
「噓!」碧晴扯了扯她的袖子,恨鐵不成鋼地看她一眼:「若是小姐真的有問題,殿下能發現不了嗎?用得著你我在這瞎操心?」
碧雨立刻明白過來,她只是脾氣急藏不住話,並不是真的傻,碧晴一說她便想明白過來,若論聰明,誰能比得過段祈煜?慕翎宇那樣算計他都沒有成功,若眼前的小姐真的有問題,又怎麼能瞞得住他呢?
碧晴見她明白過來,微微鬆了口氣,四下看了看,見沒人注意到她們,這才輕輕推了推碧雨:「好了,快去沏茶吧。」
屋子裡,四姨娘一走進來,面色便立刻有些嚴肅起來,玲瓏不敢入座,低垂著頭站在一邊,微微咬著下唇,看起來頗有些我見猶憐的味道。
「姨娘,如今殿下出了事,我們該怎麼辦?」
玲瓏眉心緊蹙,慕翎宇出事,她們原先的計劃都必須擱置下來,想要拿到元靈珠,便必須要控制段祈煜和文錦繡二人,可是如今一切都重新回到原點,段祈煜對她們也有了防備,他不動手絕不是仁慈,只是想要榨取她們更多的價值罷了,她有些慌。
四姨娘眸子眯了眯,手裡的佛珠發出咔嗒咔嗒的聲音,她冷笑一聲:「殿下既然逃了,就一定還有辦法回來,如今你身上纏著官司,許多事要做起來十分不便,得想個辦法將你身上的罪責脫去才是。」
「姨娘的意思是?」玲瓏有些試探地看了她一眼,四姨娘輕輕一笑,慢慢將握著佛珠的手放到膝蓋上:「這人命官司終究是要有人擔著的。」
玲瓏蹙眉,她也想過這個辦法,可是找個替罪羊何其困難,這人既要能靠近她,還要能進入隱雲寺,更重要的是還得是殺得了人的女子,京中這樣的女子幾乎沒有,她從哪找到這樣一個人?
四姨娘細細看了她片刻,忽而笑了起來,玲瓏有些疑惑,抬眸看著她:「姨娘笑什麼?」這笑容讓她心頭有些發顫。
四姨娘手中的佛珠轉動的更快,聲音淡漠如冰:「你可記得當初你第一次求我除去江清瑜的時候為的什麼?」
她話音一落,玲瓏手指劇烈顫抖了一下,差點摔了手中的茶盞,當時她還不是如今頂著文錦繡名頭的玲瓏,她還是將軍府的五小姐文錦織,當初永明侯夫人想要讓江清瑜嫁給文沐宸,她第一次求了四姨娘,求她殺了江清瑜,代價是她的自由。
她知道四姨娘有些奇異的本事,因為小時候,她曾親眼看到四姨娘借著文沐宸的手處死了一個下人,那個下人被文沐宸生生咬出了骨肉,所有人都以為是他發了瘋,卻沒有人知道背後操控一切的卻是這個佛口姨娘。
她當時年紀小,並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文沐宸對那個下人下手,等到後來她再想起這件事的時候,當初的痕迹早已被抹去,唯一留在她腦海中的,就是當時四姨娘手裡咔噠作響的佛珠以及文沐宸瘋狂的模樣,所以在想要除掉江清瑜的時候她第一個想到了她。
那件事後,她與四姨娘簽訂血契,終她一生為她所用,待在雲翠院三年,直到後來才知道她真正的主人是慕翎宇,四姨娘不過是為他做事罷了,後來,他將她改了身份,改了容貌,變成如今的玲瓏錦繡,沒有人知道她就是文錦織,那日死在雲翠院大火之中的,只是她身邊的丫頭浮香罷了。
她那麼忠心,為自己而死有什麼不可以?
四姨娘唇角帶笑地看著她變了臉色,慢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四小姐沒有忘記吧,當初你求我除掉他身邊所有女人,所以我幫了你,江清瑜是一個,采芝是一個,連帶心懷不軌的趙敏蘭,如今,還剩一個。」
玲瓏手中的茶杯啪地一聲掉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聲音有些不敢置信:「你的意思是……」
看到四姨娘淡然的模樣,她眉頭皺起搖了搖頭:「不行,有太子殿下在,動不了她的。」
四姨娘雙眸中閃過一縷魅惑的光,聲音中帶著幾分蠱惑:「那你告訴我,你想不想除去她?」
玲瓏咬了咬牙,似是在掙扎一般:「你有辦法?」
四姨娘笑了起來,她就知道她不會拒絕,因為她有私慾,有*,只要有*,便沒有人能逃得出她的蠱惑,她朝她勾了勾手指,輕輕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玲瓏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最終點了點頭:「好。」
見她點了頭,四姨娘面上露出了一抹深邃的笑……
轉眼就是段祈燁娶側妃的日子,即使再不甘願,皇帝皇后都發了話,他也得將人娶進門,而且皇后親自給慕蘺裳添妝,這是何等榮耀,再加上這婚事也是有太子支持的,哪怕她身份不足,前來賀喜的賓客還是絡繹不絕。
太子府的馬車一路從太子府趕往謙王府,文錦繡跟段祈煜坐在車內,她身上穿著一件百蝶穿花的雲錦紗,裝飾不多,只在腰間掛了一枚雙魚玉佩,頭上帶著一對玉釵,簡單而不失大氣,不像個婢女,倒像個小家碧玉的小姐。
謙王府與太子府相比小了一些,但在京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好地段,她輕輕撩起車簾一角朝外看了一眼,只見整條街都掛著紅綢紅燈籠,遠遠地便能聽到喜樂的聲音,她面上劃過一抹驚訝,隨後又想明白過來,輕輕一笑。
段祈煜見她這般模樣,不由好奇地湊了上來:「你笑什麼?」
文錦繡搖頭:「沒什麼。」
段祈煜眸子微微一眯:「真的?孤怎麼瞧著你這笑的不安好心呢?」
文錦繡心頭默默翻了個白眼,當誰都跟他一樣?做了惡人還要裝無辜扮可憐,誰能比他更不安好心?
「孤確實沒安好心,實話告訴你,今日孤不是去觀禮的,孤是帶你去看熱鬧的。」段祈煜似是能看出她在想什麼,微微低頭笑了笑,眸子里閃著晶亮的光芒,她微微低頭:「什麼熱鬧?」
段祈煜向後退了兩步:「想知道?先告訴孤你在笑什麼。」
文錦繡嘴角抽了抽,段祈煜得意地看了她一眼,文錦繡垂下眸子:「奴婢不想知道。」
「但是孤想知道你在想什麼。」段祈煜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忽然一笑,拇指輕輕在她下巴上摩挲幾下:「不告訴孤,孤就親你。」
「你!」
文錦繡氣結,朝他瞪了一眼,段祈煜更湊近了幾分,熱氣甚至都灑在了她臉上:「你身為孤的婢女,事事皆應聽孤的吩咐,孤若是吻你你也得受著,而且這還是旁人求之不得的恩德。」
他說著就要靠近,文錦繡忙伸手擋住:「我說!」
看到那得逞的目光,她心口悶了一口氣,悶悶道:「方才我見外面鑼鼓喧天,紅綢飛揚,心中詫異是因為慕蘺裳已非公主之尊,又丟了臉面,這婚禮儀式卻還是給足了面子,笑是因為想明白過來,不管她再怎樣不好,這婚事畢竟是謙王的婚事,是做給京中百姓看的,皇後娘娘定然不能讓人看低了王爺。」
她說完看了段祈煜一眼,段祈煜面色一頓:「就這樣?」
「就這樣。」
「哦。」
聽到那聲毫無波瀾的哦,文錦繡臉色更黑了,她朝段祈煜看了一眼:「殿下是不是該說說要帶奴婢來看什麼熱鬧?」
段祈煜眼眸中閃過一絲笑意:「你想知道?」
「是殿下說的,奴婢告訴你笑什麼,你便告訴奴婢來看什麼熱鬧。」文錦繡認真地看著他,段祈煜靜靜與她對視片刻,隨後無賴挑眉:「孤說過么?誰能證明?」
文錦繡:「……」
段祈煜心情頗好地看著她被他惹毛的樣子,熟稔地拉過她一下一下順著她的長發,像極了給貓咪順毛,文錦繡被他剛過的話氣的正是發懵的時候,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在做什麼,等她反應過來時,段祈煜已經將手收了回去,極其無辜地看著她。
她忽然轉身看著他,默了一瞬認真道:「殿下,奴婢可以問您一個問題么?」
段祈煜點頭:「自然可以。」
「謀殺儲君是什麼罪名?」
她神情極其認真,段祈煜先是一頓,繼而哈哈大笑起來,外面趕車的車夫嚇了一跳,險些丟了手中的鞭子,手中一抖打到馬兒身上的力道更重了幾分,渾身還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直到下了馬車,段祈煜還抑制不住地笑出聲來,文錦繡跟在他身後低垂著頭,手指寸寸收緊,有那麼好笑嗎?能讓他笑了一路?
段祈煜笑容滿面地朝謙王府大門走去,他來的並不早,這會兒慕蘺裳的轎輦都已經快到王府門口,宴席甚至都進行到了一半,王府的管家忙將他和文錦繡二人迎了進去,前來道喜的賓客見此情況忙朝他行禮問安,喜堂之上的段祈燁看到這一幕,面上極快地劃過一抹冷笑。
段祈煜抬手示意眾人起身,目光落到一身喜袍的段祈燁身上,輕輕一笑:「還未恭賀四皇弟新婚之喜,孤準備了一些薄禮,祝四皇弟與慕側妃百年好合。」
他說著招了招手,一個小廝快步跑了過來,將手裡的盒子放到了禮桌上,段祈燁目光沒有落在那些禮物上,卻是朝他背後的文錦繡看了一眼,隨後收回目光,笑了笑道:「多謝二皇兄美意,希望皇兄也能早日覓得良人。」
段祈煜將他打量文錦繡的目光擋住,恰在此時,慕蘺裳的轎子已經到了門口,雖然是側妃,但既然擺出了這樣的陣仗,那該做的自然應該做完,段祈燁淺淺一笑越過段祈煜朝門口走去,不遠處的段祈煊看到這一幕輕輕低下了頭,將酒杯里的酒喝盡,不動聲色地離開了宴席。